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请将我遗忘

莎士比亚曾经说过:再美好的东西都有失去的一天,再美的梦都有苏醒的一天,再爱的人都有远走的一天,再深的记忆都有淡忘的一天。与命运中派来恶作剧的人邂逅,是不可逆转的宿命。记忆中沸反盈天的音乐,在惘然间流转,如同有着生命力般的黑白钢琴键盘。每当双手在琴键上停留,总感觉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像烟云一样渐渐弥散。回忆慢慢褪色,而眼前那个人,却如此真实。辉煌的旋律遗落于那个叫做升羽的黑键。当那首属于我们的乐曲响起,你会不会把我想起?黑键与白键的融合,能奏出最美丽的乐曲,却此生再也无法相遇。

OP.19
晨光映过肖曼的脸,光芒简直融了进去。
不知是第几万次在这种还没有亮透的天色下睁开眼,迎接这个似乎与平日看来没什么不同的一天。
习惯关机睡觉的肖曼一早打开手机就收到个短信,揉了揉惺忪的眼,才看清了短信内容。
“您好,这里是‘命运交响曲’节目组联系人,请与10月11日星期六下午一时至大剧院音乐厅进行彩排与试音,如不到场视作自动弃权,谢谢配合。”
这条短信让肖曼彻底清醒了,掐指一算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
浑浑噩噩地排练了半个多月身体几乎快要透支,除了手指的压力外脑袋的压力也不可小觑,每天回家都是倒头就睡一早又要起来挤时间去上完各种专业课。
才意识过来没想到就已经迫在眉睫了,这让肖曼一下子紧张起来。
来到学校上完课下午集体排练的时候,肖曼向所有成员宣布了这件事情。
“不行诶,我那天有演出必须得去,我只腾了十八号一天的空啊。”
“我也是,已经约好事了不能去诶……”
在众人的道歉声中肖曼原本的期许与紧张被一股脑的黑色旋涡吞没,头顶上大团的乌云凝重地压着让他整个脸看上去特别恐怖。
“这个彩排非常重要,如果大家都不去的话真正比赛的时候出了各式各样的状况怎么办?”
大家看到肖曼黑着一张脸都没有人敢在开口,不过也没有要放弃原本行程的样子。
所有人僵持在那里,最后还是舒墨开了口,“算了肖曼,这个消息太突然,大家都已经有了安排,要推辞也不是那么容易。”
肖曼面无表情地将脸转向舒墨,“连你也不去么?”
舒墨抿了抿唇,脑中想起了和惜颖约定好期待已久的约会,点了点头。
“很好……很好……”舒曼不停冷笑,“既然你们都这么不在乎,那这个乐团解散得了。”
刚说完,就转身摔门,留下个让所有人哑口无言的巨响。
教室里所有人面面相觑着,虽然面对一直不怎么和煦的肖曼来说这种程度的恼怒是意料之中的,但那种决绝的话还是会让所有人动摇。
持续了无限漫长的一段沉默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整理起了乐器,而一个人行动起来往往就会像病毒蔓延一般,所有人都开始跟着收拾起来。
舒墨清亮的眼睛眨了眨,看着所有人低低地说道:“我这个星期六本来是和女友去约会,就推了吧。”
刚刚收拾动作的人突然停下动作来,认真地看着他。
“当然你觉得有什么事比乐团重要,大可不来,不过我还是希望大家考虑清楚了。”舒墨顿了顿,接着说:“不管你们是怎么看的,至少我很重视这个乐团。”
本该陷入另外一个沉默,却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吸引了所有的视线,大家都高兴地以为是肖曼回来了,没想到闯入视线的是一个一身粉色的女孩子。
看到所有人又一下子变回刚才的垂头丧气,舒涵站在门口一脸讷讷地问道:“大家怎么了?”
舒墨看到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对团员又加了句,“就这样吧,希望你们都好好考虑一下。”
一脸莫名的舒涵还没来得及问话就被舒墨拽着脖子拖走了。
走到教室外面舒涵才挣脱出来,连忙问道:“怎么了老哥,肖曼人呢?”
“唉,不谈了,被气走了。”
“啊?”舒涵大叫一声,往舒墨身上砸了一拳,“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可以欺负他一个呢!”
