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力有了禮也就有了理，有了理就有了把握，這一次就應該能把老婆接回來了。　　可是，還沒到中午，永力就灰頭土臉的趕回來了，八兒娘一看:“這是怎麽了?她還生氣呢?還不回來?”永力在廚屋轉來轉去，眼睛不時的往那馬圈裡掃。
　　八兒娘看著情形不對呀，就問:“你這是怎麽了啊?啥事兒啊?”“她沒說不回來——她說幾個人還有一些東西，兩輛自行車載不了……”“那你套驢車去啊，抱上條被子，坐著軟乎。”八兒娘趕緊建議。
　　“我想——想套馬——過去——”永力支吾著。八兒娘吃了一驚的:“啥?還套馬?你還沒折騰夠還是怎麽得?你使喚的了嗎?讓她娘幾個坐這車，你放心我還不放心呢！那可不比拉糞，撒了也就撒了，翻了就翻了，那次沒出人命就算是燒了高香了，你這次還想整?瘋了吧?你沒跟華榮說你使不住?”
　　“我說了——我使不住，讓八兒也去——準行——”“啥——你是算計著用馬車還是算計著折騰八兒啊?”八兒娘有些生氣了。
　　“娘，看你說的，我算計個啥呀，這不是孩子們想做大馬車嗎，我又牽不住才——”永力趕緊分辨。“就你那拉車棚子，還大馬車呢，有大馬拉也不氣派！小孩子，還會講究這個?”八兒娘更加不解。
　　“呵呵，我想套八兒那大車棚子，俺老丈人以前聽說過這雕刻出來的車廂子，一直想見見，卻沒有機會不是，他好就沒有來過咱家了，他不是就好這個小手工嗎，再說了，他姥爺聽說了前幾天的事兒，也覺得神的慌，想看看八兒嗎?”
　　“好看嗎?那一天你覺得好看嗎?我聽說你和你爹的臉黃的地皮似的，仨兒都快嚇傻了，要是那馬再往前跑兩步，你還覺得好看不?那才更好看是不是?”
　　“娘，你這麽說不是冤枉我、為難我嗎?算了，回不回來算了，我不用了。”“這回不回來和八兒、白馬什麽關系啊?沒馬就不回來了不是?”
　　“娘！別吵了——我去就是，我的馬隻拉東西不拉人，翻了我可擔待不起。”八兒在一邊挺不過接嘴道。
　　“八兒，那哪行啊?十來裡路，你牽的了嗎?再說了，一路大馬路，又有汽車，萬一驚了怎麽辦?”當娘的是一萬個不放心。“不怕，它慣走馬路，不怕汽車的。只要我哥哥離它遠點，別驚它就行。”八兒安慰著，要麽接嫂子這件事又僵持不下了。
　　“中，中，我在前面，我不動那牲口了，就遠遠的指著路。娘，恁就放心了吧，八兒使喚的住的。”永力滿心歡喜的說道。“我就是不明白，你非要把你妹妹折騰過去幹啥呢?我可告訴你，馬能用，車棚子可不能用，要看啊，改天專門把他姥爺接過來，怎麽看不行?這是十來裡的路，你可招搖吧！還有，出了事你可別往她一個娃娃身上推，不管誰出了事，我可都要找你算帳。那就去吧，告訴華榮，我買的蘋果一口都沒舍得嘗呢，專等她娘幾個回了吃呢……”
　　“知道，知道，不會有事，你就放心了吧。”
　　吃過午飯，兄妹倆在大街上，把車廂子套上白馬，八兒就直接爬到爹專門鋪好的馬鞍上，那馬即拉車，又馱人。永力端詳著這高頭大馬，配上這個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拉車棚子，再配上行頭和那拉車，有著說不出的奇怪。“你說這是啥樣啊，騎馬拉棗棍，怎看都不似稱。沒有那箱子車棚好看。”永力還是不甘心。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箱子車棚不會給你用的。這東西以後是八兒的嫁妝，不是咱們家的常用家夥。你還管它似稱不似稱呢。好用再說，這十來裡的路，讓八兒牽著走，還不走到猴年馬月呀?再說，來回那麽遠路，咱八兒能吃的消?這樣好，八兒也騎的慣，就騎得了，馬也好使喚不是?”八兒爹一面解釋，八兒娘忍不住也從家裡出來看看狀況。　　“娘，你放心，這馬好使喚，我往哪邊擺韁繩它就往哪邊拐，可聽話了，比在車上架車方便，爹組裝的好著哩！”
