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食神》系列3册

《太极食神》是一部武侠传奇故事,该系列小说共分为三部,分别是《初展锋芒》《妙手天机》《秋水猎杀》。 该故事将“国术太极”和“美食元素”做了完美结合,以全景式白描了太极武侠的传奇,同时也细节式展现了中国美食的精髓。

4 楹联
杨云天又一次喝醉了。自从兆龙随着杨云鹏回京后,他便开始借酒消愁,心里面积压了太多不如意,憋闷得他快要发疯了。起先只想喝两杯,可几杯下肚后,有些晕乎,人就变得懒洋洋的,那些烦心事似乎也一样样地飘走了。
喝完一坛子后,他觉得自己的魂儿飞上天了,唯有地上还留着一团赘肉。这种感觉跟抽大烟有些像,他进入了另一个境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堂。总之,他用不着姓杨了,也不再守着杨家的门面了。他愿意就这样长醉不要醒来。
自从受伤患上阿芙蓉癖后,杨云天的身子差不多已被掏空了。虽然后来把大烟禁了,却也只剩下个架子。因为底子差,猛不丁喝得大醉,一连呕吐了几个时辰,人都虚脱了。可把杨奉给吓坏了,和他婆娘轮流守着,直到杨云天吐干净了,呼呼大睡过去。
从那以后,杨奉便不敢往家里放酒,可却挡不住杨云天到外边喝去。有一次,他等到半夜也没见少爷回来,出去一打听,才知道在三笑楼喝酒了。最后到底是在一条臭水沟里把人找到。经过那一遭,杨云天大病了一场,卧床几天才渐渐好起来。
不用说,杨家大先生一酗酒,外场的那些徒弟便没人关顾了。虽然有杨奉在那里维持着,怎奈他武功和见识都压不住人,很快便散走了一大半。
当然,这事也跟杨云鹏回来改拳有关。徒弟们眼见杨云天教“错”了,如何还能像从前那样信任他。大先生的名声早就因为抽大烟而一落千丈,再加上醉酒误工,更是叫人小瞧了三分。
外面传的闲话很多,甚至有人怀疑,杨云天因为不成器,早被老先生嫌弃,所以进京没他的份儿,做官没他的份儿。试问跟这样的人练拳,又能学到几分杨家的真东西?更何况杨云鹏回来那一趟,早把事情挑明了,杨家大先生先前的拳教错了。先前他开放了内场,看似大度不保守,实质上是在故意演戏,好借此赚几个小钱养家糊口来着。
人一少,外场自然便撤了,剩下的徒弟有杨奉领着,总算还能混下去。只是如此一来,杨云天教拳愈发得不上心,三天倒有两头醉醺醺的,如果有兆龙在身旁盯着,说话解闷,他还能有些振作,如今可真是人如秋后的花木,变得凋零萧瑟了。
合该着有事。这天上午,杨奉正领着留下的弟子们盘架子,他婆娘匆匆走了来,手里拿着一张名帖,却是从单县来的刘半丁刘双丁兄弟登门拜访。
自从老头子带着二先生去了京城,前来造访的武林人士便寥寥无几。杨奉这些年来一直守在杨家,对江湖已见陌生,并不了解这刘氏兄弟的来头,而杨云天早上在后院武场露了一头后,便再没见身影,无奈何,杨奉只得硬着头皮前去接待。
一转到前厅,便听到有人在高声吟读:“手捧太极震环宇,胸怀绝技压群英!”念的正是挂在厅堂上的楹联,乃帝师翁同龢所书。
另一个人则跟着说:“好大的口气!走遍大江南北,唯有他杨家敢挂这样的对联!”
杨奉听了心头一沉,不用说,这两人上门是来生事的。当下咳嗽一声,迈进门去,那两个人也马上住嘴,见他们三十左右年纪,穿着打扮相像,站在楹联旁的那个身子细长些,头上缠着块白布,坐在椅子上的那个粗壮些,长着络腮胡子。
“劳二位久候了,恕罪恕罪!不才杨奉,是杨府的管家!”
