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不愧为国朝重器,甫一亮相,登时震慑住城头鏖战的各方人马。只是片刻怔忡,朱雀后背上已经垂落长绳,一行身影风驰电掣般滑落,足尖尚未沾地,朱雀机头倏尔万箭齐发,只听惨叫声迭连响起,负隅顽抗的黑衣倭寇风摆杨柳似的倒了一排。丁昱一口上不行下不落的气猛地喷出,从倭寇攻城起就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进肚子里。没等他想出两句俏皮话缓和下气氛,就见当先落下的银甲人环顾四遭,目光很快锁定了他们这个角落,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丁昱:“……”镇远侯突然发现背后不能说人,他方才还抱怨没法跟洛宾交代,谁知一转眼,正主已经到了跟前,而且顶着一脑门官司,显然来者不善。丁昱干涩地滑动了下咽喉,默默后退两步,尽量将身体蜷缩起来,藏进聂珣身后的阴影里。聂珣不着痕迹地瞟了他一眼,那意思大约是:兄长,你可真够意思啊。丁昱冲他讪笑了笑:不好意思兄弟,实在是你家这位河东狮太过威猛,你哥我身娇体弱扛不住,借你这儿避避风头。这两位眼神交汇间,洛宾已经到了跟前,一口含了半路的火气正待结结实实地喷在聂珣脸上。谁知就在这时,聂珣突然捂住胸口,长眉蹙起,微微呻吟了一声:“宾儿……”然后毫无预兆地当头栽落。丁昱:“……”洛宾:“……”昭明女皇酝酿半晌的无名火不待喷出,先被突然栽倒的靖安侯吓了个魂飞魄散,百忙中飞快地一伸手——将聂珣接了个正着。说来也是惭愧,靖安侯征战多年,阎王殿去过不知多少趟,原以为这世上再没什么能让他畏惧。熟料看到洛宾杀气腾腾地走过来时,这位心里居然打了个突,就跟被猛兽锁定的猎物一般,生出“大事不妙”的预感。那一刻,聂珣果断遵循了下意识的本能:闭眼装死!他比洛宾高了半个头,往下一栽,下巴正好垫在女皇肩膀上。他头一歪,脸颊便跟洛宾贴了个正着,闻到女皇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甜味,仿佛还掺杂着淡淡的奶香,跟她随身携带的牛乳糖分明一个味道。“应该是急着赶路,饭也顾不上吃,直接拿糖块对付吧?”聂珣迷迷糊糊地想,“肯定是兄长给她传了信,唉……她一定吓坏了。”一想到这里,难得犯一回怂的靖安侯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与此同时,他满腹殚精竭虑就如掏空了一般,虚脱的疲惫感张牙舞爪地卷土重来。大概是潜意识里感到安全,聂珣一条胳膊软哒哒地垂落,放心大胆地陷入昏厥。洛宾将他从头到脚检查过一遍,除了少许擦伤,没发现别的伤处。再一把脉门,发觉这人脉搏虽然微弱,却还算稳健有力,不像是命悬一线,这才微微松了半口气。她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捏碎蜡封,直接塞进聂珣嘴里,又为他顺了半天气,总算让一个失去意识的靖安侯把药吞了下去。紧随而至的亲卫不乏眼力见,伸手便要接过聂珣。洛宾却仿佛有些舍不得,将四遭喊打喊杀的倭寇与一干亲卫当大白菜忽略了,嘴唇在聂珣汗湿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下,这才解下身上大氅,将人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小心交给身边亲卫:“动作轻点,别惊醒他,把良医都叫到杭州府衙。”丁昱:“……”这狗粮撒的……真是没眼看了!镇远侯有心离这两位远远的,最好眼不见为净,偏偏倭寇攻城的节骨眼上,他想躲都不能躲,只得硬着头皮凑上前,压低声道:“康姑娘也一起来了,就在城中暗桩处,陛下若不放心,可将她一起招来。”洛宾近乎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有心将方才没发作出来的火气喷到丁昱脸上,可惜时机不合适,只能先记下一笔:“知道了……这里不安全,我让朱雀军护送兄长离开。”丁昱作势欲走,脑袋却凑到洛宾耳畔,声音压到极低,再无第三人知晓:“司马睿逃走了……此人绝不能留!”洛宾闪电般一抬头,跟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兄长放心,他跑不了。”倭寇此番攻城乃是蓄谋已久,本以为能打中原人一个措手不及,熟料人算不如天算,没等攀上城墙,朱雀已经从天而降。