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亲的是伯生?"她绷紧身,瞥来的眼眉惊惶凛冽,甚是吓人。 她自来冷清倦然,此刻凛然慑人,显然极其在意此事,我不知她为何至此,忙捉着她肩头解释,"我就想起一点点而已,都是大象道上发生的事,再之前的事,怎么也想不起了,阿姊做何如此吓人?" "我只怕你不知教训。"她在刻意避开,虽是维持淡然,仍旧从疾行而走的步踏声中显露了不安。 "混沌天地此消彼长,总会隔上百年千年之后逆行互转,互换形生。归墟界生于天地jiāo界,经此互转之时受其波及不稳,困缚其中的魂shou便会趁机作乱,以逃归墟界所缚。" 她忽地停下,以一种格外认真的语气清冽道,"折夏,你受伤那日正逢坠星乱命,归墟界也因此动dàng,魂shou倾尽而出,虽有我极力压制,仍是不及天地混沌之力。魂shou,已经吞噬了地盛殿生灵,至如今,地盛殿生灵虽自居灵识,却已不同以往。" "吞噬?"我甚是不解,眼见寝殿不远,遂滑下背来,与她同立而问。 她迎面看我,点头道,"魂shou是上古之shou,散形之后,不甘心轻易化为它物。安分的,自期以时日转化天地灵质为己化形而用,不安分的,则qiáng行夺取有形之身。夺取,是连灵识一并夺取,虽无剥夺之法,却能以上古之衡qiáng行压制灵识。魂shou乱行世间,造就许多错乱因果,我不能眼见它们放纵,闹得小的,随他们因果自缚,闹得大的,少不得会出手管上一管。因此,每隔天地互转,稳定归墟界魂shou后,我会出无往山而临行世间,捉取魂shou困在归墟界中。" "那我醒来时见到的殿中物件皆是阿姊从山外带回?"我想了想道,"难怪伯生不记得先前的事,是因魂shou压制他自身灵识的缘故么?" "是。"她接着道,"所谓的长生,不过依此。地盛殿的魂shou,已经吞噬了伯生他们,我若qiáng行捉取魂shou,伯生他们便会彻底无存。有魂shou在身,他们临死会缓慢一些,及至残留的意识彻底厌恶了不生不灭的活着,魂shou便会完全夺取他们的灵识主权。在那之前,若他们敢有伤你之心,魂shou便不会遵从此则,这就是我任由魂shou停留在他们体内的条件。" "阿姊。" 她说的很冷淡,让我只觉此刻与她自来的倦然宠溺隔的十分遥远。 "是不是觉得我很残酷?"她轻俏自嘲,滑开眸底不看我。 寝殿近在眼前,她送我至门口便会离去,我怕她会端此模样的疏离更远,认真道,"阿姊,世上没有谁会如你待我,我本不该置喙与你,可伯生他依你之言拼命救我,想来早已念你刻骨。你为护我以魂shou置他于此,难道就不会难过么?" "让我难过的是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 她冷声为叱,让我意外不已,纵使委屈当头,还是忍不了心气,咬牙道,"阿姊你当真让人心寒!若我不是你妹妹,岂非也如伯生一般错付心意,至死也不能得你心念所及!" 听我此言,她眸底生锐,复杂而来地注视我许久,才冷清至极道,"我知他心意,于那般回应,已是我能做的所有。让他死后为安也无憾,凭什么与你口中我便是一个冷酷寒心之人?难道我拼尽性命救你,你不放在心上,反而怪我不能接受旁人之心是为冷酷?你如此之言,且不说令我寒心,难不成任谁来念我,我都要去接受,都不能凭我自心而论地选择么!" 她极为见冷,眸底的倦然尽数化作了暗沉,素身冷立地万分疏远。 我情知惹恼了她,但未觉自己有错,只怕她会当真离我遥远,委屈伸手地去扯她袖子,却为她立时甩手拂开。 她冷生生地看我,像在看什么陌生人,冷峭而道,"明日你及笄,书院早礼行妥当,我会随你下界主持及笄礼,你早些睡。" 言罢,再也不看我的转身即走。 "阿姊!" 我追她而去,岂料她转眼没了踪影,眼泪汹涌的厉害,随跑而走,身侧的画面早已纷乱不堪。我知它们皆是心相,变幻愈是不定,愈是表明我心慌乱。 人在乱象之中追着跑着,始终再不能见她影子,不知为什么绊倒,天塌地陷的把我卷入了什么无所依存之地。 我坐在地上任由变幻无穷,往来往去的,皆是不与她有丝毫牵系的陌生画面。 无牵无系么,那我心底的痛楚又是为何? 哭上不知多久,周身的画面也不知何时静下。 微仰而望,原是冬境大雪之夜,身处之地化作了简陋草庐,檐角飘着一盏微晃的夜灯,昏昏不见光远,只见落雪纷然。 我望了那盏灯许久许久,才落下微僵的后颈扫视庐内光景。简单的案几上,红泥小炉煨着沸水,咕噜咕噜地泛声做响。 jing致勾勒的青铜酒壶斜搭着壶盖,已是烫过,酒香馥郁而来,两只角杯安安静静地搁在座次前的案几边缘,好似对面会来个什么人,与我同坐饮酒,相对弈棋。 天地寂静,唯有落雪的轻簌声,不远处的浅池短桥直直通向了屋舍的拐角廊檐。廊檐临着一盏夜灯,微晃微晃的,那暗掩的拐角深处,总像是藏了什么。 我直勾勾地盯着那处,好似当真会有什么人走来。 等了许久,心也惊凉,只觉冷得厉害,慢慢缩着身子抱着自己埋了头,滚烫的液体贴着腿面滑落,也不知自己在委屈个什么。 身上落下轻软,我猛然抬头,泪眼模糊地吸着随来的苦药涩香,哭得更厉害了。 "蠢东西……" 她给我披过大麾蹲下,抬手一点一点地抹着我的泪。 我咬着唇,望着她渐为清晰的轮廓,于那自然至极的暖然轻叹中更忍不住委屈,眼泪淌的止也止不住。 她抿了唇,指尖停驻地任我淌泪。 "我是生气,气你误我冷酷,也气你一句错付心意。"她极浅一笑,无奈而见凄苦,"你大概不知我有多挣扎,世间万象,再也没有谁比我挣扎。" 她笑的太苦,我揪心难忍,扑进她的怀中哭道,"你是我阿姊,便是日后我嫁了人,你也嫁了人,你都是我阿姊,谁也不能夺走,谁也不能!" "是,我是你阿姊,谁也夺不走,也不会。" 纵使得她肯定安抚,我仍旧不能安心,也不知如何才能让自己安心,隐忍啜泣许久,人终是疲倦,不知何时睡去,也不知何时回了殿中,再醒来时,已临了及笄之日。 ☆、卷一大梦卷之第五十二章:疏离 记得是我扯着阿姊的手不愿放开,她便随我睡下,有些迷糊将醒,伸手往chuáng榻摸了摸,没有摸到人,我惊起发愣,不远处,镜前梳发的人也就回过了头来。 想是为了应我生辰大礼,她一身深红礼制正服,纵使金缕暗纹哑光不灿,也衬出许多华贵。 此刻人一手挽发,一手堆顶做髻,朱唇微合,衔了一支金簪,本是担心的眼眉,见到我,便安稳倦然下来,微敛而来的懒致让人无端也生了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