那个缠白布的抱拳道:“单县刘半丁!”络腮胡子也不罗嗦,“刘双丁!”
当下彼此寒暄了几句,各自落了座,杨奉家的捧上茶来,三人喝了一口,杨奉含笑道:“敢问二位今天是来见我家老先生呢,还是大先生,二先生?”
刘家兄弟换了个眼色,刘半丁问:“杨管家这话何意?”
“不瞒二位,你们要是想见老先生和二先生,那得要去京城找,半年前他们便迁居北京了。而今杨府有大先生管事!”
杨奉这么说,不外乎是想把麻烦事往门外推。他太熟悉杨云天的性子了,从不在外惹事,也没什么仇家。倒是杨云鹏在外打翻的人最多,老头子也不少,武林中人向来讲“冤有头,债有主”,这刘氏兄弟真跟杨家有过节的话,也多半会再去京城讨面子。
“我说呢,一进杨家觉得怪荒凉的,原来搬去了京城!”刘双丁一摸络腮胡子,嘿嘿笑道,“可今天俺们兄弟来,偏偏找的就是他杨云天!”扭头对刘半丁说,“大哥,你从头说说,咱们为何要来会会那杨家大先生?”
“这个还不急!”刘半丁笑道,“我先请教杨管家,你现在是不是该把大先生请出来了?”
“对,事摊在头上了,想躲是躲不了的!”
“谁躲了?”杨奉啪地一拍桌子,眼睛一瞪,“也不瞧瞧这是哪里,杨家可是你们胡来的地方?”
刘半丁冷笑:“我们要是胡来,就不会跟你在这里坐着说话了!”
刘双丁涨红了脸,眼珠子鼓得滚圆,“当年杨云天在洛阳伤了家父,害得他老人家几年没下炕头,就那样窝囊死了。姓杨的早该料到有一天我们哥俩会找上门来!”
这番话传到杨奉耳朵里,不由得惊心,六年前,杨云天确实跟杨慕侠去过洛阳,但回来时并没多说什么,谁想还是惹下祸事。上门切磋武功的还好应付,这寻仇的可就不是他这个管家能摆平的了。
当下一抱拳,“我原以为两位没带家伙,是好朋友上门攀交情的,原来却是寻仇结怨的……”
刘半丁一抬手,打断了杨奉的话,“我们兄弟上门不带家伙,那是礼数,跟杨云天划下道道后,自然有好手段招呼他。”
刘双丁的脾气有些躁急,见杨奉推三阻四地,啪地又拍了桌子,“姓杨的,我们兄弟来府上又不是找你,你在这里瞎推什么磨盘?”
这是变相在骂杨奉是蒙眼的驴,他如何不气,“对不住,大先生如今不在府上。两位要是真想见,且等我派人去外面找找!”
刘半丁淡淡地道,“我们这么远的路都走过来了,也不争这一时,可是杨管家,你也别以为咱兄弟好糊弄,还是尽早让大先生露面吧!”说着话,伸手在桌脚上一推,一股暗劲呼地弹过来。
杨奉的手臂放在桌面上,忽然一麻,跟着身子就打个寒战,腾地从椅子上蹦起来。他倒吸口凉气,这家伙的功夫好怪异,倒有些像是少林的隔山打牛。
刘双丁见杨奉兀自站在那里发呆,脸皮红白不定,一瞪眼,吼道,“你还不快去!”
“等着!”杨奉恨恨地拂袖而去。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出门后,被秋风一吹,意识才清醒了些。眼见这刘氏兄弟武功奇高,以大少爷现在的身子骨,只怕难以抵御,这可如何是好?
