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听得墙内一声闷响,似是一人影钝钝跌落于地。 我循声望去,竟是一黑衣男子直直摔在了墙角。我一惊,忙退开数步。月光皎皎,洒在那人身上。只见他俯趴于地,一动不动。 莫不是死了?我小心翼翼地行得前去,想一探究竟。怎料刚近得那人身前,他突然一个跃身,转瞬我便被那人擒在怀里,脖上一凉,一柄匕首生生横在颊下。 “莫动!”他沉着嗓子命道。 我轻轻点头,他没有放开我的意思,继续道:“我身上有伤,你帮我包扎。”我只得再次点头。他便架着我,进了屋里。 明秀刚被推门声震醒,尚迷迷糊糊,就见一男子拿匕首胁着我进得门来,大惊之下便要叫出声来,我怕那男子误伤了明秀,忙轻和道:“别出声!”明秀张大嘴啊字未出便咽进了肚子里。那个男子似对我的配合非常满意,哑着嗓子道:“识时务!” 我冷哼,指着他横在我颈间的匕首,道:“若是阁下也识时务,就当知这里能与你医伤的唯我主仆二人。” 他环视四周,发觉并无他人。这才撤了手里的利刃,也不客套,径自坐到床边。我轻舒口气,向明秀使了个眼色,明秀会意,便要出门。 只听叮地一声,一枚六齿梅花镖生生钉在了明秀身前的墙壁上。那人虽伤及胸部,血流满身,然而动作却丝毫未减凌厉,一看便是高手。只听他冷和一声,道:“欲逃?找死!”明秀早被吓瘫于地,抖抖索索个不停。我忙上前扶起她,对那黑衣男子解释道:“阁下伤势不轻。这里是冷宫,并无膏药,唯有后墙边的几株野生龙须有止血之效。” 他听罢,面部稍缓,做释然状:“原是冷宫,我道这里怎生与别处宫室不同。”继而他从黑衣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看着我道:“龙须草就不必了,我这里有止创药,用这个便是。” 我只得上前接过瓷瓶,又吩咐明秀打盆水来。这才半跪到他身前,小心地解开他的衣带,扒开上衣检查伤势。 一阵血腥刺鼻,我仍是忍不住皱了眉头。方才他紧按胸口,却行动利落,我只道是皮外伤,待得上衣尽解,我才看清,一枝断箭赫然射过右胸直透肩胛,伤口处虽已凝血,扯动间却仍有小脉汩汩而出。 我倒吸一口凉气,拭血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他本 是闭目敛神,突然睁开眼,有些玩味地看住我道:“方才见你处乱不惊,还道你是奇女子。怎么,现在才觉怕了?” 我瞥了他一眼,继续手上的活,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撑到现在,我只是觉得惊奇罢了。” 他轻嗤一声,我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不再发话,只隐隐皱着眉头。我知他定是痛得不轻,可还能这般隐忍不发,也算是一条汉子。 我问道:“可要拔箭?”他忍着痛点点头。我又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势,箭羽已被折断,箭头与箭身均没在身体里,只是两头均没入甚深,从任何一边拔都不容易。 正犹豫不决,却听他说道:“拔箭头。” 我看了看他,只见他双目轻阖,一脸自如之态,似乎并不担心自己有伤重而亡的危险。 我咬牙,正要拔箭,他突然轻笑一声,朝我递来一把匕首,竟是方才挟持我的那柄,看着我道:“哪有你这般拔箭的!”继而指示道:“先把两头伤口处的烂肉拨松,再从箭头处全力拔出。” 我听闻之下,更觉胆怯,接过小刀的右手轻颤着举在半空,如何也落不下去。那人看我这般,竟仰天一阵大笑,讽道:“都说将门虎女,季老爷子怎么会有你这般没用的孙女?” 我心下一惊,这人究竟是谁?怎知我外祖?又怎知我? 见我疑惑地看着他,那人突然止住笑,对我道:“这样说吧,我父亲是你祖父的闭门弟子,算起来,我是他的徒孙,得尊称他老人家一声师祖!” 他的话虽未能尽信,我心里却是一热,他一口一个老爷子,那是外祖门人惯用的谑称。或许他与外祖真有渊源,如此,也算得上是我的一个故人了。 我咬牙,松了伤口处的老肉,握过微露在外的箭头,闭上眼奋力拔出…… 明秀将水打来,放在床边。那人终是体力不支,沉沉昏睡过去。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棂透了进来,照得满屋亮堂。 我看着他沉睡的侧脸,因有黑布遮着鼻下,看不清样子,记得他方才与我说话时,浓眉星目,身上虽虚弱,眼里却精光四射,似能直射过人的心里去。明秀给他擦汗时,要揭了蒙布,被我拦下。这种人连禁宫都敢闯,可见是个不要命的。他既有心遮了真面目,便是不想有人认得他,既如此,我们何必节外生枝? 我捶了捶肩,正想趴床 边寐会,明秀却慌里慌张地从外面跑来,道是好像有大队人往这里来了。 我看了床上的人一眼,问道:“可见到谁领的头?”明秀想了想,道:“未曾见过!” 我暗嗔,糟了!如今禁宫一众皆是杜氏的人,此番怕是不好躲了过去。若再给我安上个私藏逃犯的罪名,只怕便是十个我也活不成了! 我看了看四围,只见门边的一块床板,计上心来。那是平日里我和明秀轮流睡觉的地方。因着冷宫里只有一个小床,又年久失修,一个人睡上去尚且吱呀摇荡,我和明秀实在不敢两人都压上去。明秀便架了个木板,让我睡床,她睡板。我不愿委屈她,与她反复商量,到底是她退了一步,答应和我轮流睡床。 门被重重撞开,我和明秀故作大梦初起状,衣冠不整惊慌失措。领兵的是个中年副将,脸上流着大胡子,我依稀记得,那晚杜皇后到来栖宫拿我,身后便是站着此人。 那副将径直绕过我,不客气地进得门来,一挥手,下面的那帮小卒便四散搜来。动作利落,翻桌倒椅扯床帐,毫不留情。 待得里里外外都被他们折腾遍了,未发现半个人影,他才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我,道:“今晚有刺客进宫图谋弑君,虽发现及时,及时击毙叛党,但却有一人逃脱。不知贵妃可有看见?” 我只作畏缩胆怯状,吞吞吐吐道:“方……方才本宫睡过头了,没听见什么动静。”又问明秀道:“你看见了吗?” 明秀也道是未见,那人见从我们这套不出所以然,又亲自将半大的屋子走了一圈,确认无他人后,才对我抱拳一礼,道:“末将搜人心切,一时情急,冒犯了!”说罢,一挥手,带了他的众属下往别处搜去。 我轻舒一口气,和明秀吃力地翻过床板。那时情势紧急,黑衣人又昏睡未醒。我和明秀只好将门边的床板抬到他身上,又拿冬日里准备过冬的褥子塞进板下空隙,在上面铺好床单,如此,从床边看来,只是床沿被抬高数寸。禁军搜人往往只看床上和床下:挑了褥子看有没有躲在被子里,掀了床单看有没有躲在床下,决计不会跳上床去连床板一块掀。 我按住胸口,此番算是逃过一劫。怎料门板方掀开,那黑衣人正闪着黑亮的眸子看着我,笑着对我道:“好一招瞒天过海!贵妃娘娘好计谋!” (本章完)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