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峰倒是觉得秦暮雪的性子和他在荆国王宫所见时有些不一样了,那时的她柔弱堪怜,跟菟丝花似的,可如今的她周身不觉多了份英气和沉稳。被吊在城楼上三天,就算男人也受不了,可她却硬生生地捱下来了,不得不让人心生佩服。冷峰也不是没想过,一箭射穿捆绑秦暮雪的绳索,横竖他们下面有肉垫子接着。但之后呢,若没有全胜之法,恐怕会引来楚军疯狂的射杀和围剿,他们那个时候会不再顾忌秦暮雪的性命,连她一同斩杀。所以冷峰是有些愁的,不知道凤千山收到消息没有,又是个什么样的解决办法?“越王女莫急,我已给王传信,若是他知道了你眼下的处境,定会想个万全的解救之法。”冷峰扯着嗓子对城楼上挂着的秦暮雪喊了一声,他是想要安抚她的。没想到秦暮雪听到这话微微一怔,眼眶霎时就红了。这些日子她都强装着坚强和镇定,她不想在楚离月面前屈服,她不知道她这份坚持最后的意义是什么。可当听到冷峰提到凤千山,她的心一下就变得柔软和温暖,原来她的心里一直在等他,也确信他会来救她。“哼,想从孤手上救人,可没那么容易!”一道阴鸷的冷哼从城楼内传了出来,听到这个声音秦暮雪浑身都抖了抖,那是楚离月的声音。这些日子冷峰的小打小闹他都没有放在眼里,秦暮雪甚至也没再见过楚离月,所以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的城楼,他们的对话他又听到了几分?可现在,联想到楚离月的行事风格,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狠,甚至赶尽杀绝。秦暮雪只觉得背脊蹿上一股凉意,片刻后她瞳孔猛然大睁,似明白了什么对城楼下的冷峰大喊道:“别让凤千山来,楚王要杀他!”这个时候她才明白楚离月的图谋,他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凤千山,不是冷峰,也不是这些打游击战的荆军。也许在他撤离之时他就想到了这个计谋,也许是在他识破凤千山的身份后才想到的,但种种设想都只有一个可能,他要凤千山死。“啥?”冷峰掏了掏耳朵,风把秦暮雪的声音给吹散了,他只隐约听到了楚王什么什么,便抓过身旁一个荆国士兵问道:“听清越王女说什么了吗?”“好像……是说楚王要杀咱们王上?”士兵挠了挠脑袋,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清楚了。冷峰皱眉,“这不明摆着吗?楚王不仅想杀了王,还想把咱们都给干掉。”不过他已经传信给凤千山了,这……王不会真的赶过来吧?“你倒是不怕死。”城楼之上,楚离月阴冷地扯了扯唇角,又往城楼下看了一眼,不屑道:“这些蝼蚁,如果不怕死便来给你垫背吧。”说罢便吩咐城楼上的楚国士兵,“割断她的绳子。”话音一落,秦暮雪猛地瞪大眼,楚离月是真的疯了。若是她掉下去,冷峰他们绝对不会见死不救,到时候就会成了肉盾,或许还没接到她便被楚军给射杀了。这是一个必亡的结局。“楚离月,你就是个疯子!”临近死亡的恐惧狠狠撅住了秦暮雪的心,她忍不住失声痛骂,“你就会用女人来威胁,有本事真刀真枪和凤千山干架,你就是怕打不过,你就是孬种!”“你骂吧,反正也骂不了多久。”楚离月只是闲闲地靠在城楼上,欣赏着秦暮雪恐惧绝望的表情。他的目光望向天边的云层,轻叹了一声,“可惜了,你恐怕到死都看不到凤千山了。”楚离月虽然说着感伤的话,但眸中却无半分同情之色,只有灰败的死寂,如这逐渐黑沉的天幕。“楚离月,你会下地狱的。”秦暮雪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神经都被绷紧,她根本不敢剧烈地晃动,她若是动了,无疑于加剧绳索的断裂。而头顶割绳子的声音“吱嘎”作响,绳子太粗了,似乎一下还割不断,但这声音对秦暮雪来说无疑是死神的脚步,她正饱受着精神的凌迟。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刀杀掉她更痛快。“操他娘的,这些人要割掉绳索,快在下面接住。”与此同时,冷峰也发现了头顶的异样,和其他荆国士兵纷纷冲了过去。凤千山曾经冲冠一怒为红颜,当时还警告他不要被美色所获,可若不是真喜欢秦暮雪,怎么会巴巴地让他们千里疾驰围魏救赵?就算冷峰再愚笨,也知道秦暮雪对凤千山来说绝对是不一样的存在。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唰唰唰!!!羽箭瞬间砸下,钉在盾牌上噼里啪啦作响。藏在盾牌后的冷峰他们根本没办法抬头,人都是惧死的,这是本能。“怎么办将军?”荆国士兵也很是焦急,他们也不是真的怕死,若怕死就不会天天在这里担着风险叫骂。可若是冲出去,他们死了也救不了人,那怎么办?“娘的,楚离月这畜牲!”冷峰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命令道:“留下一小队在下面接应,剩下的跟我爬城墙救人。”整齐划一的应喝声响起,荆国的士兵也是一只纪律严明的部队,而这次跟着冷峰来的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随着话音落下,有几人已经开始在城墙上攀扯,他们的鞋尖探出一截利刃,扎进墙里,再借助手臂的攀爬,如灵猴一般敏捷。“倒热油。”楚离月只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滚烫的热油当头泼下,惨叫声此起彼伏。秦暮雪听得一阵头皮发麻,此刻死亡的恐惧已经被她抛在了一旁,她更多的是愤怒,那从心底涌起的怒气使得她浑身都在发颤。“冷峰,你们快走,别管我!”秦暮雪转头对冷峰喝道,他们俩也就隔着三丈远的距离,她清楚地看到冷峰的一截小臂也被热油滚过,赤红一片,就像蜕掉了一层皮,看起来血肉模糊。秦暮雪的眼眶发红,指甲已经深深抠进肉里,哑声道:“快走,求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