可是,人家指名道姓找杨云天,大少爷又不能避而不见,哎,真是造化弄人,要是这两家伙早来几天,或是二少爷晚走几天,这事都不难解决。
他气咻咻地来到后院,将所有的弟子都排出去,一部分人去找杨云天,另一些人分头去找杨家的几个老徒弟前来助拳。他们受过杨慕侠精心调教,都能独挡一面,只是如今或在外走镖,或在官衙当差,或是经营买卖,能否及时赶来也不敢保证。
徒弟们一走,杨家更显得空荡,杨奉守在大门口,看着冷清清的家院,觉得满腔凄凉。昔日杨东魁在世时,杨家名头最盛,三五日便有武林同道前来拜访,那时的广府因杨家和武家的太极拳而名动江湖。之后,杨慕侠做了掌门,虽说十多年来呈隐居状态,但也从无一败,这院内的武场上曾经发生过忒多叫人热血激涌的轶事。
可如今,这家门已经衰败了。对手找上门来时,竟然无人可以出来应对,以至于不得不去找外姓弟子来撑门面。杨奉想到这里,心中酸楚难耐,不觉用衣襟拭起泪水来。
但这又能抱怨谁呢?怨大少爷不争气,他也真是悲苦,自从武场上失利后,身子骨就留下旧伤,又因抽大烟惹得老爷子不待见,没能跟去京城。好容易戒烟了吧,现在又酗上酒了,这样下去,一身武功差不多也就废掉了。
可是今天,杨家面临着大祸,大少爷又不能不出来顶扛。杨奉胡思乱想一起,最后又恨起自己来,他当年大凡勤奋一点,多跟杨慕侠学上几手硬功夫,也不至于今天被那刘氏兄弟看扁了。
从徒弟们出门那刻起,他就点起了一根香,插在门口的沙堆上。香一点点地矮下去,残剩下一段段白灰。再点上第二根香的时候,杨奉拿火镰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敲出火星来。
依稀,他能听到刘氏兄弟在厅堂上骂咧咧的,他婆娘也躲着不去续热水,沏新茶,生怕遭那两个访客呵斥。第二根香烧到一半时,好容易看到两个徒弟气咻咻地赶回来,杨奉认出他们是去乡下请帮手的,赶忙问:“怎么样?”
那两个人连比划带说,他们请的人去外地走镖了。杨奉只得挥手让他们先下去歇着,两人不肯,便蹲在门口大喘气。
不多会儿,又有两组人回来,却是找遍了几条街,也没发现杨云天的身影。大家不免都垂头丧气的,看天上的日头,都快移到中天了,杨奉知道再也没法子拖下去,只得硬着头皮走去厅堂。
人还没到,便见刘氏兄弟抢了出来。刘双丁怒目圆睁,络腮胡子根根竖起,骂道:“姓杨的,你在消遣咱爷们是不是?让我们干等一个多时辰了,你他那娘的葫芦里到底埋了什么药?”
刘半丁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瞪着,“杨管家,你给我句实话,杨云天到底在哪里?”
杨奉苦笑道:“我确实撒下人手去找了,奈何就是没见大先生的踪影,你说该如何是好?”
刘双丁哼了一声,“该不会是那杨云天听说俺兄弟前来找他晦气,吓得躲出去了吧?”
杨奉正色道:“两位说话放尊重点儿,都是同道中人,山不转水转……”
“你少他娘的拿大话压人!”刘双丁呼地从台阶上蹦下来,“杨云天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了!”
便在这时,猛听门外的弟子喊道:“好了,大先生回来了!”
杨奉又惊又喜,赶忙往门外跑,谁想,杨云天却是被两名弟子搀扶进来,他喝得醉醺醺的,人事不知,身上全是泥水,嘴里兀自胡言乱语。
刘氏兄弟见状也是一怔,随后又相视大笑,“我说姓杨的,你们从哪里找这么个醉鬼来冒充杨云天?”
“什么冒充,他正是杨家的大先生!”
“那他会耍太极拳吗?我看够呛,只怕光会打醉拳,哈哈!”
杨奉强忍着怒气,抱拳道:“两位也看到了,我们大先生今天醉酒,无法待客,两位要是真有心,何不改日再来呢?”
刘双丁跟刘半丁又相对使个眼色,“这倒也是个法子。不然的话,传将出去,还叫人误以为我们兄弟乘人之危呢!”
