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前情 此言一出更是满堂震惊,唐辰方才听他似是要为白子骞翻案便要按捺不住,此时听说鬼道修士潜藏仙道宗门,心中不免焦虑。“你可有找到那鬼修?” 宋启玥与莫潇无言对视,旋即道:“当时来不及细思,后来同前辈闲聊时竟有了些许眉头,我们料定这鬼修有两人,一人复生,另一人使其复生。”他淡淡一笑望着他的姐夫,“不知姐夫你有何见解,觉得那二人究竟是何许人,从何而来,又欲何去?” 苏木浅浅盈笑稍纵即逝,垂眸叹息,含着歉意。“宗门历数十年,我竟不知宗门藏匿恶道之徒,实在是我的失职。” 宋启玥轻笑一声,又道:“仙道与妖道不得同修,这二人必定其一是仙鬼双修,其二是妖鬼双修。说及此我不得不说此人心思细腻,特意为这位妖鬼双修谋了个不用药法也不会引人猜疑的职位。” 错愕地:“你说的莫不是......天山瑶阁的管家?”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在一人身上落定,那人便是天山瑶阁的大总管——苏罂 苏木眸光微晃,回身间失神的喃喃:“是你?” 宋启玥眸光微凛,沉声道:“苏罂,如今天下修士齐聚一堂,你大可将事情原委尽数述之。” 看着这个几日前方见过的苏罂,思绪又飘到了几日前的苏府。 那七十七位被埋在地下的尸体皆是一副沧桑老态,果真如他所想,全都中了黑白水墨咒。若非见到其中有婴儿大小的尸体,还真的以为苏府上下皆是年过六旬的老人。 这下他算是彻底弄清楚二月天的桃花飘摇境指的到底是谁了。他还记得桃花飘摇境内隐喻的一种情愫是——抑情 那个同魔君淮阆有染的,竟是自己的姐夫。 当年在二月天见到的婚宴礼堂,竟是自己姐姐的婚宴。 如果他当时知道这一切的话,他绝不会让她嫁给一个断袖、一个陷害人的小人。 如果他当时阻止这场可笑的婚事就好了。 苏木到底为什么会娶她?姐姐一开始应是不同意这场婚事的,又为什么突然间改了主意?这一切都让他觉得身心俱疲,也只能留作苏衍知本人来解答。 苏罂生了副平凡的相貌,端详起来便是老实巴交的良善之辈,谁曾想竟修了鬼道,行入恶道。他今日一袭黛蓝直裰长袍,在众人的冷冽目光中缓缓站了出来,眸中不乏凛然和决绝。他说了一句令满堂死寂的话:“我已经死了几百年了。” 在座眼中或是惊诧、或是疑惑,唯独苏木、宋启玥和居高临下的狸仙此时从容淡定。 “他威胁我复生,听命于他。我诬陷白子骞,杀唐德夫妇,给三大宗门下禁咒,给星君下禁咒,致使湘胥杀进宋府,又传信给淮阆灭了宋氏满门......这些全部......都是我做的!”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语速越快,一腔话语不知闷在心中多久,此时一番倾泻而出竟有种酣畅淋漓之感,说至最后竟是泫然欲泣之态。 一方殿堂被沉闷的气氛笼罩,所有人心头都仿佛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久久不得纾解。 唐申最先站起来,孑然气势如冲云霄,愤愤地道:“你凭什么说白子骞是你诬陷的!” 苏罂陡然抬头,“那年的道会,我先去了湘江宋府,上了宋府管家宋清的身,偷来沉弦,然后上身白子骞。我本想设法将唐德约出来,没想到那日戚容约了唐德在流觞亭,我便一口气杀了他们二人。” 唐申瞪大了眼睛,像是一头狂暴的狮子般咆哮开来,“这都是你一面之词!谁知你此言是真是假!” 凄然地:“鬼魂上身会在颈后留下一个淡淡的罂粟花纹,你们一看便知。” 唐申将信将疑地将目光转到白子骞身上,快步上前伸手就要撩起他的头发,却被一只手臂挡了回去。“掌廷大人,还请对白宗主以礼相待。” 唐申冷哼一声,草草行了个虚礼,“失礼了,白宗主。” 淡淡地:“无妨。” 他轻轻撩开背后的发,登时面色便阴沉下来,万众瞩目之下,良久道:“确有无疑。” 白子骞自始至终面色淡如水,因着冻伤之故,至今脸色也略显苍白。 “我颈后也有一个罂粟花纹。” 唐申走来,掀开后果真如他所言,有一个淡红的罂粟花纹。 唐辰登地站起来,目光炯炯地临到苏罂跟前,眸光似有火焰喷薄,恶狠狠地道:“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苏罂被他瞪得脸色一白,蜷缩的手指颤巍巍地一点一点扬起,在座皆屏息凝神看他指的方向,指尖终是停留在一个白袍间。 