　　“駕！”八兒兩腿一夾，那馬就撒開四踢開走了。
　　八兒不曾出過遠門，這條路似乎喚起了她幾乎模糊了的記憶，對了，他們和爸爸來時就是走過這條道，就是從那個路口上的馬路。
　　一路上八兒有點興奮，可是做哥哥的也有點興奮——他分明的看到了經過的路人對他們兩人投來好奇的目光，那些人看馬的眼睛是放光的，他們都在議論這匹駿馬和它那奇怪的主人——這年頭，還有孩子這樣騎馬——還拉輛破爛車子……
　　到了老丈人這村頭，就一個招呼挨著一個招呼，不是嬸嬸就是二大爺，反正那些街坊們的應酬是多的嚇人。哥哥的自行車是三圈一停十圈一站的，八兒也隻好走走停停——
　　她不知道路啊！七拐八拐的，終於在一個胡同口停住了，老丈人和他兩個兒子正在玩打耳呢！“八兒，喊‘大爺’！”大哥提醒道。八兒隻好打招呼。
　　“來了，你姑姑來了，衡啊。”老爺子上下大量著這匹高頭大馬上的小閨女。八兒不好意思起來，跳下來喊:“大爺——”“哎——走，咱回家，馬拴這就行——我說永力，你別說，這丫頭一看那眉眼就象你們家的閨女！仿你娘呢！”永力打著呵呵，幫八兒把馬拴好。
　　“八姑姑，我老爺還給你留著個雞大腿呢，快走吧，好吃呢。”“去吧，讓你嫂子給你——”“不——我不吃，讓衡兒他們吃吧，我剛吃過飯呢。”哥哥讓八兒回家裡去:“我在這裡看馬車呢，你們回家吧，我等著就是了。”
　　衡兒正要往回跑，忽然回頭問到:“你還想看我姥爺編的叫蚰籠子不?比我們家那還好看呢，不但那門兒活的，能開能關，還有樓梯呢，三層呢！你要想看就跟我來啊！”說著嘻嘻哈哈的往回跑。
　　“我說華榮啊，你這個小姑子的衣裳也是你婆婆作的嗎?挺別致的喲?好看，趕明兒，你也讓她給咱玨做一套吧，咱玨長的秀氣，穿上肯定更齊整了呢。”孩子姥爺問道。
　　“我婆婆?我還以為天底下的婦女就她手巧呢，經常說什麽:天上不長樣兒，樹上不結樣兒，樣式是能人想的法子，這一次拿著這小姑子的衣裳端詳了半天，一句話都沒吭，好久不提她以前繡花繡遍一村的事了……”華容有些不屑。
　　“要說這個，你婆婆也沒說假，咱這街坊們有幾個都是和你婆婆娘家在一起的，說你婆婆十來歲就繡花掙錢哩，你兒子披那鬥篷的樣式，那不還是在咱村借了個遍?要我說，你要有她的一半手巧，就不用動針掂剪刀就去央你婆婆了——你可是正當年呢！”姥爺倒是像個公道人。
　　“她做的東西是規矩，可慢的要死，磨眼功呢！我比她快幾倍呢！”“呵呵，你聽見了吧，爹，說起做針線，華榮她不服氣呢。她真要是想學，早學會了，就說剛買縫紉機那陣子吧，她還沒一個老太太鼓搗的快……我那幾個妹子也算不得手巧的人，做針線還不是做壞了撕開，撕了再來。不管你做的好壞，我娘可沒敢給你撕過呢，就這你還不願意學。這不，連老四的針線都比你的細致。——希望她老人家長命百歲吧，好到時候給咱孫子也做衣服。要不，到時候你做奶奶的拿什麽擺顯呢?看來啊，還得等我有錢了咱都買衣裳穿，再也不提這做針線的事兒行了吧?”永力一面打趣一面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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