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百年前的旧事

    我看爷爷神情有些凝重，知道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肯定不会简单。

    手里紧紧握着他塞给我的六角铜铃，我用力的点了点头，说：“爷爷，你说吧，我听着呢。”

    爷爷轻轻叹了一口气，找了一个凳子，示意我坐下，等我坐下之后，爷爷也坐到了我的对面，说：“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关于张庆煜和那具女尸，以及和咱们家之间的关系，还是有必要好好的给你讲讲。那咱们就接着昨天晚上没有说完的话说。”

    我点头，用心的听着。

    没想到爷爷这一开口，就是清末民初，近百年前的陈年旧事。

    清末民初，那是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军阀势力此消彼长，土匪强盗肆意横生。后又经过长达几十年的内忧外患，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都往山窝窝里钻。

    我们这个云雾村，就是在那个时候，全国各地逃难的人聚集到了这里，成立起来的。

    山里日子虽然苦了点， 但至少能远离战火，安居乐业。

    后来局势稳定之后，一些人搬出了村子，一些人留了下来。

    那具女尸生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闺名陈怀柔，祖上是清廷员外郎。

    陈怀柔家境殷实，虽然封建社会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陈怀柔的父亲却格外的开明。陈怀柔想读书写字，其父便给她找来一个教书先生，这教书先生，就是张庆煜。

    一来二去，这俩人暗生情愫，私定终身。戏文里都唱着才子美人的佳话，但是，张庆煜和陈怀柔这两个苦命鸳鸯，却时运不济。

    那段时间，中华大地风起云涌，大清天意不倦，盛世已过，清廷分崩离析，民国成立。

    陈怀柔的父亲，这个员外郎，自然也就有名无实了。

    家道中落之后，陈怀柔流落到红尘烟花巷。

    张庆煜找不到陈怀柔，心如死灰，便遁入沙门，法号净空。

    可修行三年，张庆煜始终忘不掉陈怀柔，便又回到当初的陈家，但陈家已是残垣断壁，人去楼空，张庆煜依旧一无所获。

    我太爷爷和张庆煜本是同窗旧友，苦读圣贤书，却一直未能及第，早已灰心丧气，对生活失望透顶，便跟着一个背尸客，学起了背尸的手艺。

    生与死都是大事，能够安抚亡者，使之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也算给自己积一份阴德，我太爷爷是一介书生，苟活于乱世之秋，虽不能安邦定国，但也有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倒也乐意干这个背尸客的差事。

    张庆煜回来找陈怀柔的时候，政局动荡不安。我太爷爷正准备逃难离开，恰巧遇到了张庆煜。

    好友相见，早已物是人非，说起陈家女儿陈怀柔，我太爷爷告知张庆煜，那陈怀柔早已流落到红尘之地。

    张庆煜心有不甘，找到陈怀柔，想要带着她离开世俗，却被打断了一条腿，陈怀柔也在那个时候，含泪而终。

    张庆煜和我太爷爷背着陈怀柔的尸体，逃难来到这云雾村。

    陈怀柔含恨而死，极有诈尸的迹象，我太爷爷说尸体留不得，但张庆煜以死相逼，希望我太爷爷能够念在和他多年同窗的情份上，找个法子，把陈怀柔的尸体留下。

    我太爷爷没有办法，便在龙头山的知返涯下，寻的一处洞穴，把陈怀柔的尸体藏于里面，并用六角铜铃摆下法阵，唯恐陈怀柔的尸体尸变。

    我太爷爷临死之前，把陈怀柔的事情告诉了我爷爷。

    彼时，张庆煜虽然在寺中修行多年，也已经被人尊称为“净空大法师”，但是红尘世俗之事，却依旧扰乱着心志。又加之，年事已高，知道自己已是日薄西山，命不久矣。

    在我太爷爷的葬礼上，净空大法师也来送了我太爷爷最后一程。

    葬礼之后，我爷爷问及陈怀柔之事，净空大法师也想在有生之年，去看望一下陈怀柔，于是便一同去了知返涯。

    但那个时候，陈怀柔的尸身已经尸变成女尸，我爷爷差点被蛊惑，多亏了净空大法师及时相助。

    净空大法师虽是佛门弟子，但是毕竟出家前，他叫张庆煜，和陈怀柔有着一段刻骨铭心私定终身的感情。

    陈怀柔尸变成女尸，也就不再是陈怀柔了。

    可是死者没有感情，活人还有啊。

    净空大法师始终不能痛下杀手，解决掉女尸。

    “我佛慈悲，众生皆平等。”

