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食神》系列3册

《太极食神》是一部武侠传奇故事,该系列小说共分为三部,分别是《初展锋芒》《妙手天机》《秋水猎杀》。 该故事将“国术太极”和“美食元素”做了完美结合,以全景式白描了太极武侠的传奇,同时也细节式展现了中国美食的精髓。

十九 悲歌与欢宴
1 夜斗
兆龙比原计划多在永年呆了一天,才回到京城。兆鹰则要跟桂芳“回门”,第九天头上,陈家还要登门看女儿,谓之“瞧九”,这么一折腾就要耗去大半个月。
杨云鹏因在健锐营任职,在老家呆了三天,便也回京当差了。杨慕侠倒是正好趁这空儿,跟邻近的一班武林同道好好叙旧。
兆鸣自然也留下来,等着陪老头子和兆鹰夫妇一起回京。那晚上在水丘子边上喝得一塌糊涂,三人竟然在野外睡到下半夜,还好,兆龙的酒量大些,醒得早,弄些河水浇在兆鸣和兆鹰头上,好歹将他们唤醒了。
之后,三兄弟又爬墙进城,把兆鹰送回洞房。等彻底醒了酒后,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兆鸣和兆龙又探讨起夜里兆鹰吐露的“秘诀”。何以兆龙事先没练过,功力却又如此浑厚?
后来,他们终于搞明白了。这居然跟兆龙每天要挥动炒瓢有关,那最能锻炼膂力。因为从小修炼太极拳,沉肩坠肘,用腰胯带动手臂活动,处处守了规矩。故而兆龙平日里虽然不练拳,筑基功夫却是一天也不曾拉下,反倒把掤劲练得愈加浑厚了。
那天,兆鸣又接连跟他试了几次,每次都是劲还没等出来,就被憋回去。兆龙随便往那里一站,就像小山一样稳稳当当,他本来就悟性高,这几年因为把心思都用在厨艺上,不再往拳术里面钻,所以手法有些生疏了。但昨晚上经兆鹰那一“点拨”,心里又激起了火花,他毫不费劲地就将杨家太极的步法练上身了。
每日里要掂炒瓢八个时辰以上,等于是一直在站浑圆桩,身上的那股子松沉劲早练的厚实了。如今再加上步法,当真是如虎添翼。
又因为跟杨慕侠解开心结,他对于学拳也不再有排斥的念头,接连跟兆鸣试了几回手,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到,“庖丁解牛”的手法那般奇妙,怎么不挪来用在太极拳的手法上?
就是这么奇异,这道灵光闪过后,“解牛”时的那种轻灵自如、随心所欲马上就上了身,兆龙登时觉得整个人变灵空了。全身的肌肉好像消失,只剩下骨骼和经络。
兆鸣适才跟兆龙试手时,觉得他的手探过来,便如同大石压顶。如今突见他的手法变了,自己的意识才动,已先吃他觉察,像水一样或渗透,或避让,他倒是脚下发飘,失去根了。
兆鸣大惊失色,不敢再妄动,但兆龙却又笑嘻嘻地掤过来,他只得伸手去挡,但对方的手臂明明就在眼前,偏偏又拦不住,摸不着他的细点。想捋的时候,他又像跗骨之蛆顺势而入了。
怎会这样?兆鸣惊疑之下,冷汗都冒出来了。兆龙听劲的功夫怎会这般高明?他的“意”太快,很难找到实点,因而也就抓不到他的中正。不管掤进来还是捋出去,他变化得快,自己无法跟的上,便只能处处受制。
连试了几回,兆鸣脸色变得惨白,自己没日没夜地苦练,还以为已得了杨家的真传,谁想居然比不上一个已经荒废几年练功的厨子。
“不打了,不打了!”兆鸣沮丧地摆手。
“怎么了?”兆龙正在兴头上,犹自跃跃欲试。
“不可能!”兆鸣烦躁地说,“你功夫不可能变得这么高,没道理啊?你使的肯定不是兆鹰教的秘诀!”
