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阳历新年的第一天,韩晴一早就和律师去了派出所。 许庆恒带着许鸢在派出所门口等韩晴许久了,许庆恒紧张地搓着手心,看到韩晴来想迎上去。 韩晴下车看了二人一眼,一句话都没说便直接进去了。 “韩晴,真要闹成这样吗?”许庆恒在后面追上来。 “念在老同学的情分上,这事儿咱们私下解决吧,你要多少钱,我们家都——”许庆恒的话没说完,韩晴便停下了脚步。 许庆恒看着韩晴的背影,他的心狂跳着,就快跳出来了一样。 说实话,韩晴的气场十分强大,他挺害怕韩晴的。 “用钱解决,行……行吗?”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韩晴转过头看他,眼神冷漠。 许庆恒赔笑,以为这事儿有转机,便要再开口。 韩晴面无表情,冷声问:“谁稀罕你的破钱?” “我韩晴差你那两个钱吗?” “你真以为你有几个钱了不起,什么事儿都能用钱解决?” 面对韩晴的三连问,许庆恒哑口无言。 韩晴目光落到许鸢的身上,打量的眼神让许鸢忐忑不安 “小朋友,你不珍爱自己的羽毛,没人会替你珍惜。你身上的刺,总会被别人拔光的。不是任何人都是你的父母,宠着你惯着你,明白吗?” 韩晴一点都不心疼许鸢。 人各有志,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是自己的选择。 过了这个农历年,许鸢就十八岁了,她是一个独立的大人了。 她不信许鸢不知道昨晚的事儿有多严重。 “韩晴,算我许庆恒求你了……”许庆恒上前来,“我给你跪下,你放了我女儿!” 韩晴冷漠地看着许庆恒,浑身戾气,十分尖锐,“你的膝盖对我来说不值钱,跪了又怎样?我反倒觉得你像条狗一样挡了我的路!” 说罢,她扭头看向律师,语调坚定,“我方坚决不接受私了,许鸢对我的小孩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伤害,我要求她当众给我的小孩道歉,重新接受教育,开除学籍,并且取消她的高考资格!” 许庆恒往后退了两步,无力的贴在墙上,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别看韩晴在江峰面前是个小女人,韩晴这人最心狠手辣的,她决定的事,无人能改! 许鸢闻声,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这一刻,她知道了自己终究干了一件多过分的事儿。 可惜她知错的太晚了。 她浑身不停的颤抖,双手紧紧攥住了许庆恒的胳膊,掉下了眼泪,“爸,不要……” 接受教育是什么意思?她要被拘留吗? 开除学籍、取消她的高考资格,那她不就彻底完了吗?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呀?”许庆恒恨铁不成钢。 许鸢不止毁了自己的一生,也毁掉他的事业呀! …… 温言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眼神有些空洞,心里更是空虚。 她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到了爸爸妈妈。 他们在梦里不停地往前走,她苦苦追寻着他们的脚步,哭着闹着想和他们一起走,他们怎么都不停下来。 她哭累了,不再追着他们的脚步,他们却停了下来。 她看到他们转过头,脸上带着笑,说:“言言,回到舞台上去吧,没什么能牵绊住你。” 温言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脸,指尖慢慢插进头发,深深叹气。 许久,温言才下了床。 浑身都有些软,很疲惫,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一样。 温言倒了杯水,她目光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拉伸的江听寒。 少年穿着黑色的冲锋衣,下身是黑色长裤,他戴了一顶黑色线帽,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清感。 想到昨晚和江听寒的话,温言的心还觉得暖暖的。 温言推开窗户,那人刚好抬起头。 “大小姐,睡饱了?”他的嘴里吐出寒气,看着她的表情很愉悦。 