    净空大法师把自己对那具女尸的怜悯之情，终究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但也不能让这具女尸胡作非为，于是在那女尸的红盖头上，画下大悲咒，希望能够化解掉女尸身上怨气。

    但是那女尸只知，头上的红盖头是自己的生前的情郎张庆煜盖上的，以为要娶自己为妻。却不想，那盖头一盖，就没有再揭下来过。

    前几天，胡大兵把我引到知返涯下，在那洞穴里，阴差阳错，我不仅从那女尸的下嘴里拿出了六角铜铃，坏了太爷爷摆下的阵法，在女尸的挣扎中， 盖头也无故掉落，那女尸自愿与我媾和，想来，是把我当成了她的如意郎君了。

    想及于此，我心里更是五味陈杂。

    我万万料不到，原来我们家祖上，和知返涯的那具女尸，还有这种关系。

    “爷爷，那现在净空大法师呢？”我问道。

    爷爷叹口气说：“净空大法师，早已经圆寂西去。我也一直在心里守护着知返涯那具女尸的秘密。”

    “知返涯的那具女尸的能力到底有多大？你难道真的对付不过她吗？”我非常纳闷的问。

    按理说，我爷爷背尸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我实在想不明白，既然我太爷爷死了，净空大法师也死了，为还要留着那具女尸那么多年。

    听我这么问，爷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了出来，半晌之后，才对我说：“你太爷爷曾经吩咐过我，如果能和那女尸相安无事，就不要走到对立的一面。这人啊，一有感情，就有软肋，你太爷爷是，净空大法师也是。”

    “好，就算我太爷爷和净空大法师，对那具女尸有感情，但是你和那具女尸不是没有交集吗？”我追问。

    “可是，我有你爸爸和你啊。”爷爷说到这，脸色有开始沉重下来， 一把抓住我的手，接着说：“秦川，你爸爸是我亲儿子，你是我亲孙子，你们俩都是我的软肋。只要你们能够平平安安，我绝对不会和那女尸针锋相对，因为我怕我斗不过她，我死了没关系，你和你爸爸可就又多了一个敌人啊。”

    我的手被爷爷狠狠的握着，明显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

    我咬了咬嘴唇，很艰难的问他，“爷爷，可是爸爸去知返涯，一去不归，死不见尸，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真相？我太爷爷嘱咐你和那女尸相安无事的局面已经被打破了，你匆匆给我爸爸立一个衣冠冢，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段时间，关于我爸爸的事情，在我心里一直是一道坎，没有翻过去。

    我这么一问，爷爷握着我的手的力道更猛了，眼眶里含着泪花，说道：“我是为了你啊。你是我孙子，我知道你的脾性，如果真的把真相告诉你，你势必会找那女尸算账。你爸爸死不见尸，我比你还难过，那毕竟是我亲儿子，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他拉扯大。你爸爸死了，可是你还活着，我宁愿忍辱负重一辈子，也不希望你以身犯险。可是我千算万算，日防夜防， 却没有料到， 这个死了个把月的胡大兵，会把你引到知返涯。”

    爷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终于也算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于是点点头，没有再言语。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我的手，缓缓舒了一口气，望着院子里被绑着的胡大兵，语气坚定的说：“秦川啊，现在那女尸有意缠着你，爷爷我不会坐视不理，这最后一根软肋，我不会轻易的就这么让她折断的。”

    我重重的点头，也坚定的对爷爷说，“好，爷爷，接下来，咱们要做些什么，我全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