“这个你倒是猜对了!”兆龙得意地道,“先前我是用了他的法门,如今呢,我又活用了别的心法,果然威力无匹哈哈!”
“别的心法?”兆鸣听了两眼放光,“你,你是跟谁学的?”
“说了你也不信,”兆龙眨眨眼,“我是跟一位大厨学的!”
“真的?”
“当然,他名字叫庖丁,你没听说过吗?”
兆鸣呆了呆,“武林中好像没这号人物!”
兆龙又哈哈大笑起来,“不逗你了,这位大厨是书里的人物,你回头去找一本《庄子》来瞧瞧就明白了。”
兆鸣虽然读书不多,但庖丁解牛的故事还是有所耳闻。他跟兆龙可是总角之交,相信他不至于藏私,所以当天就在广府老城里到处找这本书。总算是借到了,他识字不多,找人给一讲,那言辞确实给人启发。
不过,但凭这些语句又怎么可能练成那么神奇的功夫?具体的修炼口诀不见,只是笼统地说些大道理,还不照样是“水中望月”?
渐渐地,兆鸣又开始怀疑兆龙有所隐瞒了。他背后定然有高人指点,不然的话,万无如此长进的道理。会是谁呢?难不成……是那个御厨卫璜真人不露相?
即便是在回京城的路上,兆龙犹自沉浸在兴奋中,他之前绝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将拳理跟厨艺融合在一起,相互促进。厨子用的是菜刀,刀工虽然最为讲究,刀法也精妙多变,但跟武术还不是一回事。
武术中的刀法没这么花哨,讲究刀刀取人要害。攻防皆备。
不过,这并不影响兆龙把那些技法化为太极手法,再加上“双锅合璧”的分心二用。他这一双手臂对敌,简直是无孔不入了。
这趟出行收获颇丰,不但被爷爷重新接纳,还提高了技艺。这让兆龙觉得信心满满,因为不论是拳术还是厨艺,他都自觉上了一个大台阶。
回到会贤堂,把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分开肥四、老秤砣他们,又备了礼去卫璜那边走了趟。老御厨听说刘一手身子骨还好,颇感欣慰,当晚还留了饭,并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小菜。
兆龙此时最想见的却是弱用。白天店里忒忙,晚上也要干到灭火息灶,所以要抽身去白云观并不容易。但他终于还是找了一个机会去了。也只能是挑一个晚上的空儿。
幸好弱用有夜读的习惯,兆龙的身手又非常人可比,溜进白云观轻易而举。原本,他心里还对那观主高铭远心存忌惮,自从弱用给他揭了谜底,知道姓高的之所以“法术”高强,其实是借了迷药的威力,他心底的阴影登时就消失了。
不过,今晚他潜行到白云观时,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出现了。兆龙明显感到心跳加速,呼吸也粗混了。抬头看看夜空的月亮,还是光滑滑的,映得远近一片亮堂。
眼前的院墙、屋脊、牌楼、银杏树、旗杆,肃穆地立在那里,散发着寒气。兆龙咬咬嘴唇,目光在四周巡视了一圈,却又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一横,干脆不去想了,轻轻往上一蹿,翻墙而入。
行进中,不免又有几分得意,原来自己的轻功竟然长进这么大,往日里少用它,也没觉察到。他很顺利地转到藏经阁附近,远远地看到,那里面果然透出灯光来。但台阶上蹲着一人。那房门却是紧闭着。
兆龙吃了一惊,赶忙闪到墙角。慢慢探出头来,那身影不像是弱用,心念一动,伸手在地上摸了一块小石子,啪地朝旁边的菊花丛弹出去。
果然,那人听见响动,跳下台阶去查看,月光下,给兆龙瞧个正着,居然便是武风。面容恶丑,三角眼,左边的腮帮子鼓着块猪皮痣。他娘的,怪不得觉得阴气阵阵呢,原来是死对头在这里。
可是,这个昔日弱用门下的道童,怎么今夜来了?又为何蹲在这石阶上,难道说吃了闭门羹?
