榆堡县。工厂街。陈安背着双手，一路出了自家的泡馍店，来到街对面的大福涮菜馆。此刻大福涮菜馆里宾客满座，那生意兴隆的架势，甚至比起自家的泡馍店还犹有过之。这让陈安不禁眼前一亮，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店里格局的布置。不过一番查看下来，首先在格局装饰这一块，陈安并没有发现什么过人之处。相反的，刘大福当初在市场里就很懒，现在开了家门面，一样改不了那些老毛病。这大福涮菜馆里，进门之后入眼便是满地的菜叶油汤，环境卫生方面可以说是惨不忍睹。而且店里的桌椅摆放也是一塌糊涂，真要陈安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那就是见缝插针！这样的环境，到底是怎么培养出顾客的依赖性，让客人全都变成回头客的？陈安一时间心里充满了好奇，同时抬头看向墙上的菜品价目表。好家伙，这价格直接比起在市场里时翻了一倍！再一看墙角木架上，那些用竹签穿好的蔬菜跟鱼丸什么的。上面爬满了苍蝇，有些菜都已经开始发黄了，豆腐皮根本就是没洗过的样子！这个年代，那些开店做涮菜火锅之类的，要想买一台后世的那种货架冰柜，成本还是很高的。一般门面根本就撑不起，因此大家只能一次往货架上少摆些菜品，被客人拿光了再接着摆上去，就是担心菜品变质。甚至很多老板，都还得花心思统计哪些菜品比较受欢迎，哪些菜品卖的不好，回头就得考虑减量，甚至取消那些菜品了。像刘大福这样把一个‘懒’字贯彻到底的，倒真是让陈安感到有些始料未及。然而他这么搞，生意却依旧红红火火。这就很邪门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老板，今天我都在你这吃了十几块了，把那三毛钱零头给抹了呗？”“不好意思啊，本店小本经营，所有菜品概不打折！”“切，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不就多了一串豆腐皮么，你这样小心再没有回头客了！”“不劳您操心，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十五块三毛钱，找您七毛慢走不送！”正当陈安若有所思的在货架上选菜时，突然听到一个顾客结账时，与刘大福的对话。好家伙，做生意做成他这样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是得多么有恃无恐？难道刘大福就是吃准了，那些顾客一定还会再回来？可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老板，我们的菜涮好了没有啊？速度快点啊！”“你这涮菜也太咸了，越吃越渴，给我来瓶汽水！”“怎么样哥几个，这家涮菜有意思吧？虽然我也说不上来这东西哪好，可就是吃了还想吃！”……大堂里，客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此起彼伏。陈安则是竖起耳朵，一字不差的听着顾客对刘大福涮菜的评价，这些对他而言，都是珍贵的参考信息。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陈安的思考。“呦，这不是小安吗？怎么不在你家吃泡馍，跑到我们这来挑涮菜了呀？”陈安闻言扭头一看，发现竟然是老熟人王东站在自己身后。王东身上围着个围裙，围裙上还绣着‘大福涮菜馆’的字样。看见他这架势，陈安不禁为之一愣。“王东？你这是……”“呵呵，托你的福，市场里水果摊开不下去了，就上这来给刘叔打工呗。”王东虽然嘴上笑嘻嘻的，可他看着陈安的眼神里，却是处处透着股寒意逼人的阴险。“东子你干啥呢？还不给客人拿汽水过去，没听见人家都在催了吗！”后厨传来一声惊雷般的怒吼，赫然正是刘大福的声音。王东立马扭头小跑过去，给门口一桌的客人拿了两瓶汽水。回来时还不忘一把抢过陈安手里的菜盘子。“这些菜是你选的吧？我帮你拿给刘叔，你自己找地方坐！”这服务态度……陈安不知道是对所有人，还是只针对自己。如果王东对所有顾客都是这副鸟样子，那么他不挨打已经算是好的了。毕竟现在可是96年。再不是十年前那些供销社和国营饭店里，那些员工见了顾客趾高气昂的时代了。在陈安的记忆里，那个年代很多供销社和饭店的门墙上，还都会写着‘禁止辱骂殴打顾客’的标语。陈安一边思索着，一边趁角落里有人起身结账，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涮菜馆后厨。王东把一盘菜交给刘大福，同时还不忘别有用心的提醒一句。“刘叔，这是陈安那小子选的。”“陈安？那小王八蛋，又跑咱这来刺探敌情了？”正忙着给顾客涮菜的刘大福，听到这话一脸横肉顿时气的瑟瑟发抖。王东眼珠子一转，用心险恶的回道：“谁说不是呢，上回可就是他来看了一眼，紧跟着您在市场的摊子就被人封了！这口鸟气换我是咽不下去的，刘叔要不给他这份加点料？”王东说到最后，脸上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同时他的眼睛，还不住往案板上的调料堆里，一碗浅黄色粉末那边撇。刘大福眉头一皱，一马勺敲在王东脑袋上。“去去去，嘴巴严实点，别他妈什么都瞎说！”“是是，刘叔你放心，我嘴一向很严的！”王东挨了一马勺，却也不敢发火，仍旧对刘大福陪着笑脸。刘大福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拿出一个空碗来，额外捏了一小把那种淡黄色粉末洒在碗底，最后还不忘小声叮嘱一句。“等会儿就用这碗给那小王八蛋装菜，别和其他人的搞混了知道吗？”“放心吧刘叔，让那王八蛋再瞎球蹦跶，看这一碗下去吃不死他狗日的！”王东恶狠狠的咧嘴狞笑着。刘大福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交代一句。“对了，你赶紧去把大堂的卫生收拾一下，省的那小王八蛋又要找是非，实在擦不干净的不用管，给他做做样子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