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楚离月半眯着眸子，面色渐渐变得阴沉，“你是在威胁孤？”
“没有，我只是陈述事实，就如同楚王这般高瞻远瞩，才能知道我的重要性。”
秦暮雪并没有明面上服软，但却又实打实地恭维了楚离月一番。
楚离月微微一愣后，身体前倾，棱角分明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中像是笼了层薄纱，俊美而又危险。
这一次他倒是仔细地打量起了秦暮雪。
刚掳到她时，她穿着一身战甲，身上脏污还有血迹，他并没有多么在意。
可后来她发烧了，楚离月便找来个侍女侍候她梳洗，虽然衣服没换，但手脸都清洁过，乱糟糟的头发也被理顺了，这让她看起来顺眼多了。
但让楚离月上心的并不是秦暮雪的美貌，这个女人似乎比他想像中聪明，并不是一个华而不实的花瓶。
或许凤千山看重的就是这一点？
若真是如此，楚离月觉得自己可以赌一赌，万一就不费吹灰之力便让荆军退了呢？
被楚离月打量的目光从上到下来回扫视，秦暮雪只觉得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人的思维不能用常理来论，万一心里就打着怎么将她剥皮拆骨的主意呢？
还好这样的打量并没有持续多久，楚离月收回目光，向后靠在了软垫上，唇角却微微上扬，“歹竹出好笋，越国王室倒是终于出了一个中用的人。”
算是蒙过去了，秦暮雪微微松了口气。
在抵达楚国皇城的最后一天，秦暮雪倒是享受到了意外的优待，当然在赶路的途中算不上多好，但楚离月能够吃用的东西，也给她统统来了一份。
还有侍女奉上柔软的雪缎裙子，秦暮雪趁着晚上扎营的时候在湖水里洗了洗，被一身的黏腻和脏污包裹着，若是再不清洗她都觉得自己要发臭了。
那个叫追风的暗卫就在树丛后守着她，秦暮雪知道自己逃不了，索性也歇了心思。
这一晚星星很多，布满墨蓝色的天空，一轮圆月高悬，月光通透，照在她坐着的大石块上。
秦暮雪有些想家了，若是母妃和弟弟知道她突然失踪，恐怕会担心不已，还有越国朝堂的局势，凤千山能帮她稳住吗？
不过最大的危险已经过去，若只是朝堂的内斗倾轧，对凤千山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秦暮雪想到自己听到的事，荆国援军迟迟未到，原来是采用了围魏救赵的打法，这样的确很见效。
凤千山之前却一直没跟她说过，是不想她平白无故地担忧吧？
那么带着荆军突袭楚国的将领又是谁，凤千山若是发现她不在了，会联想到她被楚王带走了，进而追到楚国来吗？
秦暮雪双手环在膝上，不禁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所以她到底是盼着他来救她，还是期望他在越国坐镇，种种心思太过复杂，就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
……
而不久前的越国朝堂，凤千山已经力排众议，将英国公一家都下了大狱，罪名自然是弃主逃亡，不忠不义。
之所以没有立刻斩杀这老匹夫，凤千山是想让秦暮雪自己来，让她这个越国王女立威。
治国平天下，那必须得恩威并施，如今他在这里尚能镇住，若是秦暮雪不将威势给立起来，恐他离开越国后又有乱起。
“荆王，程阁老和甘相求见。”
凤千山正在批阅奏折，便听到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
之所以表明身份，才更方便他行事，不然只是一个荆国使臣的身份，可压不住程阁老以及甘相这些老狐狸。
“进。”
凤千山搁下了手中的毛笔，犀利的目光扫了过来。
程阁老与甘相步伐立时一顿，旋即又互相看了一眼，才躬身行礼道：“见过荆王。”
对于凤千山暂时执掌越国朝政，不少朝臣还是有意见的，毕竟是他国的王，这样大咧咧地杵在越国王宫算几个意思，这不是让其他几国笑话吗？
旁人不知，可程阁老与甘相是明白的，当初秦暮雪已经应承只要能解了眼前之危，越国就会归顺荆国，成为荆国的属国。
当时的危险迫在眉睫，所以他们才同意了这个下下之策，可眼前局势稳定了，他们也就不想荆王常驻越国王宫，万一真将他们越国给吞了怎么办？
“可有二王女的消息了？”
凤千山对着程阁老两人微微颔首，冷峻的眉眼看起来沉静了许多，也带了一丝九五之尊的威严，这可比当时他易容后的那张脸要让人记忆深刻。
“还……没有。”
程阁老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自从秦暮雪意外失踪后，他们几乎将整个越国都翻了个遍，可秦暮雪就像平空消失了一般，根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会不会……二王女她已经……”
甘相刚说起这话，便被一个稚嫩的嗓音打断，“王姐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秦暮白说着这话已经从桌案后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刚才正蹲在桌下整理着那些奏折，平日里凤千山批阅奏折的时候也会带着他，不时给他指点政事。
秦暮白起初还是有些怕凤千山的，他没想到王姐的侍卫郁山竟然一变就成了荆国的使臣，最后揭穿了身份还是荆国的王，这真的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王上。”
程阁老与甘相还被惊了一下，又赶忙向秦暮白行礼，君主虽然年幼，可臣子却不能欺。
而且明显的是凤千山还在身后为他撑腰，说起这一点来，他们俩也是欣慰的，若不是凤千山能不计前嫌地教导着秦暮白君王之道，他们也不能一直眼睁睁地看着他暂时执掌朝政。
他们相信凤千山是没有私心的，也不是想要吞并越国，若是唯一的私心，或许就是对秦暮雪的感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或许就只有当事人还不自知。
“你王姐会平安回来的，孤保证。”
凤千山拍了拍秦暮白的肩膀，这孩子双眸发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着实让人心里有些发堵。
特别那是酷似秦暮雪的样貌，看着这样的他，凤千山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当时他怎么就没带着秦暮雪一道离开，若是如此或许她就不会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