不对,窗户纸上影影绰绰的,摆明屋里有两个人。会是谁呢?兆龙猛地打个激灵,难道会是武恶?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初正是跟踪那王八蛋才来到白云观,结识了弱用。
想到这里,兆龙再也按捺不住,抽身往另一边转去,不多时就溜到藏书阁的屋后。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把耳朵轻轻贴到墙壁上。
可是,屋里面的人好像在静默,并没什么声息传出。兆龙正疑惑间,汗毛蓦然倒竖,双手在墙壁上一按,嗖地弹出去。“抓到你了!”武风旋风般扑过来,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
他一呆,转身瞧见是兆龙,愣了愣,“原来是你!”
兆龙嘿嘿一笑,“难得,你还认得少爷我!”
武风骂了声,又扑了过来。兆龙马上瞧出对手的步法有些飘浮,而记得此前他们较量时,自己并没占到便宜。
眼看着武风要扑到跟前,兆龙猛地插上一步,迅速占住中线。武风吃了一惊,使出一招十字手,只惜人还没等合住,已吃兆龙拿住中正,就地转个圈子,啪地甩出老远。
武风跌个仰八叉,嘴里骂了句,骨碌又爬起。他做梦也没想到上去就中了兆龙的招,嗷嗷叫着再次扑上来。他快,兆龙更快,两个人眼看要撞到一块儿,武风忽然觉得脚下踏空,一头又抢出去,跌了个嘴啃泥。
“你娘的!”他摔得眼冒金星,咬着牙刚爬起来,兆龙早闪身冲到,一牵一拉,跟着就是一个贴身靠。武风噗通跌进花圃里,疼的直哼哼。
兆龙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击败对手,兴奋的两眼放光,“咦,你怎么成了纸糊的,这么不经打?”
武风被他那一靠震的眼睛发黑,又扎了满身的月季花刺,瘫在那里直哼哼。兆龙长长吐了口气,觉得太爽了。蓦然,他心头一阵发毛,无声无息地,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登时,一股彻骨的寒意涌遍全身,兆龙不由得打个寒噤,他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了了。那人的手像是具有魔法,瞬间便控制住他的中柱。
他只要一用力,身子就颤晃,腿肚子发软,像站在水中的葫芦上。更可怕的是,兆龙觉得自己斗志全无,还从内心腾出一股惧怕来。“你,你是谁?”
那人并不开口,又听一人大声道:“手下留情,他是我徒儿!”却是弱用及时赶到了。
武风也挣扎着从花圃里爬出,踉踉跄跄地过来,“他是杨家的小兔崽子,杨兆龙!”
此话一出,兆龙就觉得肩上的那只手微微抖了下,登时便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好,好!”耳畔依稀听那黑衣人笑了声,居然是个女人。
还没等反应过来,人就往前栽去,像是要跌下万丈深渊,幸好被弱用及时扶住。兆龙紧紧抓住他,不敢乱动,只待那阵眩晕过去了,眼睛才慢慢睁开。
他看到那黑衣人的身影已闪过墙角去,武风像只丧家犬跟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着走了。
“她是谁?”
“一个故人。”
兆龙慢慢恢复了体力,方才松开弱用,这人跟武风走在一块儿,定然也是秋水的人。不禁打个寒战,前几天自己还觉得武功提升不少,谁想竟被人家随便摆弄?
秋水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高手来?当街拦花轿的“车夫”,一出手就击退兆鹰兆鸣他们四个的联手。这个女的也是一招便制伏了自己……她是谁?
兆龙脑海里猛地闪过一道惊雷,半边身子僵住了,他像看见了鬼似的,颤声问:“是她?”
“嗯,”弱用轻叹了声,“你终究还是猜到了!”
兆龙的身子又哆嗦起来,蓦然蹦了个高儿,转身指着弱用,“你明明知道她是我们杨家的死对头,还跟她有勾搭,”他呼哧呼哧地急喘着,猛地朝弱用扑过去,拳打脚踢,“你骗了我,骗了我!”
“行了!”弱用喝道,一缠一拧,把兆龙抓牢,“我早就告诉过你,她曾经传我太极拳,与我有恩!”
