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之津门档案

九河下稍天津卫,三道浮桥两道关。这是一段发生在民国十七年的天津的故事。民国版十三罗汉

第54章 一老一少
    谭一纪摸索着从上衣口袋里面,取出来了一颗事先卷好的香烟,然后将其点燃,吞云吐雾之间,也让自己的周身萦绕烟雾,或多或少掩盖了些许自己眼神里面面对威胁时候的紧张。

    实则此时此刻谭一纪的心跳在逐渐加快,双手在轻微小幅度的颤抖着,面前不到一百米的韦陀庙前,自己走了十几年的胡同,甭管心里再如何的熟悉,此时此刻因为那架着鹰的男人立在巷口,而变得没有半点安全感。

    那只浑身白色羽毛的海东青,在年轻人抖擞着肩膀头子之后腾飞起来,遁入云霄,不见踪迹。

    “想明白了吗?”青年人抖了抖长衫上的灰尘,动作十分的连贯潇洒。

    谭一纪眯着眼睛:“你要银钗,我给你就是。”

    说着便伸手把怀里的银钗给摸索了出来,然后弯下腰来,将那银钗放置在面前的地上。

    “我有一件事情其实没搞明白。”男人眼睛看了一眼那银钗,缓步的走上前去:“方才你是使了什么伎俩手段,这障眼法我还真是头次见。”

    谭一纪笑了笑:“江湖邪术,上不得台面,不提也罢。”

    说完他指了指地上的银钗:“东西你拿走,咱们后会无期。”

    言罢抱拳拱手便要朝后退,结果没走出去几步,谭一纪便听见身后的暗巷拐角的后面,再度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原来,退路早就被断了!

    今天这事儿看样子是不流点血,怕是很难平安度过了。谭一纪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家门口了被人堵住了前后进退之路,而且对方明眼瞧便不是善茬,眼前这个青年拳峰凸起,食指关节异常的大,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身后的人脚步夯实,步伐稳健,踩在胡同的青石上面不断的发出闷响声,这是下盘极稳的武行。

    谭一纪转过头来看向巷口,一个刀削脸三角眼的男人,穿着一件破棉袄,邋里邋遢的走了出来,斜靠在胡同口的墙垣边儿上,双手抱在胸前。三角眼的男人头发稀疏,消瘦的身子骨被已经破角的棉袄包裹着,看上去显得十分怪异。

    “收拾个小瘪犊子要这么久?”刀削脸三角眼的男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关外腔,一脸不满的看了一眼架鹰的年轻人后,用袖子蹭了蹭嘴角说道

    架鹰的年轻人没有理会那个邋遢男人,只是走向了谭一纪:“行,主动交出来也算识相,我就只断你手脚,给你留个念想。”

    说完手腕一抖,一把明晃晃的开刃匕首已经从他袖子里给抖了出来,刀锋锐利,冬日里清冷的阳光洒在刀刃上夺目而又凛冽。

    年轻人说话间便已经抢先一步朝着谭一纪而来,右脚前踏,左脚作为支撑,一只手握着刀,另外一只手则一把攥着谭一纪的手腕,力道之大,倒是让谭一纪觉得,手掌心似乎是被铁钳给钳制住了一半。那一股强横的力道贯穿在自己的皮肉与骨头下,那感觉可谓是生疼无比。

    那人抓举住谭一纪手腕的瞬间,便已经手起刀落想要挥刀砍下。

    只是谭一纪哪里是这么轻易便束手就擒,躺平了任人碎剁的羔羊。只等着那人抓住自己手腕的那一刻,谭一纪已经率先一步,左手那把藏匿了许多年,却多半用来扎纸人时裁纸切割的树叶刀,终于在这一刻发挥到了作用。