杨奉暗暗舒了口气,朝那徒弟们点点头,“快扶大先生下去歇息!”
“不过呢!”刘半丁拖长了嗓门,“我们兄弟大老远地来,就这样空手走了,未免太丢份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双丁嘿嘿冷笑,“这意思最简单了,告诉你,我们临走要拿杨家一样东西当个凭证!”
那两个搀扶着杨云天的徒弟本来走出了几步,听到这话又停下了。大家都瞪着刘氏兄弟,杨奉更是气得攥紧了拳头,他咬牙问:“你们想拿什么?”
刘半丁回身一指挂在厅堂上的楹联,“杨家在武林的威名今不如昔,我看那楹联只配挂一半,另一半,不妨便送给我们兄弟了!”
“放肆!”杨奉吼道,“我看今天谁敢动杨家一草一木!”
“我他娘的偏偏就动了!”刘双丁说着,也不见他转身,脚跟一跺地,人便倒射出去,像箭矢一样射向厅堂。
杨奉发声喊,跟十几个弟子一起冲过来。刘半丁身形一晃,先一步抢过来,双拳齐出,快如电闪,啪啪击中杨奉的胸膛,他竟然来不及躲闪。
可奇怪的是,那拳头砸在身上竟然不疼,只是酥麻一下,脚下却不能再进步了。身后呼啦涌上来的弟子们,却嗷嗷叫着向后飞出去,敢情那两拳穿透他的身体,暗劲都弹在后面人身上了。
杨奉惊怒之下,又是一记“扳拦捶”打出去,谁知,刘半丁还是不躲,拳头砸在他的胸膛上,先像个皮球一样陷下去一块儿,随后一鼓涨,又将他弹出去。幸好有徒弟们从身后接着,不然定会跌个仰八叉。
杨奉气急败坏地喊:“兄弟们,咱们跟他拼了!”众人正要一哄而上,猛觉劲风扑面,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撞了过来。
弟子们赶紧躲闪,还是有几个被撞翻在地。一条黑影随后射到,他抓起那块长条形的黑东西,上下舞动,眨眼工夫,将一干人尽皆放倒在地,惨叫连声。
杨奉这才看清,弹过来的正是刘双丁,他手里拿的正是楹联的下半联“胸怀绝技压群英”,黑底金字。他得意地将楹联往地上一摐,“这下半句送给我们哥俩,倒也配得上!”
听了这话,杨奉差点气得吐血,转头寻那杨云天的身影,见他四肢朝天,大咧咧地躺在那里,依旧人事不省,不禁沮丧到极点,一屁股蹲在地上。
刘半丁见状,摇摇头道:“杨管家,等杨云天醒酒后,烦请告诉他一声,我们兄弟就在城南升平楼候着,明天下午前人不赶到,这半边楹联可就没了!”说完,跟刘双丁扬长而去。
秋风吹动墙边的槐树,摇头晃身,哗啦啦洒落一地叶子。那股子凉意慢慢地在院落里溢满开来。天边,一团团黑糊糊的云正像乌龟一样,慢吞吞地往这边爬,
杨云天被扶回房去不多会儿,杨奉请的帮手终于来了两位,一个是东辛寨的辛三银,是名铁匠,在镇上开个铺子,曾跟杨慕侠学过六年拳,也算把好手;一个是护驾南的郁雄,他年纪六十多了,跟杨东魁学过两年拳,辈分很高,功夫一般,杨奉派人原来不是找他,但找的人不在,他听说后跟着焦急,也就赶来了。
他们一来到,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又看到杨云天醉成一团乱泥,不免摇头,谁能料到一向沉稳的杨家大先生,竟然会堕落到这个地步?
