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妮娜是背对着林臻的,正在仰着脸,声调亢奋地跟江逾白说话:“贝多芬还是完全失聪的呢,你比他好很多啊,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一定还是跟原来没有差别……”江逾白默默地绕过她,往林臻的方向走。宋妮娜顺着他才看到了林臻,脸色突然一变,嘴角带着个轻蔑的笑,对林臻说:“哟,你怎么在这里?唐其骏家里倒了,不够你傍的了是吗?”江逾白挡在林臻身前,刚要开口,林臻下意识地把他往身后一拽,不想让他跟宋妮娜吵。韩静怡倒还是一脸温柔,笑着看看林臻身上的浴袍,“林小姐你也在呀?早知道我就不带妮娜过来了。”她还跟林臻解释:“逾白前一阵子在美国看病的时候,妮娜就去看过他,说来也是巧了,妮娜妈妈跟我居然是同学,只不过三十几年没联系了。现在妮娜想回国内发展,她妈妈就拜托我们家照顾照顾她。”林臻不接茬,只是低头裹了裹身上的浴袍,宋妮娜又想说什么,韩静怡走过来拉她,笑咪咪地说:“好啦,既然逾白哥哥有事,那我们先走吧,下次再来找他,让他教你那首李斯特……”逾白哥哥。要不是林臻知道宋妮娜本来不认识江逾白,只怕这时候已经要脑补一场青梅竹马的爱情戏了。江逾白脸色极度难看,皱眉冷声斥道:“我早说了不要管我!更不要把唐其骏不要的女人塞给我!”他这话是对着韩静怡说的,宋妮娜却变了颜色。韩静怡还是一脸温柔平静的样子,笑着说:“话不要说这么难听啦,什么塞给你,人家妮娜就是想让你指点指点钢琴而已嘛。等你有空再来就是了。”她又对林臻亲热地抱怨江逾白:“逾白呀,还是小孩子脾气,好端端的非要跑到酒店来当什么执董。他爸爸和二哥都觉得他不是做生意的人,待在这里也只能无所事事,又犯倔不让家里人管他。林小姐,你有空的话多陪陪他好吗?不然他一个人也无聊得很。你的工作嘛找人替你做一做就好了呀,没什么要紧的。女孩子嘛,工作不要那么好强。”林臻全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打扰你们喽,我们先走。”韩静怡拉着宋妮娜往外走,宋妮娜一直不屑地斜眼瞪着林臻,憋了满肚子的嘲讽,只恨不能一吐为快。拉开门后韩静怡忽然回头,先似笑非笑地看了林臻两眼,才又远远地对江逾白说:“逾白,霁云再好,也不是你家,待着玩一阵子也就算了,可别真忘了自己姓什么。”她说着便悄然拉着气鼓鼓的女孩离去,江逾白从头到尾都面带微怒,直到房间门被关上,他才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了看林臻。林臻走到沙发上坐下。她不傻,看得出来那两个女人要做什么。宋妮娜比她年轻,比她家世好,最重要的是,她百分之百地崇拜江逾白,大概江逾白对她笑一笑,她都能高兴上好几天。韩静怡当然也知道宋妮娜的心思,她应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上过林臻,只是非常精明地选择不去当棒打鸳鸯的坏人,因为她知道,林臻跟江逾白本来就走不到一块儿去。那种客气和蔼的外表下,是深深的藐视。江逾白跟到沙发前面,半跪在地毯上仰脸看着林臻,两只手试探着扶上她的膝盖。林臻伸手拉江逾白起来,他便顺势半压到她身上,紧紧地抱住了她。两个人都不想说话。太多的事如鲠在喉,压得心里沉甸甸的,但是又不敢说,生怕一个不小心,言语就会变成伤害人心的利器。江逾白大半个人的重量压得林臻有些呼吸不畅,她仰面躺着,对着天花板茫然无措地问:“逾白,为什么非得是我不可?”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了江逾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自控地要缠着林臻。要每天盯着监控里的她不错眼,要夜里辗转反侧纠结该怎样跟她说几句话,可每次她近在眼前了,他就会想起她说的那句“你让我痛苦”,那声音几乎要震耳欲聋。他也痛苦极了,只能用力地将双唇埋在她肩上,微微吮吸她颈侧的肌肤。林臻浅嘶了一声,应该是有点痛,但是却没有躲开,反而抬手抚摸他的脖颈。这个动作似乎给了江逾白莫大的勇气,他轻柔地解开她的浴袍,如饥似渴地亲吻她。林臻突然有些紧张。江逾白是极度高傲的人,以前从来没有吻过她那里。她下意识地按住他脑袋不想让他动。江逾白沙哑着声音对着她说:“臻臻,我不想让你痛苦,我……想让你开心。”那句话他还记得。林臻心底酸软,彻底投降,整个人也跟着又软了三分。全身血液都集中到一个地方,又急迫地想要从那全数迸发而出。最后她终于爆发了,江逾白小心翼翼地爬回来一些,半凑到她面前问:“开心吗?”林臻恍惚地伸手去擦他的嘴唇,对上他期盼的目光,安静了许久才对他张了张双臂。江逾白趴到她身上,像一条邀宠的大狗似的,用头顶拱着她颈窝。林臻抚抚他脖子,轻声叹气。刚才韩静怡和宋妮娜两个人的表情又浮现在她脑海里。一个是虚伪的假笑,一个是蔑视的白眼。林臻觉得自己像那个希腊神话里每天把巨石往山顶上推的西西弗斯。巨石每次到不了山顶就会滚落,西西弗斯又做了一天的无用功,苦役永远没有尽头。就像她跟江逾白的距离每每拉近了一些,就又会被其他的事挡在中间,他们俩是一个永远不会有Happy Ending的故事。林臻狠心推开江逾白,起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