不过眨眼间,“措手不及”的就换了人。驻守杭州军的将士浑然忘了不久前还在高喊“推翻伪帝”的口号,一见女皇现身,登时有了主心骨,各自为战的散沙攒成一股,形如一道岿然不动的堤坝,硬是阻截住倭寇海潮般的滚滚攻势。昭明女皇毕竟是经历过北戎围城的主,根本不将倭寇这点阵仗放在眼里,一声喝令之下,那不动如山的城门居然自己开了。没等东瀛人喜出望外,就见数十骑飞驰而出,马蹄声整齐得不可思议,海潮亦在隆隆声中震颤不休。当先一人身披银甲,手握长刀,所到之处,倭寇直如分海一般,被刀锋快刀斩乱麻地豁出一道缺口。随行的朱雀军与她配合默契,一个盘旋俯冲,机头暗格打开,强弩暴雨似的泼洒而下,将那道缺口不容分说地撕开。数十骑裹挟在暴雨中,冲锋陷阵如入无人之境,三下五除二便搅乱了倭寇军阵。东瀛将领大怒,正要效仿女皇提刀上阵,忽听远处传来闷雷似的脚步与战鼓声——台州军到了。与当年的北戎围城相比,倭寇进犯杭州只能算小打小闹,要不是牵扯到前朝太子,而聂珣又被“悍匪”劫持,困守在杭州城中,洛宾压根不屑跑这一趟。而正当台州军与杭州军联手清剿倭寇之际,聂珣也沉湎在浑浑噩噩的梦境中无法自拔,恍惚间,他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刚和洛宾认识的那阵。那时,他还是个内敛封闭的男孩,不爱说话,总是把自己关在屋里,恨不能和角落里的暗影融为一体。直到遇见洛宾。那女孩不过三四岁,却活泼得跟一匹小马驹似的,关着门也听得见她叽叽喳喳的动静。她就像一阵来自东南长青之地的风,犹带着温润芬芳的水汽,不由分说地裹挟住他,将他从冰冷黑暗的阴影里拖了出来。那时聂珣也才五六岁,平生所见都是克制内敛之辈,侯府下人更是一个赛一个的谦恭,没人敢像洛宾这样天天围着他“聂哥哥长”“聂哥哥短”,没有片刻消停。那是聂珣头一回知道这世上竟有这样聒噪的“物种”,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并不觉得烦,看着那粉团似的小丫头跟前跟后,三不五时地闹出点动静来,反而有种缘由莫名的好奇和亲切。许多年来,聂珣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他从小闷在侯府,连个差不多年纪的玩伴也没有,难得碰上一个“人来疯”,还是这么个招人稀罕的雪团子,一头栽进去也是情理之中。他在镇远侯府五年,第一次知道什么是长辈的温情、平辈的友情。或许是因为隐忍克制得久了,也可能是因为受那俩淘气包的撺掇,那些年,他几乎是将这辈子能出的格全淘完了。再后来,洛宾被亲爹带到了北疆边陲,聂珣也被嘉和帝接入宫中,庇护他五年的侯府一朝作鸟兽散,那承载了他无数回忆的庭院则“轰”的一声——尘埃落定。聂珣猝然睁眼,阳光肆无忌惮地汹涌而入,无数金色的微尘漫天飞舞,他措手不及,几乎有些睁不开眼。他盯着撒落的床帐怔愣了好一会儿,总算想起失去意识前,东瀛人正紧锣密鼓地攻城掠地,下意识便要坐起身。熟料,他不知在锦绣丛中躺了多久,皮肉都酥烂透了,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没等撑起一半,已经力不从心地栽倒回去。就听一旁有人道:“哟,醒了?聂帅这一觉睡得可好?”聂珣偏过头,只见丁昱一个人坐在圆桌前,桌上排开五六个瓷碟,都是杭州城极富盛名的特色糕点。他尝了半个荷花酥,可能是觉得不大合胃口,又挑出定胜糕咬了口,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摇头晃脑:“你倒是会挑时候,眼睛一闭,啥事都不知道了,可怜我一个人面对女皇陛下,差点被她一口吞了。”聂珣试了半晌,实在没力气动弹,可恨那姓丁的一双眼睛是用来喘气的,眼看他“垂死”挣扎,也不知道伸手扶一把。靖安侯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倭寇怎样了?”丁昱两三口吞了定胜糕:“有朱雀军和台州军,又有女皇陛下亲自坐镇,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连着嘴里的糕点一并灌下去,这才皱眉呼出一口气:“可惜当时兵荒马乱的,一个没留神,让司马睿给跑了。此人是女皇陛下的心腹大患,要是不能……只怕后患无穷!”他话音刚落,聂珣已经闭上眼,淡淡截过话头:“……他跑不了。”