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看着他,李麟叹道:“那时你另聘他人,父亲却要朕娶杜氏女。朕内心苦闷,却无处诉,那时朕被安排在明中的军里,就去他帐中喝了些酒,谁想,将一旁伺候酒水的梓涵当做了你......卿卿,朕那时,想的只是你。” 我道:“皇上醉酒认错人,魏梓涵可不会。” 李麟脸色一沉,对我道:“魏氏父女或有心机,但梓涵当年未婚先孕,又十月怀胎产下铸儿,说到底,总归是朕歉了他。” 原来那孩子叫铸儿,铸成大错的意思吗?我心情突然大好,笑道“所以,魏昭仪入宫后虽进退无度,你却处处由着她。” 李麟不语。我想了想,道:“后宫里最忌树大招风,陛下若真有心弥补她,便该赐她一方安稳才是。” 李麟点点头,道:“朕......自有分寸。” 我这是做什么?魏梓涵是我什么人?李麟有负于她我可没有,我居然为她操心起来了! 我摇摇头,想起一事,对李麟道:“陛下预备如何处置范大人?” 李麟回过头看了看我,半晌道:“馨儿来求你的?”见我疑惑,他解释道:“就是兰儿,她是从前秦修媛之女。” 说起秦修媛,我一下记起来了。她本是废太子崇章的良娣,崇章太子被先帝所杀后,其东宫妃嫔大多葬身火海,唯独她因生得极美,被先帝看上,掳回去封了修媛。可能是二嫁之妇的原因,她一直深居简出。我记得她,倒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幼时一次随母亲赴宫饮宴,还是先皇后的堂姑母甚喜我,将我抱在腿上。我指着末席的一个素衣妃子道:“皇后姑姑快看!姮娥!”皇后随我所指的方向看去,脸色陡然大变,告诉我道:“此人乃皇上的妃子,卿卿莫要胡言。”我不服道:“母亲说只有两种女人可以穿素服,一是仙女,一是没了丈夫的女人。她又不是没了丈夫......” 母亲不知何时来的,一把将我的嘴堵上,歉然地对皇后道:“臣妾教女无方,惊扰了娘娘。”陶皇后却淡淡道:“无妨,卿卿说的也不算错。” 自那之后,我再没见过她。还是几年后,听母亲与乳母闲聊时,方知她原是难产死了。 李麟叹道:“秦昭仪虽被迫变节,却一直以素衣为常服,为先父戴孝茹素,哪怕是临死,都不愿入那贼帝的妃陵。这等忠烈女子,怎不令人钦佩。” 我点头,道:“是以陛下便善待其遗孤,就是兰儿?” 李麟摇头道:“朕还是迟了。那时范箴领了毒药,分与贼帝的后妃子女,馨儿亦在其中,待朕觉察时,她却已将毒之尽数饮下。朕虽救得了她的性命,可这哑疾,却从此落下了。” 我惊奇道:“如此说来,兰儿对范箴应该痛恨万分才对,何以竟爱上了他?” 李麟笑道:“红尘中的事,谁说的准呢。馨儿自出生后,便被那贼帝弃入冷宫,范箴既是毒哑她的人,亦是救她的人。她饮下毒药后,昏迷了三天三夜,范箴便陪了他三个日夜。那日她初醒便来见朕,求朕让她跟着范箴,哪怕做个暗卫亦在所不惜。” 我点了点头,叹道:“那日她告知我真相,想来心里亦是难过得紧。只是她腿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李麟道:“馨儿虽倾慕范箴,但大道纲常还是分得清楚的。范箴投靠外祖,亦是馨儿给朕传的密信。那日朕连夜出府密会明中,为牵制范箴,馨儿便自饮残药,留他照顾自己。” 想起范箴提起兰儿时,那张涨红的脸,心里不忍,道:“兰儿亦算是有功之人,她既想留住范箴,皇上何不卖她这个人情?” 李麟摇头道:“伯言是个将才,朕何尝不想留他?只是,朕已然饶过外祖,这谋逆作乱的罪名,总得另找个不大不小的顶着才是。不是范箴,就是赵佑膺。赵天翼虽不喜他的大儿子,但到底父子连心,他跟随父王这么多年,朕总不能连个儿子都不给他留。你说,朕还能选谁?” 我心底一凉,赵佑膺还是我的哥哥呢,我就是再同情兰儿,也不能拿自家的兄长去与范箴换呐!只好道:“之前,我为了诱兰儿说出真相,便将你的腰佩赠与她,说可当免死牌用。方才,她又拿着这个腰佩来寻我,许是想为范箴求情来着。现下看来,只能对不住她了。” 正说着,袁如意突然小跑上来,贴着李麟的耳朵叽咕了一阵,我只听到什么“人就在车里面......” 李麟的脸突然冷下来。我问道:“莫不是又 出什么事了?” 他不答,看了看后面,对我道:“卿卿,可记得朕答应过你,要剐了杜氏那个毒妇?” 我脸上一热,又想起那晚李麟见到我身上的伤疤后,睚眦欲裂地样子。他道:“朕没去找她,她倒送上门来了。”说罢,一拂袖往帐后走去。 我赶紧跟上他,果见王师不远处停了辆马车,早有一队人马将车团团围住。李麟和我走上前去,韩勒石持剑紧紧护在李麟身侧。李麟摆手,道:“不过一妇人耳,定西不必如此。” 车帘一动,一妇人抱着一个包裹样的东西下得车来,只见她头发散乱,衣衫褴褛,脸上涂了好些黑泥,我定睛看了半天,确定此人并非杜心兰。 李麟道:“尔为何人?杜氏罪妇何在?” 那人连忙叩首,却是慌而不乱道:“小人乃皇后乳媪。皇后言此来陛下必不会顾念结发之情,赏以全尸之恩,是以命小人将皇子托付陛下,惟望皇上念在骨血之亲,饶过大皇子。至于皇后娘娘,已于两个时辰前自沉无定河矣!”说罢,慨然将手里的物事呈上,韩勒石将其接过,我这才看清,那竟是一个襁褓,里面的小人儿在清晨的光亮里静静地躺着,睡得很是香甜。 李麟咬牙切齿道:“这便死了?未免太便宜了她!”说罢,又看向那老妇,沉声道:“你呢,替那罪妇报信,不怕死得难看么!” 那老妇却只是伏地不动,韩勒石那剑柄挭了挭她,她却往旁边一倒,袁如意忙上前查探一番,回禀道:“咬舌自尽了。”众人俱是一惊,我心里一叹,杜心兰虽毒,她的身边人却是个忠心的。 韩勒石抱着手里的婴儿对李麟道:“陛下,大皇子......” 李麟看了看我,我晓得他舍不得这个孩子,便道:“稚子何辜,他到底是陛下的儿子。若陛下不弃,臣妾愿收下此子,代为教养。” 李麟喜道:“什么叫代为教养,从今儿起,你便是他的母亲。”我从韩勒石手里接过孩子,向他敛襟谢恩,心里是却五味杂陈,说实在的,不是没有嫉妒,这到底是仇家的孩子,那日杜氏对我施的大刑我可是历历在目。可当我抱着这个温热的浑身充满着奶香的小东西,心里坚硬的一角,却似冰川一般渐渐融化了。 (本章完)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