温言点点头,将睡衣往身上拢了拢,她听到江听寒说:“我去热早饭给你,洗漱后来我家,我有话和你说。” “哦……”温言又点点头,莫名的听话。 江听寒热完早饭,温言便推门进来了。 她换了拖鞋,江听寒把热粥和小菜放到桌子上,坐在了温言的对面。 温言双手捂住碗,暖和的很,她问江听寒,“什么话要说?” 江听寒摘下帽子,随手抓了抓被压下去的头发,而后双手环胸看她,说:“我要去参加比赛了。” 温言差点被粥呛到,她抬头看他,怎么这么突然? “什么时候去?”温言小声问他。 “下午就走。”他说。 温言怔住,“这么快?” “嗯。”江听寒喝了口水,目光始终看着温言,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到些什么情绪来,“月末的比赛,刚好年前能回来。” 温言看了他好一会儿,想到江听寒要走一个月,心里怪怪的。 “哦。”温言低下头,没什么表情的继续吃早饭。 江听寒看着她,微微皱眉,这没良心的家伙就知道吃,听到他要走了就一个“哦”吗? 他要走一个月诶,她就没什么话说? 比如,不舍得他? 即便没有舍不得他,一句比赛顺利也不说? “温言,有没有良心啊你?我昨天还帮你解围,抱你回家。”江听寒抬手点了一下温言的脑袋。 温言放下碗,低着头小声说,“谢谢你。” 江听寒:“……”谢你妹。 他最讨厌温言说谢了。 饭桌上气氛有些安静,温言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怎么那么突然去参加比赛?” 江听寒翻了翻手机,挑眉,还不是为了给某个小没良心的买把新的大提琴。 “我爸报的,闲着也是闲着。”他放下手机,随便搪塞着。 温言又问:“对外公开的吗?” 江听寒挑眉,忽然笑了,他双手撑着脸,笑眯眯地看着温言,问她:“嗯,你要来吗?” “哪天?” “27号,周六,如果你想来,我给你弄张票。”江听寒歪歪头,有些期待温言能来。 虽然只是个省级比赛,但能让温言看到他夺冠也是好的。 温言来看他的比赛,这一直都是他的愿望之一。 温言咬着小包子,“再说吧。” 江听寒本充满期待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没良心的家伙。 她就一点都不想去看他比赛吗? “叮——” 江听寒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高铁票的出票提醒。 “连宜市通往沈城的G8001趟高铁,下午一点整发车。” 温言看到了。 江听寒将屏幕又关掉。 “我送你。”温言忽然说。 江听寒抬眼,嗯? “我说,我送你。”温言认认真真地说。 送江听寒去高铁站。 江听寒咳了一声,心里难免窃喜,“大小姐忽然这么主动,我到是有些不习惯了。” “少贫了。”温言吃下最后一个小包子,擦了擦手。 “成,不贫。”他点点头,细细打量温言,问她:“会照顾好自己的对吧?” “什么?”温言睨着他。 江听寒沉默,滚了滚喉咙。 他一点都不担心去比赛会不会得冠军。 反倒是担心死了温言。 元旦晚会的事儿这会儿正在热头上,可他要去准备比赛了,她自己一个人在学校会不会被欺负? 江听寒眼眸深邃,声音低沉,他说:“大小姐,别再受欺负了,我们说好的,新的一年,该有新开始了,别让我担心。” 温言笑,“知道了,小狗。” 江听寒担忧,“真的知道了?” “真的知道了,啰嗦。”温言将吃完的餐盘拿去厨房洗好放进橱柜里。 江听寒叹气,故作淡然的在客厅里阴阳怪气,“我这么担心你,你还说我啰嗦。罢了,反正我也不在你身边了,眼不见为净咯。” 温言从厨房出来,手上还湿漉漉的,她调皮地往江听寒的身上弹了弹水珠,“别阴阳怪气了,快去收拾一下行李吧。” 江听寒瞥着她,脸上挂着一抹委屈,“大小姐一点都不念着我的好。” 温言听着他的话颇有些无奈,她停下脚步,很严肃地说:“江听寒,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答应你的我不会忘。” 江听寒看着她,两个人的眼神里在交流着,似乎在默默的认可了什么。 “得。”他站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那我就放心了。” “我叫的车十一点来。”江听寒看了下时间,对温言说,“你要是不舒服,就在家休息吧,不用送我。” 温言不满,“都说了要送你。” “啧,你还不开心了。”他点了一下温言的脑袋。 