    谭一纪用一个极为隐蔽,甚至可以说不易被察觉的动作,反握着刀柄,刀刃斜刺里向上一撩。

    从小跟着瘸子经营白事营生,又是个打小就没妈疼的孩子,不论是早年在南市的时候,还是今年刚和瘸子去劝业场,无论是法租界里的青皮,还是南市的流氓。

    没有两三下子的拳脚,谭一纪这个瘦弱的孩子,和瘸子这个鳏寡的老头,怕是早就被人生吞活剥无数遍了。

    如今瘸子能在天津卫闯下一片名声,也不光是靠着一手扎纸匠的手艺。没点好勇斗狠的资本和底气,在天津卫的码头上是立不了足的。

    至于谭一纪这一手耍刀的活,倒也并非是瘸子从小耳濡目染的教导,而是多半来自于平日里,无数次手握着树叶刀裁黄白纸后的记忆动作。

    过了春节便二十岁的谭一纪,从四岁的时候便坐在烛灯下面裁纸,那些专烧给死人的黄白纸,这些年经过手的摞起来怕是快赶上天津鼓楼了。

    当然手里的这把树叶刀也绝非是谭一纪人生的第一把刀,在此之前还有四把,无一例外全部在切割寿材黄纸上寿终正寝。

    所以谭一纪这一刀没有什么武行大家的抽刀断水,但却凌厉,辛辣,就如同老瘸子喜欢喝的烧酒一样。

    出刀的一瞬间,谭一纪是闭着眼睛的,甚至分不清楚对方的要害在哪里,命门在何处。单纯的就是一刀而去,直奔着架着鹰的那位颇有气势,且生的俊朗英气的骄傲少年而去。

    没有多余半分的杂念,如果有,那只有瘸子义父,当年在烛灯下面,手把手的教自己切寿材黄纸时经常念叨起来的一句话:“切人肉其实和切黄纸,手感差不多。”

    嗖!

    刀锋破空,撕扯开的冷空气卷起一阵刺骨的寒意,架鹰的年轻人头一次觉察到了危险竟如此至今,他也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迫在眉睫,什么是近在咫尺。

    谭一纪手里的树叶刀,几乎是贴着他的鼻梁眉心而过,刀尖儿撩过脑门儿的时候,年轻人感受到的是一种十二月冰棱融化时,那冰水滴在头上的刺骨与阴寒。

    他已经有些收不住力了,却也只能松开了本来已经握住谭一纪的手,身子微微向后仰了一下,双脚绷直,鞋里的大脚趾,恨不得死死地抠住地面,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双脚不听使唤的向前滑。

    那刀芒距离自己眼睛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在那样的一个距离之下,年轻人几乎觉得自己的那张俊朗的脸蛋儿已经被胳膊了。

    同样大背头的架鹰青年,也是有着一身十几年的功夫底子,在这一刀只差发丝一般的毫厘便要割开自己的头颅前,他强迫自己停下了身子,松开了谭一纪的手时,却还是反应极快,一脚抬起,用尽全力蹬在了谭一纪的心窝。

    二人之间发出一阵闷响,谭一纪的心口落下了一个脚掌印后,整个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后背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身后的青砖墙上,谭一纪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在那一刻都震的搅在了一起。

    若非是年少力壮身子骨硬,这一撞非得是撞出个内伤出来。

    架鹰的年轻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没有被谭一纪一刀割开之后,多少长出了一口气,但内心还是后怕的,毕竟这一刀贴着自己的脸而过,若非那刀短了分毫,自己这张脸皮便已经被谭一纪给割开了。

    男人摸了摸脑门儿,吁了一口气:“嚯,差一点,不但脸得让你花了,脑袋还得让你开到口子。”

    听得出男人这段听似轻松的话语里面,藏匿着太多太多自己没有被刀划破脸的庆幸。

    身后那个刀条脸三角眼的佝偻男人,斜靠在墙边,嗤笑着说道:“我说,你个瘪犊子可别阴沟里翻船,被这小子给攮了。”

    “闭嘴!”架鹰的年轻人怒目道,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分错开双脚。只听得那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鞋底摩擦的尖锐声音过后,年轻人已经迈开步子,拳势宛若溃堤的洪水一般,朝着谭一纪扑将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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