兆龙气鼓鼓地乱吼乱叫,“我不管,她是我杨家的死对头!”
他的嗓门越来越高,观中本来夜里就静,这一吆喝自然把已经安歇的道人惊吵了,屋里的灯光次第亮了,很快,有房门哗哗打开,不少人冲出来,嘴里喊着抓贼。弱用急得一跺脚,“跟我来!”一把将兆龙拽走。
兆龙偏偏像头犟驴,直尥蹶子,迫得弱用将他的双手剪起来,连拉带拖,好歹是把他带出了白云观,穿过牌楼,来到窝风桥旁边。
弱用一把将兆龙推到栏杆上,呵斥道:“都顶天立地的汉子了,还这么冲动,那《道德经》你白读了!”
“可她是秋水的老祖宗!”
“我管她外号叫什么呢!”弱用经兆龙这一闹腾,也不免焦躁,“我只知道一点,当初是她传了我太极拳,救了我的命!”
兆龙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我知道,你还在抱怨我爷爷当初没传你《授密歌》!”
“他也有他的难处!”
“可秋水的人害死了我爹!”
“害?谁能那么容易就害了杨家大先生的性命?兆龙你好好想想,你爹是不是在武场受伤在先,抽鸦片在后,活生生把副好身子板给糟蹋了?”
“不是!”兆龙瞪着眼珠子吼叫,“我爹是英雄好汉,不是大烟鬼……”
他像斗鸡一样瞪着对方,弱用眼眉间闪过一丝苦涩,叹口气,“我看咱们是缘分尽了!”
兆龙听了这话,心头一震,月光下,弱用神情凝重,不像是随便说说。可是,少年心里头有时就是这么自私狭隘,他把眼前这人视为已故父亲的化身,每每与之相处,便能感受到那一丝丝温情。
起先,他也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迷恋这个人。道士以前明明也是杨家的对手,他本该对其抱有浓深的敌意。可是,后来他从弱用身上看到了杨云天的影子,那份儒雅、学识和风度慢慢吸引了他,便渐渐生出好感。
尤其是当父母故世后,他背离了杨家,更是视弱用为最知心最可靠的人。他是兆龙的师父,他是兆龙的朋友,他同时还是兆龙的父亲。
没错,弱用是没有瞒骗他,早就说过他跟秋水的人有来往,可兆龙私底下却始终愿意弱用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个。可今晚的遭遇,却把一个少年最暖心的梦硬生生给砸碎了。
深秋露重,寒气慢慢涌上来,兆龙觉得身上的热量正一点点地散去。月光下,弱用怜惜地看着他,身形还是那么优雅,但却已变得模糊了。
他低下头去,泪水吧嗒吧嗒地砸到地上。看到兆龙这副模样,弱用心一下子软了,叹息一声,“不早了,你今儿个先回去,改天我们再好好说道说道。”
兆龙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身子也在簌簌发抖。弱用见状不落忍,又道:“你今晚要是不想走,到我那里挤挤也成!”
听了这话,兆龙伸手擦干了泪水,站起来,弱用赶忙伸出手去,正要拍拍他的肩膀。兆龙却突然双膝跪地,砰砰砰三个响头。
弱用吃了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兆龙却一点不罗嗦,腾地蹦起来,转身就走。弱用不觉追上两步,“你……”
但兆龙头也不回,很快就上了窝风桥,大步去远了。弱用这才意识到,这孩子刚刚是在同自己诀别,有生之年,他们只怕真的难以相见了。
月光下,桥的黑影长长地映在河面上,那些残荷枯叶像杂乱的泼墨画,垂柳也无力地驼着背,垂下蓬松的长发。奇怪,往常的蛙鸣和虫叫也听不见了,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兆龙大步走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走得那么绝然,那么义无反顾。可是,当转到另一条道上时,泪水却再次挂下来。
可是,他很快擦干了它,一路小跑起来。脚步嗒嗒跺的山响。
也许从这一刻起,杨兆龙才真正意识到,此后他不能再依靠别人,他真的该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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