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要他的答案,也不想他做了什么选择,我只想要他醒来,哪怕是要用尽我全身的血,都可以,都可以! "放开!阿用。" 我不想她哭,可我也不想她阻拦我。 她摇着头,死命也不放手,眼泪淌的似是水。 我皱了眉,不去看她,攥紧力气拖着她的人往过爬。 玄色薄履挡在了面前。 我仰望,是火正七。 "让开。" 他不仅没有让开,索性一掀衣袂地坐在我面前,像是一座小山,稳若千斤地隔在我与时欢短暂却又遥远的距离上。 我转了个向,想要从旁处爬。 不期然地,火正七横了腿,不远不近地堪堪拦在面前。 我恼然,抬头瞪他,"你要做什么!滚开!" 火正七冷淡了眼,不屑道,"公主想死,臣下自是拦不住,可他拼了命回来,无意识之前更是慎重嘱咐了我一件事,我自不能辜负他的信任,少不得要拦上一拦。" 我一怔,急切道,"什么事?" "他说他要回来,死也要回来。"他淡淡撇唇,讥诮道,"可他这样的存在,怎么死得了呢?" 我本在火正七第一句话里崩断了心念,听他此言,惊喜jiāo加,心头转不过念地绞痛,腥甜窜上来,我忙咽了回去,哑道,"不会死?是了,他是妖怪,他怎么会死!" 提及妖怪之名,火正七攸地看了我一眼,眸底流忽明忽暗,道,"我只是不知他能不能醒,并不曾说过他会死。公主若是急着往他嘴里送了性命,想他醒来,也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 "阿用,扶我起来。"我难压欣喜,一心只念着他不会死,只要不会死,那比什么都好,并不介意火正七的调侃之言。 "是。"何用见我缓来,小心把我扶在了怀里。 大悲大喜之下,我心力jiāo瘁,人散了架地靠在她怀里,自身知觉也就清晰而来。 周身都在痛,痛得人不时抽筋地发了抖。 火正七无奈摇头,撩开我的手腕,见伤口挣裂地淌血,皱眉更深地搭上伤口,指尖火烧一般地通透耀红起来。 热气自他指尖顺着伤口沁润到周身经脉,像是被热气捋顺,经脉舒展地归了位,身子自然跟着放松下来。 疼痛大缓,我有了些jing神,见火正七额头上细汗密布,不解问道,"你很难受?" 火正七抬了眼皮觑我,没好气道,"让你来一根一缕捋了搅成乱麻似的经脉试试?" 我不解,讶道,"难道你们不该是一挥手,一chui气就能化了伤病痛楚么?" "哈!" 他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讥讽道,"我们也是人,可不是什么神!就算是神,也断不能随意chui口气就能解决这些麻烦事!要知道,天地有质,即便是神也有质,更何况,世上哪有什么神!要说是神的,也不过是那些远古中活的不知年岁的质身质物了罢。" 他眼眸忽地格外明烁,好似打开了什么心惑通透,大彻大悟地明悟了什么,喜色明明道,"这么说来,那些石头啊,花草的啊,好像才是活的最久了的吧,那它们才是了神?哈哈,我竟是如此聪慧,回去定是要好生嘲弄嘲弄三哥了……" 他自顾欢喜,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和何用互为偷瞧了一眼不解,径自又说了一些听不清的呢喃轻语才反应过来地讪讪红了下脸,忙从我腕间抽回手,拂挽衣袖地起身,端了点儿严肃正然,小声嘀咕道,"嗯,那个……不许说了出去!" 何用没忍住,先是笑了声,随即憋了回去。 他瞪了何用一眼,倾怀而来地注视了我。 "公主,我们老头子活的久,见过的事情也就多些,有些事,不可说,我就不能说。我本是想带他回阙伯台将养,但前事犹在,断不能惹下后事,不得已带到此处,也算是依了他心下所重所在。你饮他一年之血,今日还上些许,权当是一来一往的平衡,万不可再做下傻事。他的血气已自行倒流回去,正是自愈之中,等他自行醒来就好。纵使时日久些,也不碍事,切莫自乱心绪忧怀。他受伤之事不能传出去,至于朝中其它的质疑问询,我自会与诸位哥哥挡着,你们只管顾了此处。" "我明白。"我点了头,时欢受伤,朝中自会陷入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局,自是不能轻易叫人知晓。 他点头,直起身,"他躺着便躺着,你不要去碰他。我怕你的血气会牵动他的内引之衡,他本就没个什么意识,若控制不住引力撺掇,我又不在,那可就大事不妙啦。纵使我在,依他恢复如此迅速来看,我也不能再像方才那般及时阻止,所以千万别碰,你这丫头也警醒些!" 后面的一句话,自是对何用所说,语气算不上客气。 何用哼了一声,算是应下。 "好。" 我点头为应,明白再有过多的担心,也不能再像方才那般贸然。转念为想的,不禁暗猜,火正七口中的‘内引之衡’是什么? "这就是了。"他泯笑点头,并未深入解释,宽解道,"我每日夜里会来看看情况,至于眼下,我得先去把外面的痕迹打发了,再回阙伯台和哥哥们商议下后事处理,时间不多,就先走了。" 我抿了下唇,还是道出了两个字,"谢谢。" 他微愣,俯身行了个正礼,"先时多有得罪,还请公主恕罪。" 得他正式行礼,反令我尴尬,不知该怎么应答,他却径自起身,脚踏无声地走了出去。 "真是个怪人!"何用低低啐他,道,"没想到正七大人平日尽是没个正形的老好人模样,今日也有了许多急切恼火。" "是我做过了。"我歉疚生叹,回眼望着时欢。 沁出的血早没了踪影,他一身玄红王袍的犹自殷艳,青丝铺呈如瀑,青艳明色的,勾勒出好一幅绝色之画,隐约之中,竟有了几分红衣骷髅的模样。 我对红衣骷髅一直存有一份惊怕的逃避之感,生怕有什么过分的纠缠,那一句阿宁轻唤,犹恪在心,令我有时候在时欢面前,也真愿自己就是阿宁也好。 "阿用,要辛苦你了。" 何用应道,"公主,何用明白,你且安稳护在此处,外间之事我来处理,大不了,祭出小狐狸出去挡着,看谁敢进来胡闹搅扰!" "嗯。" 我撑着她起来,本是想凑到时欢身边继续守着,转念还是放下了,轻道,"阿用,我要睡上会,一个时辰后,你叫我,而后你去休息。" 我太累,我需要休息,我不想自己撑不到他醒来。 "好。"何用见喜而应,忙扶着我往偏殿书房的休憩榻走,"可就要委屈公主在书房睡了。" 我摇头不然,走了几步,回眸而望,眼见榻上之人的刺目殷艳,心底尽是怜惜庆幸,轻道,"比起那些痛,这算不了什么。" 这些年,为了阿宁,你就是如此走下来的么? 妖以肉身在,神以无所存,这个世间,真的是世人眼中的模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