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有几分醉意,今儿见到娘家人,她心情极好,就算出了西府的糟心事,也没能影响到她,“蘅儿只得这一方印,三兄说要题跋,不是要留印鉴的,这个不能用?” 莫六郎忍住笑。 莫三郎将脸转向一边:姑母定是醉了,拿着陈蘅的郡主官印当私鉴用。 莫三舅道:“父亲那里还有几块珍藏的上等好玉石,我讨上一块给蘅儿雕成鉴印。蘅儿的郡主官印,妹妹可莫再动用。” 莫氏此刻醒了几分,看着纸上的印,又看了看手头的大印,“这样瞧着,与我家君候的官印还真有几分相似。” 莫三舅颇是无语:妹妹醉了,再与她分辩也是无益。“三郎、六郎。你姑母也乏了,回墨香苑说话。” 陈蘅扶着莫氏,“阿娘,你什么时候拿回郡主印的,你都没告诉我?” 莫氏呵呵笑道:“太后给我的。” 她被拒婚,太后恐陈蘅难受,不好召她入宫,只召了莫氏去。 太后只说寻个时候,让莫氏给陈蘅。 莫太后是心疼陈蘅的,好好的世家女郎,大婚当日被拒婚,名声算是毁透了。晋德帝要补偿,这背后何曾没有莫太后的说项,莫太后只需替荣国府多叫几声委屈,晋德帝就没有不补偿的。 夏候淳是她的孙儿,陈蘅亦是她瞧着长大的,手心手背是ròu,她不好严惩夏候淳,只能厚赏陈蘅。 莫三舅带着莫三郎几个离了瑞华堂。 莫氏心情很好,拉着陈蘅的手道:“你阿耶今晚不回来,留在瑞华堂陪母亲,母亲与你说说话。” 莫氏是真醉了! 她说要留陈蘅说话,只呢喃重复着:“蘅儿,为娘真欢喜!真的很欢喜啊!往后,为娘再不会拿西府当一回事,他们是陌生人……蘅儿,为娘今日很欢喜……” 在她的声声“很欢喜”里,莫氏睡熟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她有优点 在她的声声“很欢喜”里,莫氏睡熟了。 陈蘅微蹙着眉头,“不让我吃酒,倒把自己吃醉了。” 上半夜,陈蘅沉陷着前所未有的被赞美中,原来她也是一个俗人,也渴望被人认可、赞赏。 三舅不会哄她的,就算三舅会,可三表兄、六表兄脸上的惊讶之色做不得假,就连陈蕴当时也大吃一惊。 她不再是一个一无是处,没有一点优势的陈蘅。 陈茉曾说:她容貌丑,她品行差,更是蠢笨,唯一能胜过人的就是她的出身好,她是陈留太主唯一的嫡孙女,是荣国公的女儿。 旁人这么说,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前世的她,在毁容之后,是自卑的,觉得夏候滔娶她,就是赎救了她,却不晓得,那才是真正的陷阱。 后半夜,陈蘅沉沉睡去,她行走在重重迷雾之中,漫无目的,看不到星月,看不到树木,触目之处皆是一样,唯一能指点她的,是她手里秦汉时期的古钱,她撒一把走一段,反反复复,始终如一,最终走出了迷雾,眼前是一个瑶池仙宫般的世界:金玉楼阁,百花盛开,阳光灿烂…… 她正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突地似有大山压顶,只听有人大叫一声:“谁?” 陈蘅腾地一下弹坐起来。 眼前,陈安正一脸愕然,“蘅儿,你怎在这儿?” 这是他们夫妇的内室,陈蘅六岁时就搬到珠蕊阁了。 陈安与往常一样,一回瑞华堂,就想躺到自己的大床上,今日迷迷糊糊,一躺下就发现有人,这一瞧之下吓了一跳,竟是睡得正香的陈蘅。 陈蘅一脸尴尬,“阿耶,你怎回来了?” “巳正时分了,我不回家还留在宫里不成?” 外头,邱媪挑起珠帘,一看父女俩在,当即啐骂道:“怎么侍候的?郡主昨晚歇在这儿,怎的没事先通禀君候?” 陈安脸上微红,女儿大了,他刚才算不算私闯女儿闺房?不对,这好像是他与莫氏的内室啊。“蘅儿,你再睡会儿,我去偏厅暖榻上歇会儿。” “阿耶昨晚没睡好?” 陈安想到这事就觉得苦闷,“太后昨日听我说你三舅与莫三郎、莫六郎入都城,一晚上拉着我说话。” 太后不容易,太后与谢皇后亲近些,对其他妃嫔一视同仁,但能听太后絮叨莫家往事的,还只得陈安。 陈安是莫家的女婿,又是太后的养子(养大的儿子),自不是外人,许多往事可以告诉陈安。 莫太后从她小时候的趣事,说得他父母亲,再说莫家老太爷、三太爷…… 她是高兴的。 当年,莫太后软硬兼施,一方面想保住晋德帝,一方面又担心娘家兄弟与儿子斗上,外头都说是她逼走了莫家两位太公,原因是她怕为难了晋德帝,又怕娘家兄弟被晋德帝一怒之下给杀了。 但外头人不说晋德帝,只说莫太后行事残忍,连同胞的兄弟都不放过,将莫家赶出了都城。 而今,她听说莫三舅带着子侄来了,自然想见见娘家人,她有愧意,亦想在有身之年弥补一二。 心情好了,这话自然多了,难得有她认为可以倾诉的对象,拉着陈安话往事。 陈蘅问:“太后说了一晚上么?” ☆、第一百五十章 话唠太后 陈蘅问:“太后说了一晚上么?” “太后说了一晚上,太后还说,要赏莫三郎、莫六郎一官半职,问我给他们赏什么官职好。” 陈安一边说着话,一边退到偏厅,在暖榻上躺好。 “太后是个有福气的人,娘家兄弟护着她,明事理,从不曾给她添麻烦。” 当年晋德帝要亲政,若不是莫家兄弟的帮助,除掉几个势大、权高的重臣,他很难顺遂。之后,为了手握皇权,晋德帝连莫家兄弟都容不得,他不能动手,却逼着太后将人赶离城。 太后只得软硬兼施,在太后眼里,最重要的还是她的亲生儿子。 上天对人是公平,给了这样,就缺了那样。 太后的出身好,丈夫又宠她,儿子还算孝顺,可二十一岁就成了寡\妇,独自一人面对前朝、后宫,又怕权臣容不下她们母子,日子过得艰难。 陈安拢上锦衾,闭阖双眸,不到三寸香就睡沉了。 看着满是倦意的父亲,陈蘅满是心疼。 陈安是羡慕太后,太后有手足兄弟帮衬,虽然当年的事做得有些过分,可最后骨血之间还是会原谅。太后知道娘家兄弟没有怪她,心下高兴,拉着陈安说了一整晚的话。 陈安没有同胞兄弟,连个姐妹都没有,他善待陈宏,可陈宏的女儿却陷害他的女儿毁容,他想找陈朝刚讨个公道,最终,陈朝刚却偏着二房,他被狠狠地伤了。 陈蘅梳洗完毕,依旧未瞧见莫氏。 邱媪低声道:“夫人今儿起了一大早,亲自下厨做羹汤。” “是为三舅?” “是为莫三郎主,也是为了大少夫人和郡主。” 邱媪盛了羹汤,服侍陈蘅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