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徐明當年的學歷,畢業後在省會大醫院任職綽綽有余,他同學裡混得好的後來都進了系統,最厲害的那個退休時都是個副廳級了。 但徐明是家中獨子,偏偏畢業那年父親因眼疾要人照顧,於是他放棄了在省會就業的機會,回到孖海村,當了個再平凡不過的村醫。 不過也正是因為別的村子還只有一兩個赤腳醫的時候,徐明就是個正兒八經醫學院畢業的執業醫師了,孖海村衛生院的軟硬件配置都因此比同級醫院來得出色許多。 ——可以說,孖海村衛生所有後來的發展和規模,徐明醫生絕對是奠基者與大功臣。 現在徐明已經退休將近十年了,兒子也在省會謀了一份穩定的家業,將他接到城裡養老去了。 起初幾年徐明還經常回孖海村祭祖,但隨著年歲漸長,精力不濟,近幾年回鄉少了,只差兒子逢年過節回老宅打點打點,也就算盡過人情了。 仡所長是徐明的舊識。 昨日仡所長給徐明打電話說明天會登門拜訪時,對方隻以為是老朋友敘舊,根本沒想到竟然還有兩個刑警。 聽說有要案需要他協助調查,徐明還沒來得及收起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單手搭住門板,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這……這……” 徐明盯著戚、林二人,神色惶惑,“兩位警官,你們找我有、有什麽事?” “老徐,你看,不好讓人家站著說話的嘛!” 仡所長一邊將戚山雨和林鬱清往屋裡讓,一邊用方言提醒徐明。 老實說,在旁聽了助產士的證言後,這位老資歷的民警對徐明幹了什麽已多少心裡有底了。 但像這種事在鄉下地方說不得稀奇,而且這都過了二十四年了,他覺得就算要翻舊帳,主責也不在老徐醫生身上,於是趁著側身時朝徐明擠了擠眼,意思是讓對方放輕松。 誰料徐明看到他的小動作後不知理解成了什麽意思,反而更緊張了,連扳著門的手都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戚山雨和林鬱清相互對視,皆感覺徐明的反應有點不太對勁,明晃晃就是“心中有鬼”。 “這張出生證,是你開具的,沒錯吧。” 戚山雨掏出了那張複印件,攤在茶幾上。 徐明先是一愣,隨後下意識舒了一口氣,竟露出了放松的神色。 小戚警官心裡有底了——這人肯定還藏了別的秘密,且對他而言,那個秘密的嚴重性遠在一張不合規的出生證之上。 不過一碼歸一碼,他們還是要先把湯俊明的身世弄明白再說。 這時,徐明已經點頭了:“是我開的……”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來回打量兩位警官的神色,怯怯地問:“是……有什麽問題嗎?” “你應該很清楚當年生產的產婦並不是‘李琴’。” 戚山雨用平淡但篤定的語氣說道: “可你還是讓那個產婦用‘李琴’的身份生下了孩子,並配合她出具了這張不合法的出生證。” 徐明張口就想否認:“啊這個……我、我……嗯,我不知道……” “你知道!” 林鬱清在一旁打斷了徐明的辯解;“冉拉阿紫已經承認了,她說,‘你當年跟她打了招呼,說是你熟人’。” 這大招開得早,但效果超群。 徐明瞠目結舌,還未出口的分辯全都堵在了嗓子裡。 林鬱清冷聲催促:“快交代吧,‘她’究竟是誰?” “……” 徐明滿臉糾結,似是在拒不承認還是坦白從寬中掙扎。 這時,一旁的仡所長適時開口了:“老徐啊,你想想咱鄉裡鄉親的也就那麽點人,誰不知道誰啊,真要查起來……嗨,也就是我們所裡那些小的多跑點兒腿的事情……你就別給他們添麻煩了吧!” 仡所長是在提醒徐明,“熟人”這個概念說起來寬泛,實質也就那麽點兒親戚鄰裡同學同事的范圍,真要排查起來,在孖海村這麽個人際關系緊密的小村子裡,遲早能查出來。 但讓警方動真格的查,和當事人自己坦白就是不同的概念了。仡所長當然不希望徐明將事情鬧大,只能盡力試圖委婉地說服他。 終於,徐明放棄了掙扎。 “……她叫吳小雨,是我媽那邊的表親……” 老人交代道:“那時候她還沒結婚,我也不知道小孩真正的爹是誰……但她跟我說,有人願意收養她的孩子,不過辦收養手續太麻煩了,乾脆用那家媳婦的身份證來生……請我通融一下……” ### 根據徐明的交代,他有個遠房表侄女,名叫吳小雨。她並非孖海村村民,而在同屬滇越管轄的另一條村裡住。 當年的吳小雨也才十八九歲的年紀,離村到市裡一家餐廳當侍應生,後來不知怎麽的懷了個孩子,等她抱著肚子回家時,已是離臨盆不遠了。 吳小雨沒有結婚,男方似乎不願意負責,但她不知怎麽的聯系到了一對“好心人”,願意收養她的孩子,只是有一個要求——那家的男人說收養手續太繁瑣,也容易給雙方留下麻煩,於是讓吳小雨用他妻子的身份住院、分娩,這樣生下來的孩子自然就是他們兩夫妻的娃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