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的舒墨捂住肚子,不由弯下腰,“我们怎么敢欺负他,是他突然通知了这星期六要去排练,大家都没时间。”
“有什么事比排练这么重要的事还要重要啊!”舒涵又不客气地朝舒墨的肩膀一个肘击,舒墨又被打得直起身惨叫一声。
“可不是么,我把和你大嫂的约会都推了,你别打我了,一会我还要被她揍一顿呢。”
“干得好啊老哥。”舒涵一激动又朝舒墨的背脊重重一拍,这下舒墨整个人又往后仰。
“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啊,你这么暴力以后找不到男朋友怎么办,到时候我又要为你操心了。”
舒涵转了转眼珠,忽地一笑,“你说找肖曼做你妹夫怎么样?”
舒墨不怀好意地看着她,“怎么?有进展?”
“进展你个头哦。”舒涵抬起手想拍一下舒墨的脑袋,无奈太高够不到,只能缩了回来,“有进展的话我早在这里春风得意了。”
“那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舒墨不解。
“只不过我对人家有意思,人家对我……”舒涵摇摇头,“唉,不谈了,估计觉得我很累赘吧。”
每次看到舒涵这么没信心的样子舒墨就特别不忍心,揉了揉她的头顶,“谁娶了我妹妹是谁的福气,肖曼那家伙早晚会发现你的优点的。”
“我的优点?”舒涵想了想,转头看着舒墨,“哥,你觉得我有什么优点?”
舒墨愣了一下,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呆。”
刚说完这句话拔腿就跑,等慢半拍的舒涵反应过来后一边追着一边大喊:“我踢死你!”
正打闹着就遇见了刚结束兴趣班的惜颖,舒墨没有注意前面的路不小心扑倒她身上,刚想道歉才发现是惜颖,于是笑得很欢乐,“好巧啊,刚下课?”
“是啊,你在干什么呢这么高兴?”惜颖的视线往后转移,看到舒涵后马上招手,“舒涵。”
“啊呀,大嫂呀。”跑累了的舒涵走到两人面前双手支着膝盖一边喘息一边勉强地打了个招呼。
“哦对了,正好遇见你,有事要帮你说。”舒墨的表情立刻绷紧。
“对了对了,我哥有事要告诉你,我就先走了,去找找看肖曼。”舒墨直起身擦了擦汗水,走前还给舒墨一个“好运”的手势,得到的回应却是舒墨朝空中抡起的拳头。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舒涵觉得有些落寞。
“哎,能找个人一起相亲相爱真幸福。”
祝福管祝福,羡慕归羡慕。
每次看到他们两个那样般配的样子,心里始终有些酸酸的。
学校的梧桐叶子红了起来,空中飞舞旋转,预示着一种生命的凋零,再也回不去曾经流过的年华。
有时候会突然很感叹,感叹自己没有任何优点特长,也遇不到童话般的完美邂逅。
再怎么看,都是那种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角色。
好在有一颗善良的心和空空如也的脑子,和那经久不息的笑容。
正想到这里,招牌式的傻笑就又挂在了脸上。一转身,却被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吓了一跳。
“你好,请问你是沈舒墨的女朋友么?”