“对,陛下也是这么说的……”丁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话到半截,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扭过头,“不是……等等,你怎么知道他跑不了?”聂珣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心:“我在司马睿身上下了特制的药粉,常人察觉不到,经过训练的信鹰却能追踪。”丁昱:“……”他不知作何反应,只得木着一张脸:“这药是哪来的?”聂珣:“陛下临走前给的。”丁昱:“……”聂珣睁开眼,偏头看着他,语气是一派不温不火的纯良:“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丁昱机械地张合几下嘴,千百个问题一股脑涌上心头,没等排出子丑寅卯,只听“吱呀”一声,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屋里是两位侯爷,胆敢不敲门就往里闯的,四境之内只有一位。丁昱犹如屁股底下垫了弹簧似的,“啵”一下弹起来,两只刚抓过点心的油爪子背在身后,冲来人笑出满口整齐的小白牙:“陛、陛下,您怎么这时赶来了?”洛宾瞧了他一眼,又掠过满桌子茶点,皮笑肉不笑地牵了下嘴角。从当日聂珣晕倒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两天,这两天里,洛宾压根没合过眼,光忙着收尾善后:缉拿倭寇、收押叛军、抚恤伤员、重整防务,再将江南官员挨个过一遍筛子,拔起萝卜带出泥地拿了一大帮人,除了勾结“前朝余孽”,更有中饱私囊、侵吞公帑,背后黑幕越挖越深,甚至隐隐指向京城世家。洛宾被那叠小山高的罪证气得心肝肺抽作一团,唯恐压不住火气将这帮蠹虫全拖出去宰了,当即勒令锦衣卫将一干涉事官员全部丢进大牢。“知道的这是朝廷官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吃相这样难看,”女皇将一摞账本挥在地上,对一旁的钟盈冷笑道,“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朕很明白,但是浑成这样……真以为朕是瞎子不成?”钟盈早习惯了这位大佬喜怒无常的暴脾气,一点不放在心上:“江南官场长期被世家门阀把控,早成了泥潭,微臣听说何康平就任江南总督后,也曾下重手整治过,可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江南与朝中、各级官员之间彼此勾连,已经形成一张盘根错节的利益网,要不是借这回倭寇进犯的机会,这块铁板可没那么容易撬开。”洛宾余恨难消,只是当着心腹重臣的面,不好自毁“深不可测”的明君形象,只得将这股无名火嚼吧嚼吧一口吞了,暂且撂下一箩筐的烦心事,赶来后院看望“昏迷不醒”的靖安侯。谁知一进门,就撞见满桌子的糕点茶水,和一个守着点心开小差偷闲的镇远侯。洛宾满肚子的火气堪堪撞到喉咙,冷不防一抬头,便直勾勾地撞进聂珣眼底。洛宾:“……”满腔火气登时化为乌有。丁昱何等机灵,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脚底抹油,有多远溜多远,临走还不忘贴心一把——蹑手蹑脚地给他俩把房门带上了。“砰”一下轻响,才算将洛宾飘出主心骨的神魂镇回了皮囊。当日洛宾远渡关山,一昼夜便从西北玉门关赶到杭州城,星夜兼程水米不沾,心里不是不恼火的。可惜没等发作出来,那捻火的罪魁祸首自己先晕了过去,女皇酝酿一路的恼火无处发泄,只能留着过夜。如今时过境迁,洛宾早忘了当初“找聂珣算帐”的初衷,通身杀气收敛得一滴不剩,甚至带着几分过头的小心,一步一挪地蹭到跟前,一只手慢慢伸出,似乎是想抚住聂珣削瘦的面颊。然而将将挨到之际,她不知出于什么顾虑,手指颤缩了下,又停在半空。聂珣垂落视线,眼角微乎其微地弯了下,突然不顾一切地伸出手,将洛宾被凉风撩拨得冰冷的手指攥进掌心里。女皇铁铸般抻紧的脊梁骨蓦地松垮下来。“兄长给我传信,说、说你在返京途中被前朝余孽劫持,下落不明……”她用舌尖润了润干涩的唇角,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阿盈安慰我,说你胸中自有韬略,没这么容易被人算计,反倒是算计你的人应该自求多福……”“我、我心里其实都清楚,可还是忍不住担心。”聂珣隐约意识到什么,心头一阵狂跳,又是紧张又是难掩期待地看向洛宾。