虽然说请来的帮手不够分量,但到底肯来助拳,这份情面总是难得,杨奉赶忙安排茶饭招待客人。席间,说起当年杨家无限风光时,几个人不免又叹息了会儿。饭后,杨奉请辛郁二位先到客房歇息,一切还要等到杨云天醒来再定。
此时,他婆娘已经伺候大先生呕吐过几次,好歹算是安顿下来。杨奉去看时,他正打着呼噜,睡得香甜。杨奉在旁边闷闷地坐着,越想越气,终是忍耐不住,去厨房舀了一瓢冷水,呼地扣到杨云天的脸上。他打个激灵,登时苏醒了。
杨奉也不多话,把瓢往桌子上一扔,就站在那里叉着腰,直勾勾地盯着杨云天看。后者先是在脸上抹了一把,又愣了会儿才问:“我,我怎么在这里?”
杨奉听了哭笑不得,“少爷,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杨奉见杨云天一副迷糊像,满肚子话也懒得说了,“少爷,我先去前厅等着你,你过去瞧瞧就明白了!”也不罗嗦,转身就走。
杨云天坐在床上,又发了回呆才慢慢下地,宿醉未消,他走起路还有些发飘。来到前厅,见杨奉板着脸,杠子一样直竖竖地戳在那里,他还未见过杨奉这么严肃,笑道,“大管家,到底怎么了?”
“少爷,你先看看这厅堂之上少了什么?”
杨云天这才注意到,楹联少了一幅,忙问:“下联去哪儿了?”
“我的好少爷,你终于晓得出事了?老爷把这个家交给我们守着,倒好,才不过半年就把杨家的脸面给丢了!”杨奉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杨云天的脸色一点点地变得苍白,像蒙了一层纸。
一阵脚步响,郁雄和辛三银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杨云天看到他们,不免吃惊,赶忙行礼,“郁师叔,辛师兄,你们几时来的?”
杨奉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因为被人夺走了联子,少爷你又不在,无奈何,我只得到处找帮手,还好,有老师叔和辛爷赶来助拳,不然,咱杨家又添笑话了。”
郁雄仗着辈分高,拖长了调子道:“云天呢,你这回可是糟践了杨家的门面了,这要是传到掌门耳朵里,还不得把他给气死?更别说愧对杨家的列祖列宗了!”
辛三银听老师叔越扯越远了,赶忙插话,“是啊,师弟你今天喝的是多了些!不过男人嘛,喜欢这玩意儿也没什么打紧,只是别误了大事。”
杨奉附和道:“老师叔和辛师兄教训的是!大少爷这两年确实太放纵自己了!”
杨云天却没言语,只是盯着那墙壁发呆,那幅楹联挂在那里很久了,从他记事起,便在那里,他还记得每隔几天,家人便会擦擦上面的灰尘。刻着字的木板挂的日久了,贴墙的地方白花花的,跟旁边的墙不是一个颜色。就算是下联被摘走,墙壁还是留下长条形的印记,只不过看上去很扎眼。
又听郁雄叹息,“想当年,师傅他老人家在世时,凭一身太极神功打遍天下无敌手,那时候武林中人提起永年杨家来,谁不竖大拇指?可今天,居然连不见名头的三流人物都敢上门捣乱,真是叫人气煞!”
“师叔,人家可不是三流人物,你没听说,这么多人都没拦住他们吗?”
“怎么不是三流人物?”郁雄说着说着就动了气,吹着胡子,“但凡是个人物,就不会做出拿人牌匾的勾当!”
杨奉想起上午吃的亏,也恨恨地骂,“没错,那刘家兄弟是他娘的不地道!”
杨云天兀自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不管是爷爷和父亲,每当有来客问起这幅楹联事,都会眉飞色舞地跟人细说当年的情形,杨东魁是如何如何技压群雄,名满京华的;大学士翁同龢是如何如何对杨氏太极拳夸赞有加,欣然挥毫写就的。
云天还记得,爷爷在临终前,也不忘到厅堂前多看楹联几眼,它委实可算得上是杨家的传家宝。是杨家的脸面,杨家的金字招牌。杨东魁当年亲手把它挂在这里,便不想它再被摘下来。故而杨慕侠在去京城时,掂量再三,还是决定将它放在老家,跟列祖列宗的牌位靠得更近。
杨云天直到现在才明白了他留在老家的重要,那就是要用性命保住这个传家宝。这副担子可一点也不比云鹏在京城闯荡轻。
“我看眼前有两条道,”辛三银虽是打铁出身,脑瓜子却一点不笨,开始出谋划策,“一是派人去京城告诉师傅,让他回来料理。二是赶紧再去找其他师兄弟回来助拳。”
“不行不行!”郁雄使劲摇晃着脑袋,“这事不能劳动掌门人,再说,时间也来不及。等他们赶回来黄瓜菜都凉了!”