舒涵先是吓了一跳,看到是顾芝后又恢复笑容不停摇手,“是你啊,不是啦不是啦,我是她妹妹。”
“哦,他的谱子走的时候忘记拿了。”顾芝娇小的身躯配上细软的声音,连舒涵看了都会产生莫名的保护欲。
“哦,谢谢。”舒涵接过顾芝递来的琴谱。
“恩,那我先走了。”顾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煞白的皮肤显得没有血色。
还未来得及留住她,就已只见她瘦弱的背影越走越远。
舒涵总有一种强烈的第六感,觉得那个女孩子虽然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却满怀心事。
越是给人不容易亲近的人,就越是让人想深入探究。
“不知道顾芝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看她这么有气质的样子,一定也是出自音乐世家的吧。”舒涵叹了口气,“大家都是命中注定的音乐家,只有我……”
嘟着嘴站在原地,接受着路人不解的神情。
回过神来的舒涵立刻击了一下掌,“对了,先去找肖曼。”
漫无目的的舒涵第一反应就是去钢琴系平时上课的肖邦大楼逐个琴房搜索过去,每个琴房的门上都有一个很小的玻璃方框,舒涵挨个探头从外面望进去,没有发现肖曼的影子。
走到走道的尽头,又一次不经思考地往左边转身。
似乎每一次走到这个尽头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往左偏转,好像在那边有一个特殊的声音在呼唤自己一样。
舒涵停在二十八号琴房门口,从小窗框看去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伸手旋转门把,怎么都打不开。
“对了,记得嫂子说过这个教室被废弃了。”舒涵这才猛然想起,拍了拍自己脑袋,“我这个脑子还真是什么都不记得。”
灰溜溜地夹着屁股转身,撞见了一脸鬼祟的顾芝,她没有发现舒涵,视线在其他教室之间来回逡巡。
“好巧啊,又碰到你了。”舒涵热情地打着招呼,对面的顾芝却一副做亏心事被发现的样子,绷直了背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来找人么?”神经大条的舒涵完全没有发现顾芝的异样。
“我……在找有没有空的钢琴教室。”谨慎的语言里掩饰不住一丝恐惧。
“原来你也学钢琴啊。”舒涵像是一副找到知音的高兴模样。
“不是。”顾芝被她的热情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沉下头去,“我只是看看有没有空的钢琴教室。”
“哦,我刚刚是那里一路看过来的,没有空的教室了,要不我陪你去楼上看看吧。”
“不用了不用了,没有的话我就走了。”顾芝忙不迭摆手。
怕像刚刚那样说走就走,舒涵立刻抓住她的手腕,“别这么急着走呀,我们能遇到说明有缘分,正好我也无聊没事做,陪你一起去找空教室好了。”
有时候别人的过于热情反而会让人不知所措,顾芝一再的推辞舒涵就是冗耳不闻。
无奈之下被舒涵拖着找遍了所有钢琴教室,幸好没有空余的琴室,才让她得以大舒一口气避过一截。
“哎,真可惜,没有空着的教室了呢。”舒涵一脸的惋惜,突然又灵光一闪,拍了拍大腿,“对了,宿舍的钢琴应该是空着的,要不陪你去吧。”
“真不用了。”顾芝的语气近乎哀求。
“那好吧。”舒涵耸了耸肩,“反正我不住在学校,对宿舍也不是特别熟。”
顾芝听到她这么一说,终于安下了心。
“对了,你是不是住学校的呀?”一直都热情过头的舒涵总是闲不下来,抓着空挡就问问题。
“我,不住在学校。”相比之下顾芝的声音轻得几乎快听不见了。
“哦,我是因为家里很近加上学校住宿费有些昂贵,就决定走读了。”舒涵挠挠头,“我老哥就住在学校,因为他一直跟着学校演出到半夜才回去……”
舒涵也不管顾芝有没有在听,只顾着自己发表长篇大论。
顾芝一边有意无意地听着,一边看着手表,“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恩,那快去吧。”舒涵这才发现自己的滔滔不绝已经不知不觉伴随着她们走遍了大半个校园。
回过神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把要找肖曼的事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可偏偏功夫不负有心人,越是要找的东西越是藏得深,反倒是一些被淡忘的事情更容易浮现出来。
舒涵看到肖曼从眼前走过的时候,惊呼一声喊住他。
正想着心事的肖曼并没有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继续低头自顾自走着。
舒涵追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肖曼这才转头看着她,“是你啊。”
“是啊,我找了你好久呢。”
肖曼眼睫下垂,“我也找不到地方去,在学校瞎逛。”
“听我哥说了,我哥现在可能正在被调教呢。”舒涵说着捂起嘴咯咯笑了起来。
“调教?调教什么?”肖曼不解。
“本来我老哥和大嫂周六要约会,现在为了要去排练只能貌似去把约会推掉啦。”
肖曼听到这番话眼中亮光一闪,“你意思是周六的排练你哥会去了?”
“是啊,当然是在我的威逼利诱下了。”舒涵朝肖曼举了举拳头。
肖曼被这个动作搞得刚才还充满阴霾的心一下子开朗起来,见到他笑,舒涵也跟着裂开了嘴。
“听老哥说你被他们给气跑了?”