他低声问道:“你担心什么?”洛宾有点难以启齿地抿了抿唇。和靖安侯一样,昭明女皇同样不擅长坦露心声——聂珣是因为性格内敛,又在朝中打滚多年,习惯了打落牙齿和血吞。洛宾却是因为吃了太多“不拘小节”的亏,难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当初镇远侯府蒙难,洛宾只是个年方十八的小姑娘,搁在一般的京中世家,侯门嫡女,又是钦封郡主,有的是没说定人家,金尊玉贵的养在绣房中,似一品温室中培育出的名花,固然明艳动人,却是禁不得风雨,也受不得磨砺。可惜洛宾没有金尊玉贵的命数,宁可在边关日晒雨淋吃沙子,也不肯回京当她千娇百贵的大小姐。至于后来家破人亡、流落民间,更没有娇养的条件,只把自己当成河滩上的鹅卵石,经风吹浪打、受千磨万砺,就跟渡劫取西经一般,强撑着一口气,终于挨到百炼成刚的一日。她早不知道“推心置腹”四个字怎么写,整个人站在那儿,就是一截无牵无挂无故无旧的枯木。就连洛宾自己也没想到,这糟烂到骨头里的木头茬子,也有逢春的一天。“我担心你寒毒未解,禁不住奔波劳碌;担心司马睿丧心病狂,对你百般折磨;更担心倭寇攻城,你被生生困死在战火中……”洛宾低声道,“我担心的不行,一路上像是在油锅中煎熬一样,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到杭州城,我……”旁人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洛宾却是“话到用时方恨词穷”,一句话没说完,突然顿住,眼圈难以察觉地红了。聂珣握住洛宾不比他暖和多少的手指,拇指来回摩挲虎口和指缝。他抬起头,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像是刚经历一场山崩地动,惊起无数细碎的尘埃:“……你怎么样?”洛宾狠狠一咬后槽牙,一股热气直逼眼角,熏得她话音隐隐发颤:“我、我……”她想说“你若有不测,我也不用活了”,但这话听起来太软弱,不符合昭明女皇的行事风格,何况眼下聂珣平安无事,她这么说显得有些刻意矫情。因此话音在洛宾舌尖打了个旋,又被自己咽了回去。然而聂珣“听”懂了。他试探着抬起手,捧住洛宾的脸,那英明神武的昭明女皇就跟得了红眼病似的,只是一转瞬间,从眼角到眼眶全部沦陷,顺着他的力道微微低下头。聂珣扬起下巴,轻轻吻住她刻成一道褶皱的眉心。女皇偷得浮生半日闲,将一堆烂摊子丢给钟盈料理,自己从聂珣颈下夺过半个枕头,十分不见外地跟他头并着头躺下,随手拽过被衾将聂珣严严实实地裹好。聂珣有心问问外头的情形,刚起一个话头,就被洛宾不客气地堵了回去——字面意思,用嘴唇堵的。靖安侯脸皮“蹭”一下,差点被热血烧熟了。他略有些仓皇地往门口张望了眼,小声呵斥道:“你做什么!就不怕有人进来?”洛宾无所谓地抬起爪子,在他瘦脱形的脸上捏了把:“除了昱哥,谁会这么没眼力见?”聂珣:“……”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是这么个没皮没脸的货色?洛宾将他落在眼前的碎发往耳后掖了掖,这才一只手垫在脑后,悠悠地说:“不跟你说个明白,你大概也没心思静养——玉门关的事我已经处理妥当了,这事跟齐悯晟没关系,是他手下一个校尉搞得鬼,勾结了前朝余孽,差点把回纥那群黄雀在后的王八羔子引进关内。”聂珣吃力地抬起胳膊,在她额角弹了一指头,不轻不重地斥道:“不许爆粗口。”洛宾顺势抓住他的手,在靖安侯老茧丛生的掌心里轻蹭了蹭,小声嘟哝道:“又没外人在。”聂珣睨了她一眼:“那也不成,堂堂一国之君,成何体统?”洛宾嗤之以鼻,冲他吐了吐舌头。聂珣没了辙:小时候他就拿洛宾没办法,这死丫头撒个娇卖个萌,小侯爷便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如今大了,虽说少年情谊犹在,却更有君臣这一重桎梏。靖安侯自己固然谨小慎微,不肯轻易逾越,架不住女皇不将规矩礼仪放在心上,非要当那条泾渭分明的线不存在。聂珣一边泛着隐隐的担忧,心说“倘若被言官知道了,又是一重板上钉钉的罪名”,一边又有些享受这难得的温存,握着女皇的手不忍松开,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差点将他一劈两半。好半天,他才微微叹了口气:“你说的那个校尉,可是游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