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坐在沙发上，韩晴倒了杯水从厨房出来，却因为突然冲进来的江听寒，使杯子摔碎在地上。 砰——的一声。 水洒的到处都是。韩晴望向江听寒，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情绪，问他：“匆匆忙忙干什么？” “你问他。到底干了些什么？”江听寒目光落在江峰的身上，语气里满是指责。 江峰缓缓抬起了头，对视上江听寒那双漆黑的瞳仁，他像是看敌人一样，让他心酸。 温言跟进来的时候，江听寒正在和江峰对峙。 “被调查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江听寒压低了眉心，声音发紧。 江峰无言，只是看着江听寒。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这次比赛的成绩被取消了！”江听寒将所有的怒火全部推到了江峰的身上。 江峰则是低下头，任由内心翻涌，默不作声。 韩晴站在一边，脸色慢慢冷了下去，“小寒，不许这么和你爸爸说话！” 江听寒哪里顾得上韩晴，他压低了嗓音，质问他：“你知道许次多在意这次的比赛成绩吗？” 他一想到许次以后都不能再跑了，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抓着一样疼！ 许次那么努力。 他就连最后倒下的时候惦记的都是冠军！ 可因为江峰，他们的成绩被取消了！ 他比任何人都想跑出成绩，老天凭什么对他这么不公平？ “说话啊！装什么哑巴！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像一个懦夫！” 那年退役时也是这样，回到家一言不发，就这样坐在沙发上。 韩晴和他吵架时，他也是这样！ 沉默不语和冷暴力究竟有什么区别？ 温言第一次见江听寒这样失控，他发自内心的替许次心痛。他将许次伤病的事儿，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内疚，自责！ 韩晴一把扯过了江听寒，发了火，“江听寒，你给我闭嘴！” “任何人都有资格说你爸爸是个懦夫，但你没有！”韩晴的声音逐渐冷厉，和以往热情的她有着极大的偏差。 江听寒拧着眉，眼底都是难过，“妈，不要任何时候都无条件的顺从他，替他说话……” “你爸之所以有今天，和你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江听寒看着韩晴，睫毛微颤，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峰起身，声音沙哑，“韩晴，别说了。” 韩晴如鲠在喉，压低了声音喝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已经成年了，他有权利知道当年你为什么退役！” 江听寒呼吸沉重，江峰退役……和他有关？ “江听寒，你爸才不是懦夫。他当年退役，是因为脚伤！”韩晴坐在沙发上，偏过头。 这件事儿或许对江听寒很残忍，但事已至此，江听寒应该知道！ “你爸当年因为小伤病在家休养。你小学在学校闯了祸，你爸爸去学校帮你和解，和对方家长发生冲突，在争执中脚部磕到桌角导致跟腱断裂。你知道吗？” 温言再一次听到了“跟腱断裂”这个医学名称。 江听寒的心缩了一下，所有火焰，像是一盆冷水被她的这句话浇了下来。 那年夏天，江峰伤病回家休养。 他和学校里一个小胖子起了冲突，那小胖子家里父母是个滚刀肉，在教师办公室里撒泼。 江峰替他出头，和对方动了手。他记得江峰最后是被救护车拉走的，后来江峰一年都没回家。再次见到他，便是他退役。 “需要我告诉你跟腱断裂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韩晴说到这儿，声音都有些哽咽。 江听寒睨着韩晴，不受控地往后退了一步，肩膀在颤抖。 跟腱断裂……又是跟腱断裂！ 屋子里一瞬间的安静，呼吸声此起彼伏。马路上车鸣声是那样的清晰。 “你爸爸一直说这件事儿和你没有关系，伤病是一个运动员无法避免的。可是小寒，这件事儿其实可以避免……” 韩晴真的很痛心。江峰本该跑的更远的，他的巅峰不该是世界第六。 她更委屈的是，江峰的一生都给予了体育，却在这个时候，还有人举报他，说他嗑药！成绩不算数！ 温言一瞬间的沉默，她简直不敢相信，看似这样平静的一个家，竟然也隐藏着如此巨大的秘密。 “所以，他伤病退役，是我的错。”江听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他简直不敢相信，江峰退役，是因为他。 一直沉默的江峰倏然开口，“不是你的错。”伤病是无法避免的，这和谁对谁错没有关系！ 江听寒的眼睛红了一片，他拧着眉，垂在腿边的手慢慢攥成拳头，“怎么会不是我的错？” “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计较谁对谁错！而是告诉你，你爸这些年，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和他说话！”韩晴低吼。 江听寒看着江峰，眼角有泪掉下来，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江峰同样望着他，因为被调查的原因，这两个月里，他苍老了不多。白发不知何时爬满头，眼部的细纹也越发多了。 江听寒忽然恍惚，很多年前，他也是在赛道上驰骋的热血少年。不过是因为有了小孩，所以有了责任。 若韩晴不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到，鼎盛时期忽然退役的江峰，是因为解决儿子在学校和同学发生冲突一事，而葬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江听寒，你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了。”韩晴眼里充满泪水，几度哽咽。 江听寒确实被家里保护的很好。这些年除了在温言身上栽过跟头，他几乎没受过挫。 不然你以为他这个性格怎么来的？ 江听寒摇了摇头，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江峰的一生都被他毁掉了，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江听寒转身往外去，江峰上前，“小寒！” 他甚至不敢听江峰的声音，只觉得血液在迸发，滚烫着他的每一处肌肤。 温言与他擦肩，眼看着江听寒出去，她递给韩晴一个放心的表情，便跟了出去。 少年背影孤单，夏日无风，热空气往身体里钻。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大脑里一片空白。 看着热闹非凡的星海街，尤为讽刺。 温言就跟在江听寒的后面，他去哪儿，她就陪着他。 她知道，江听寒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冷静一下。许次不能跑了，江峰退役和他有关，这一切的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他没办法接受。 他的脚步停在了上次和温言告白的那个长椅前。 一抬头，他便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温言。 看着温言，江听寒的心便更疼了。 温言朝着他走来，海边有了风，终于没那么闷热。 温言随着他压抑的心，竟也打开了丝丝缝隙。 他坐在长椅上，温言停在他的面前。她掌心落在江听寒的头发上，轻轻地揉了揉。 温言蹲下来，认真地看向他。 江听寒的眼睛始终泛着红，他的情绪看起来糟糕透了。 温言张开双臂，睨着他的眉眼，软声道：“江听寒，抱。” 江听寒的眉心跳动了一下，冒着尖儿的喉咙滚了滚。他蹩着眉，看着海风吹着温言散落的头发。 江听寒垂下头，弯腰抱住了蹲在了她面前的温言。 他将头埋进温言的肩里，有什么打湿了温言的肩。 温言除了心疼，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她忽然想到了那天江听寒抱着她时说的话——温言，我带你走吧。 现在，她也想对江听寒说：江听寒，我带你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