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快到清明節，紙扎鋪裡的各種祭祀用的紙錢、紙房子、紙人、紙元寶等等，莊名義需要提前準備。
  今日天氣不太好，是灰蒙蒙的陰天，棺材鋪裡不打燈，從外邊往裡看，昏暗又冷颼颼。
  白天開燈浪費電，何況紙扎鋪和棺材鋪光顧的人少，店鋪裡頭開不開燈沒太大差別。
  莊名義借著外面亮光，坐在門口扎紙人。
  他打小跟著父親學習扎紙，熟能生巧，不一會兒時間，做出好幾對紙人，男紙人用紅紙做，女紙人用綠紙做，紅男綠女，這是傳下來的規矩。
  屋裡已經擺放好幾對紙人，沒有空間再安放新做好的紅男綠女，他隻好將兩個紙人擺放在棺材鋪門邊上。
  莊名義做完紙人，開始折元寶。
  勤一舅舅舅媽來到棺材鋪時，瞧見一名男子坐在棺材鋪門口折紙。
  走上前打聽。
  “老板，你鋪裡可有上等木材打造的棺材，多少錢？”
  莊名義知道他們是張勤一的叔嬸，他之前遠遠見過一回。
  來的可真夠快的。
  莊家棺材鋪開了這麽些年頭，自然有不少壓箱底的好木料。
  “鋪子小，上等木材談不上，中上等的楠木，打造一口好棺木，三百五十。”
  “什麽！一口破棺材剛上一年工資，你這怕不是專門騙人錢財的黑心店鋪吧。”
  莊名義不聲不響站起來，步步逼近滿口汙言穢語的兩隻白眼狼。
  沒來得及開口，兩人自己絆自己，倒在門邊兩個紙人上，眼對眼。
  而紙扎人眼裡是空白，宛如說書裡的吊死鬼臉上一對白瞳。
  頓時嚇得兩人魂不附體。
  “哎喲，你個挨千刀的，你怎麽不站穩！好死不死撲在晦氣的紙扎人身上。”
  “我不也挨到那紙人了嘛，紙扎的玩意兒，哪有那麽多講究，去去，一邊待著去，阻我談生意。”
  今天不把事情安排妥當，房子就晚一天搞到手，他心裡總是七上八下。
  “老板不要見怪，我家媳婦婦道人家，不懂裡頭行當，要不看在同是礦上老鄉，價格再減減，我還賣其他東西呢，搞個你們店裡最高規格的喪禮要多少錢啊？”
  莊名義沒搭理他的話，撿起被兩人壓垮的紙扎人，冷言冷語道。
  “我鋪子裡，最忌諱生人擾了裡頭清淨，雖然它們是紙扎的，多多少少染了人氣，脾性是有些的，你們說的話要是給它們聽了去，我可管不了。”
  兩隻白眼狼看著莊名義手裡破敗的紙扎人，忽然發覺背脊發涼，屋裡冷颼颼，渾身起雞皮疙瘩，又莫名吹起一道風，紙扎鋪裡的所有東西，全在微微晃動。
  “啪！”
  棺材鋪裡突然一個棺材蓋掉落在地，發出聲響，嚇得兩人差點尿褲子。
  “承蒙回顧，一對紙扎人五塊錢，了了這一單，我們再談下一單生意。”
  “五塊！你個”
  白眼狼趕緊捂住他媳婦的嘴，拉到大榕樹下，大聲吼幾句，便讓他媳婦回家看著老太婆去。
  一百八都交出去了，不差這五塊錢。
  要是得罪了棺材鋪老板，讓他去哪找人打棺材。
  “老板，多有得罪，錢您拿好。”
  收了錢，莊名義說：“我這是小本買賣，隻掙個手工費，錢一分不少，先給錢後交貨，能接受往下談，不接受別耽誤我功夫。”
  說完繼續折元寶，跟去年數量相比，能差一倍，看來還得折個幾天，才能夠數。
  做喪葬鋪子的，除去平日裡的喪事，一年中生意最興旺的只有清明前後，大家購買香燭紙錢，祭拜先人。
  且做他這行當，跟普通鋪子不一樣，不能當街招攬客人，更不能對客人嬉皮笑臉。
  來棺材鋪之人，總歸家裡有人離世，本就傷心欲絕，再看到你笑臉迎人樣子，起步不是重裝。
  所以莊名義向來待客之道，奉行冷言冷語態度。
  加上他得知這人如此喪德敗行，喪盡天良。
  嚇唬嚇唬他已然算輕了。
  白眼狼思考再三，脖子一挺，心一橫，大爺後頭有三千塊撐著呢，區區三百五十塊，算個屁，等拿到房子，賣了錢，隨便花。
  “那咱就一錘子敲定，明個我帶錢來！”
  “慢著，加上你說的高規格喪禮，喪葬費總共五百塊，已經是優惠價，不信你可以貨比三家。”
  奶奶個腿的貨比三家，整個礦上就你一家棺材鋪，讓貨比三家，倒是給找出其他兩家來比比。
  做死人生意做的都成人精。
  瞧他沒錢故意逗他玩是吧，大爺偏偏不如你願。
  買！買！買！爺有的是錢！
  “成啊，不就五百塊錢嘛，給我母親辦個好喪禮，值了！”
  話音剛落，白眼狼看著莊名義挑眉加意想不到的表情。
  心裡舒坦道：“老板，別急，明天我給你送錢來，你得加急替我打棺材，那我先走一步，回頭見。”
  人走遠了，莊名義在鋪裡依然能聽到他得意笑聲。
  “見過傻的，卻沒見過傻到，如此自已以為是之人。”
  陶思傑棺材裡出來，瞧著走遠的背影，忍不住吐槽兩句。
  鄧鴻運讓陶思傑今天來棺材鋪走動走動，讓他熟悉一下棺材鋪環境，免得他到時候膽怯露出馬腳。
  但鄧鴻運肯定想不到，陶思傑非但不害怕，還記得他之前說親眼看見，莊名義從棺材裡出來的情景。
  普通人若聽到這事，想到的定是詭異情況，而陶思傑想的是，如此厚重的棺材蓋，在蓋合狀態下，真的能從內揭開嗎？
  於是當陶思傑來到棺材鋪，跟莊名義打過招呼後，詢問能否讓他重現那日場面。
  難得又來一個，不害怕、不忌諱的人。莊名義自然願意讓他試試，只是他沒有完全閉合棺材蓋，給人家留了塊空隙換氣。
  不然忘記時間，他真得躺裡頭。
  反正那麽多棺材擺著也是擺著，他之所以在門口折元寶，除了亮堂外，還能隨時觀察陶思傑情況，
  只是沒想到，陶思傑才進去棺材裡頭，劇本中得主角便來了。
  還意料之外幫他嚇唬住人。
  有為青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