唐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你与我等素未结怨,究竟为何......” 那人一改往日温和,眸中冷冽、如覆冰霜,定定地盯着唐辰,口中道:“素——未——结——怨——好一个素未结怨,我倒情愿真是素未结怨!” “我爹此前从未招惹过你,又何来结怨一说!” 天长地远,那落满庭院的棺材恍如眼前,斜阳昏黄为天际抹上一丝怅然,满庭寂寥孤清之色,孟春时节却如临彻骨寒风,凉意如沁。 苏木抬眸,苍然地、怆然地、旋即又恍如悲愤地:“仙君大人,不知你可曾记得谯城苏氏。” 钟离仙以手支颐,淡紫色的解忧花瓣随风飘摇,视线也随之落于门外的一壁天光。 乱世之年,他曾亲临谯城,用银两换取药材,尽数赠与流离失所、身受重伤的百姓。苏氏......似乎是当地一家医药世家,常年济世救人、多行善举。 “医药世家,”转而看他,不轻不重地吐出几个如今看来十分讽刺的几个字,“多行善举。” 苏木微微颔首,犀利目光直指唐辰,凄切地闪过一丝冷冷的幽光,“苏氏满门一生行善,却在乱世一朝枉死!”蓦地又道:“若论源头,妖尊郎云鸿首当其冲,是他研制了禁咒;但若论恨意,唐德为首,整座仙盟都与我为仇为敌!” 苏木此时起伏着胸膛大口地喘息,那埋藏了十几年的仇恨、怒怨根本难以平息。 宋启玥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仙盟究竟如何对不起你?” 苏木定定地看着他,戏谑道:“这事儿有人比我清楚啊,你为何不去问他,偏要来问我?” “谁?” 视线一倾,落到一抹皎洁的白月光身上。 讶然地:“白叔叔?你早就知道,为何还要承认罪行?” “我......”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他心里有愧!他觉得对不起苏氏,才会有了现在的乌陵庙宇。” 唐申怒视着他,阴沉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子骞闭了闭眼,被身边的视线盯得十分不适。他并未急于解释,绝美的容颜下裹了一身艳素净浓的愁容。半晌道:“早年我跟在唐宗主身边时,去过谯城,苏氏一家老小被妖道迫害,都中了黑白水墨咒,但是我们......”他垂下眼眸,牵动了一身的愁绪。 “见死不救。”淡漠的四个字刻薄地在空气中迸发出刀划地面的铿锵声。 苏木须眉微张,迫不及待地说出这刻薄之言。意料之外的,白子骞没没反驳。 空气中凝结着紧张的氛围,使人压抑沉闷。 “当年谯城内本就有一队咒师,我去求他们,他们却死活都不肯出手相助,最后我死缠烂打他们才说唐宗主有令,不准咒师解咒。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家人一点一点老去,却束手无策。七十七......七十七个亲人啊......都是因我而死......”苏木哭了,眼眶变红无声落泪,绝望到无可奈何的无助,哭到压抑不住发自内心的哽咽声,仿佛一朝挥霍了压在心头十几年的重担。 宋启玥强忍着那股沉闷的压抑感,眸中竟露出一丝悲悯,“苏木,你的亲人早就喝忘川水再入轮回了,你却为祸人间,悔恨过去的事......” 白子骞沉默许久,忽而如释重负道:“苏木,我确实是见死不救,但我若是救了苏氏,谯城的几千百姓也会跟着一起死。这件事是我心中有愧,所以我才会不顾反对一手建了乌陵庙宇,我入狱的三年算是还了那份愧疚,我不再欠你了。” 当年的谯城被郎云鸿带来的数千狼妖围困在内数月,城内的咒师每日胆战心惊地去加固结界,无暇顾及中了咒法的百姓。苏府又是在西街最靠外的位置,一旦解咒妖族就会找到突破口,攻占整座城池。 他曾听说,郎云鸿是因为苏衍知抱了一只受伤的狗回府上,才会将他府中老少下了禁咒。那只‘狗’,就是当时化作原形的三弟郎云萧。从那以后,他再也不亲近爬行动物。 苏木眸中明灭不定,忽而转过头来,怅然道:“宋启玥,我真是羡慕你,活得那么潇洒,那么肆无忌惮。” 自他鼻尖漾出一声冷哼,蓦地莞尔一笑,一双桃花美目被心中怒气晕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娶你姐吗?” 他捏紧拳头,心中有所猜测,怏怏道:“你只管说就是!” 风轻云淡地:“我是个断袖,娶谁都一样,更何况只是一个没人愿意要的女人。娶了她便能时刻掌握宋氏行踪,正好先借湘胥之力歼灭一半,余下一半我命淮阆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