“那就得赶紧再去找帮手了。”辛三银虽然身手不弱,但听杨奉所言,那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也不敢托大,更何况,杨云天如今差不多成了半个废人,指望不上。他倒也不是胆小,自诩跟其中一个交手还成,无奈对手是两个便有些麻烦。
杨奉眼见帮手你一言我一语地,身为主人的云天却在装哑巴,不禁大为憋气,忍不住道:“我说少爷,你几时成没嘴的葫芦了,倒是给句话儿啊!”
谁知,杨云天一转身,大步朝厅外走去。三人面面相觑,都被他这举动闹糊涂了。杨奉清醒过来,撒腿就往外追,“少爷,少爷,你这是去哪儿?”
却见杨云天几步跨到墙角的水缸前,一弯腰,竟把脑袋伸进去。杨奉吓了一跳,“少爷,你疯了!”跑过去正要拉他,杨云天已经水淋淋的直起了腰。
他仰起脸来,条条水蛇往下滑去,水珠子嗒嗒地打在衣衫上。杨奉呆呆地看着,支吾道:“少爷,你这是……”
杨云天面对已经移到西边的太阳,长长吐了一口气,像是将积攒在体内好久的酒气都喷出来。然后,他整个人就复活了,清醒了。
杨奉吃惊地看到,他的眼眸变得晶亮,眉毛生动了,五官匀称了,衣衫里面的肌肉筋骨也随着呼吸在弹动。没错,这正是两年以前的那个大先生,准确地说,是在刘氏去世前的那个杨云天。
郁雄和辛三银也随后赶过来,他们瞧见杨云天这副模样,都是一呆,跟先前落魄的醉汉比,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不禁啧啧称奇。他冲着两人一抱拳,“郁师叔,辛师兄,有劳了!”这话说得有气势,有分量,杨奉瞧在眼里,喜在心头。
“云天,你客气了!”郁雄心说,杨家子孙还真是好样的,酒醒后个个是好汉。
辛三银却没他这么宽心,问:“师弟,你实话跟我们说,有把握去把那下联要回来吗?”
“当然,那是杨家的东西,他怎么拿走的,还得怎么送回来!”杨云天说到这里,猛地拔高了嗓门,“不,我要他敲锣打鼓地给送回来!”
“好,”辛三银拍了胸脯,“就冲着杨师兄你这份豪气,我就陪你走一趟,打个头阵!”
郁雄也笑道,“你们两个都是好样的,老朽虽然年迈不能打了,却也能帮你们在一边儿掠阵,擂鼓助威!”
杨奉高兴地一跺脚,“好,我这就把徒弟们召集起来,马上赶去升平楼!”
辛三银一皱眉,“去那么多人干啥,又帮不上忙,反倒叫人以为咱们以多欺少!”
“成,那就咱们四个人去!”
“不,你也留下!”杨云天道。他的话声干脆,让人不容反驳。杨奉心里虽然很不情愿错过这场热闹,可想到府里实在是少不了他看着,也只得答应。
后院那些徒弟听到消息,也一窝蜂赶来前院,他们目睹大先生腰杆子挺得笔直,神情从容,目光炯炯,都暗暗称奇。此时的杨云天,果然有一派宗师的风范。
三人大步跨去门去。云天在前,郁雄和辛三银随后。杨奉跟众人送出门外,目送他们的背影一晃晃地,渐渐消失在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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