舒曼摇摇头,“是我不对,事先没有通知他们,随便乱发脾气。”
“可是无论是谁,遇到这种事都会不高兴的,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组成的乐团,当然希望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在乎啦。”
肖曼转眼看着舒涵,“没想到你说起道理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舒涵揉揉脑袋,被这样表扬倒是怪不好意思的。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找导师去商量一些事。”
和肖曼告别后舒涵才发现已经接近日落了,正逢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一边逛着一边来到了一家小面馆。
“欢迎光临。”
舒涵一进门店主就殷勤地招待起来。
点好餐后舒涵无聊地拿出手机上网浏览,突然听到面馆里在放钢琴音乐,她一愣,恰巧是最近一直在练习的李斯特的《钟》。于是她放下手机,手指在桌上跟着音乐跳动起来。
“顾芝,把面端过去。”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舒涵蓦地抬起头,看到坐在收银台前一个瘦小的女子,正在桌上用手指做着几个生涩的动作。
似乎因为过于专心,顾芝没有听见有人在叫她。
“顾芝!”妇女把音量放大,这才引起顾芝注意,她一边回应一边把桌上一张长纸卷起来。
把面端过来的时候,顾芝顿住了动作。
“好巧啊,我就说了我们很有缘吧。”没有意识到顾芝的尴尬和窘迫,舒涵大方地打起了招呼。
顾芝把面端好之后迅速转身走回去,把桌上那卷纸收到包里藏好。
“你刚刚是在干什么?看你的样子像是在练习指法。”舒涵的目光一直好奇地追随着顾芝无比在意的那张纸上。
顾芝唯一的反应就是地下头,低到她的脸整个被看不见。
舒涵这才微微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但是怎么都没想通到底是哪里失礼了。
“妈,我……我要去打工了。”甩下这句话,顾芝拎着小提琴迅速从面馆逃了出去。
妇女回答“知道了”的时候,顾芝似乎早就已经跑到几条街之外了。
每次见到舒涵顾芝都是这个反应,让舒涵担心自来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说错了话导致她连看都不想看到自己。
这么想着,面前的面早已涨糊,连胃口也跟着消失。
在后面忙着的妇女走出来,看到舒涵对着面发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心问:“怎么了?是面不好吃么?”
舒涵忙不迭摇手,“不是不是。”
妇女给了个疑惑的表情。
“阿姨,我是顾芝的同学。”舒涵勉强地笑了笑,然后努起嘴,“不过她似乎不怎么喜欢我。”
“怎么会呢。”妇女坐到舒涵对过,“她这个孩子从小就胆子小内向不爱交朋友,对谁都这样。”
被她的话这么一安抚,舒涵倒一下子豁然开朗。
“你愿意和她做朋友的话,阿姨会很开心。”
面对妇女那么真诚的笑,舒涵反而腼腆起来,“我钢琴弹得很烂,才不比她的小提琴这么厉害呢。”
“钢琴?”妇女的眼中的光芒暗了暗,“顾芝从小就想学钢琴。”
“那为什么不学钢琴而学小提琴呢?”
妇女叹了口气,摇头说:“钢琴哪里买得起,一个钢琴得好几千,她父亲很小的时候就去世,外婆外公也半身不遂,一家人的开销只靠这个小面馆支撑着,不过她从小就喜欢音乐,所以选了个相对便宜的乐器,她也从来没有上过课,一直都是自学的。”
听着妇女这般沉重的诉说,舒涵的眉头越压越低。
“她一直都是靠这个在练着钢琴。”妇女过去把刚才顾芝鬼鬼祟祟藏好的纸摊开在舒涵面前,上面用着铅笔画出一个钢琴键盘的模样,一共八十八个键一个不少,一米多的纸已经陈旧得显得有些破烂,白色的键盘上是一个个手指形状的灰色圆点。
一股浓浓的辛酸,就在舒涵胸头翻滚。
“音乐学院的学费又相当贵,顾芝那孩子为了不给我增加负担,还出去打工自己付学费。”
“怪不得上次吃饭的时候看到她在那里拉小提琴,原来是去那里打工的。”舒涵一拍脑袋。
妇女看着舒涵,脸上被脆弱布满,黑色的眼眸覆盖了所有的苍白,“你刚刚说是学钢琴的,能不能有空的时候教教顾芝呀?”
“恩。”舒涵狠狠点头,“没有问题的阿姨,我虽然弹得很糟糕,不过一定会把我懂的都交给顾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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