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的月色朦胧惨淡。野麻滩上下很宁静。放火的土匪已经被枪毙,可以睡个安稳大觉了。三条黑影很敏捷地行走在树林里。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吕家大院高墙外面的那棵大柳树下。院墙大约有两米多高,很光滑。普通人根本翻越不过去。可是,这道土墙难不住杨猴子。这棵高大的柳树的柳条垂进了吕家大院里面。这是杨猴子白天一眼就观察好的突破口。看到这一有利地形的一瞬间,杨猴子脑子里蓦然一动。他违背了常云的叮嘱。决定给吕家一点颜色瞧瞧。于是,就有了这次行动。来到大柳树下,杨猴子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月光静静地洒在大地上,没有一丝声响。夜色迷茫凄凉。他低声吩咐了一句。“焦锅盔留在外面接应,我和老妖怪进去。”三人迅速搭成了人梯。杨猴子第一个跃上了院墙。老妖怪紧随其后。这是西北军作战时经常使用的战术动作。两人抓着柳条跃进了吕家大院。吕家不愧是百年望族。房间很多,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数也数不清楚。两人蹑手蹑脚摸索着前进。对他们这种夜猫子来说,这是常有的事儿。拐过一道影壁,突然发现有一间屋子透着亮光。夜色中很显眼。很快,沿着墙根来到了门前。杨猴子用指头沾上吐沫,轻轻点通了窗户纸。而后,拿眼仔细瞧了起来。屋子里是一个老汉。杨猴子向后打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手势。手臂向身旁伸出,手部抬起到胳膊高度,掌心向下。随即,轻轻敲了敲门。老汉打开屋门,问了一声。“谁呀?”杨猴子猛地扑了上去,右手紧紧锁住对方的咽喉。老妖怪在门外望风。干这种活,必须里应外合,才能够最大限度的保障安全。杨猴子把老汉顶在墙上。“吕厚仲住在哪儿?”老汉惊恐地看着这个凶神恶煞的蒙面人。“后院第二个屋子。”杨猴子一掌狠狠地切在对方的脖颈上,将其打晕了过去。随手解下腰间的细麻绳,将他捆绑在柱子上。又往老汉嘴里塞了一块破布。临出门时,吹灭了油灯。“走,去后院。”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睡在温暖的土炕上的不是吕厚仲。杨猴子在外面望凤。老妖怪撬开屋门冲了进去。一把掀起被子的一瞬间,才发现情况不对劲儿。那对男女很年轻。老妖怪不由得吃了一惊。“吕厚仲在哪儿?”那男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撅起精屁股连连求饶。“好汉饶命,我不是吕老爷。”老妖怪气的用短枪紧紧指着对方的额头。“那你他妈的又是谁?”“我是管家赵光成。”老妖怪气的笑了起来。“你他妈的只知道睡人家的老婆,却不知道人家去了哪儿。”“是这个女人勾引我的。”“她是谁?”“吕老爷的二姨太景梅。”老妖怪很贪婪地注视着灯光下白嫩丰腴的景梅。这时,景梅开口了。“好汉,别吓唬赵管家了。”老妖怪一愣,这婆娘的胆子还挺大的。景梅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吕老爷去了骑兵团。”“啥时候去的?”“吃过晚饭就走了。”问话的时候,老妖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这个漂亮女人的身上。却听窗外响起了一声乌鸦的鸣叫。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乌鸦的叫声意味着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得赶紧走人。女人再好,性命更重要。老妖怪急忙提着短枪跑了出来。杨猴子握着拳头,弯曲手肘,举起手臂作上下运动。两人飞速地跑到后院的拐角处。搭人梯跃出了吕家大院。跑出老远。老妖怪猛然想起了一个人。“二当家的,焦锅盔呢?”“他已经死了。”“死了?”“嗯。”老妖怪和焦锅盔是一对难兄难弟,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是咋死的?”杨猴子叹了一口气。老妖怪在屋子里追查吕厚仲下落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枪响。那响声就像折断了一根枯树枝。尽管很轻微,但杨猴子还是听的清清楚楚。“被骑兵团的人打死了。”老妖怪恍然大悟。吕厚仲引来了骑兵团的人。先打死了焦锅盔,又埋伏在那棵大柳树周围,想来一招守株待兔。他摸了摸脑袋,心里发出了一声感叹。太危险了。“二当家的,咱们得赶紧回山。”杨猴子反问了一句。“半夜三更的,你能过得了黄河?真是自找死路。”“那咋办?”杨猴子只顾一个劲儿向前跑。月色凄迷,寒风呼呼。黄河水东流的声音很响亮。他相信,吕启耀带着士兵已经在赵家码头恭候他们多时了。这个时候,滋生出了一丝悔意。常云说的那句只踩点不行动的话确实非常高明。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盘龙山下。杨猴子停住脚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总算安全了。”老妖怪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问了一句。“二当家的,骑兵团的人会不会追上来?”“不会。”杨猴子望着月光笼罩下的盘龙寺,露出了笑容。他和觉渡是老朋友。果不其然,见到杨猴子的一刹那,觉渡也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二当家的来了?”“来了。”觉渡安排老妖怪去了客房,把杨猴子引进了自己的屋子。“二当家的,走水了?”这是一句黑话。只有乌兰山的土匪才能够听的明白。意思就是打劫失败了。杨猴子喝了一大口茶水,自嘲似的笑了起来。“走水了。”“能够活着回来就好。”“没有想到骑兵团的人很扎手,差一点丢了性命。”觉渡微微一笑。“放火烧了保公所,韩联山不会只杀了葛家父子就算完事儿了。”“他还想做啥?”“据我推测,他有可能还要对乌兰山下手。”杨猴子不觉一怔。去年六月天气最热的那天晚上。白文彪率领一连的士兵,对乌兰山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战斗持续进行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次日的太阳升起来。用几十个士兵的鲜活生命结束了这次从一开始就注定会失败的剿匪战斗。对此,杨猴子记忆犹新。“难道韩联山就不怕再损兵折将?”觉渡发出了一阵冷笑声,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次,他也许会采取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