他不也是担心温言还没从昨晚的情绪中走出来吗? “昨晚的事儿就过去吧,几个视频而已,并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温言笑着看他,也算是给江听寒吃了一颗定心丸,告诉江听寒,她真的没事儿。 那些视频并不会对她造成多大伤害,其实学校里很多同学都知道她那点事儿。 她到是谢谢许鸢了,让她彻底没了枷锁,也让她昨晚彻底想通了。 “逞强。”江听寒冷哼着。 温言懒洋洋地甩了甩双臂,故作无谓的模样呵呵笑着,“我回去换身衣服,等会儿见。” “嗯。”江听寒该去收拾行李了。 温言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小跑回家了。 江听寒透过窗户看着她的背影,眼眸含笑,笨蛋。 江听寒转身上楼,手机响了。 “教练。”他将手机开了免提丢到床上,收拾行李。 “某个臭小子,昨晚砸了学校的屏幕,今天就跑了?” 江听寒挑眉,笑了笑,“我赔~” “有钱了不起啊?” “确实了不起啊!”江听寒语调有些欠揍。 电话里传来教练暴躁的声音,“行,我让你了不起,罚你操场跑二十圈,五百个俯卧撑,回来给我做了!” 江听寒惆怅,“教练,你要把我练废啊。” 教练冷哼,“没办法,谁叫某些人拎不清前途重要还是逞英雄重要。” 江听寒很认真地答道:“前途和她,都重要。” …… 到高铁站已经十二点多了。 温言停在安检外,把江听寒的背包放到了行李箱上,抬头看他,“注意安全。” 江听寒拿了身份证出来,应着她,“好。” 温言在口袋里的手攥了攥,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要去安检,温言不禁拉住了他的行李箱,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耳边传来高铁站里的播报声。 他抬手点了一下温言的脑袋,看出温言的小别扭,打趣她,“干嘛,舍不得我走?” “那到也不是……”温言转过头看远处,心里乱乱的。 高铁站人很多,大家脚步匆忙,都在赶路。 “我就当你是舍不得我。”少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抬手帮她整理围巾,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温言没看他,只是不自在地说:“少自恋了。” 江听寒笑声缱绻,他摸了一下口袋,拉住了温言的手。 温言收回目光,看向他的手。 他摊开她的手心,将口袋里的一把山楂球都放进了她的手心。 “我在家里也留了一些,就放在客厅茶几,还叫陆禾拿了一些放在了你的课桌里。” 温言的心为之一热,他的手团上她的手心,那几颗山楂球的包装袋发出声响。 温言不得不看他,睫毛微微颤抖,他说:“我们打个赌。” “如果我带了奖杯回来,你就参加艺考。”江听寒歪歪头,玩世不恭。 温言拧眉,他肯定会拿奖杯回来啊。 “行不行?”江听寒睨着她,期待她的回答。 温言收回手,将山楂球装进口袋里,小声嘟囔着,“艺考的报名时间过了。” 江听寒笑了笑,“你韩姨给你报了。” 温言微怔,很是惊讶。 他弯下腰,嘴角勾起,“笨蛋,你真以为她要你身份证是给你报名体检啊?” 温言恍惚,所以韩姨要她身份证是为了给她报名艺考? “我还是那句话,舆论早晚会散尽,但这些人生重大的转折点,需要无数次的选择来决定。我们都不希望现在的你做出让以后自己后悔的决定。” 少年的声音温温柔柔,如一阵清风钻进温言的心里。 所有人都在往她的身上贴标签的时候,唯有江听寒帮她撕掉标签,让她成为更好的人。 他真的一直都在告诉她,不要草率做决定,她的未来很重要。 温言抬眼看他,眼眸微红,轻松地回答道:“知道了,江听寒。” “那我们的赌注正式成立了?”江听寒歪歪头。 只要温言说成立,他便心里有数了。 “好。”温言仰起脸,眼神里都是坚定。 江听寒笑了,他指尖刮了一下温言的鼻尖,拎起背包拖着行李箱转身,背对着她摆摆手。 温言冲着他的背影摆了摆手,小狗,比赛顺利。 温言从高铁站出来,阳历新年的第一天,零下二十度,好在中午的阳光充足,照的人暖和和的。 温言抬起头,用手遮住了太阳,她微微偏过头,强烈的太阳光便刺向她的眼睛。 她再次遮住光,眼前一片黑暗,躲在阴影下固然舒服,可人不能一直藏着不见光,对吧? 温言放下手,任由光洒在她的脸上。 手机响了起来。 她收到了江听寒的消息。 【乖乖等我回来,不许受伤,少见萧司泽几次。】 温言握紧了手机,不禁笑了。 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