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pingfanwxw.com便有士兵摆好了踏脚凳,秀女们就提着自己的箱笼、包袱等物,陆续从车上走下来。 这南山驿站,坐落在山脚下,叶疏烟下了马车,就看到孤零零的驿站后面,是一座黑黢黢的山头,月光被山头挡住了大半,分外暗淡。 有些不知名的鸟雀在夜风中鸣叫,驿站的门外、院内、房顶上都有稀疏的黄绿败叶。 山区夜里温度很低,山风也大。所以,才不过是刚过立秋,树木就已经开始落叶了。 遥望天空的北斗七星,叶疏烟暗暗想着:不知繁华的汴京,会否温暖一些呢? 驿丞夫妻俩知道今届秀女今日到达,早就准备好了两间宽敞明亮的二楼大屋,给秀女们住宿。各级衙门都为官道上的驿站分拨了招待的费用,连被褥也是新做的。 驿站的东面就是一片阔田,种植着时令蔬菜,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稠密葱茏。驿丞夫妇早就已经摘了很多蔬菜,这会儿已经备好餐饭,只等秀女们安顿好,就可以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在山间驿道上,能有这样一个落脚的地方,不必餐风露宿、防备野兽,真是不错了。” 叶疏烟嗅着乡土气息,看着已经点亮了灯火的房间,由衷地赞叹道。 正文 23.第23章 晚餐 冷督头护送秀女们上楼,交代道:“楼下大厅里,驿丞准备了两桌饭菜,请姑娘们放下行装,便可以下楼用饭。” 说完,就站在院子里,集结兵士,布置了一下巡防的班次。 他再一次吩咐兵士们,此行要对秀女们万分恭谨,因为她们将来都是主子。此次任务完成,各人都有重赏。 这些兵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汉,深知“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一路上都未敢抬头正眼瞧过这些美丽的姑娘,生怕将来因此获罪,是以冷督头只简单提醒而已。 这附近地势简单,不便藏匿,加上离州境距离不算太远,所以没有山贼,也没有大型野兽,还算太平。 --除了老是“嗷呜”叫春的大山猫比较吓人以外。 既然是两个房间,大家自然而然和自己同车的人住在一起。八人一个屋,床铺早就铺好了,看起来干干净净,很软和。 凌暖早就累得快要趴下,一进屋,就急忙找了个中间的位置放下了箱笼。坐下对叶疏烟招招手:“姐姐,咱们两个还挨着,好吗?” 叶疏烟笑了笑,提着箱笼和那包裹严实的宝剑走了过来。 凌暖有一些婴儿肥,笑的时候,酒窝很深,非常可爱。就连她的箱笼里,都隐约透出一股清甜的味道,一如她的甜美模样。 纪楚翘本想选个僻静的角落,但见里面的床紧挨墙壁,壁上有些白灰脱落的痕迹,皱了皱眉,便也挑了较中间的床。 秋澄、方露喜欢开阔,就选了一进门的两张床。另外三个人,赵文敏、李婉琇和周宜兰便各自在里面的三张床安置。 都放了好东西,拂了一路尘霜,大家携手去楼下大厅里用饭。 秋澄拉着和她临铺的方露率先走了出去,她对着方露的耳朵嘀咕了一句,便回头看了一眼纪楚翘。 方露噘了噘嘴,显出不满的样子。 纪楚翘就走在她们身后,看见这情形,猜到秋澄说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候,李婉琇来到了叶疏烟身边:“叶姐姐,咱们下楼吃饭吧!” 自刚才在马车上叶疏烟提醒她之后,她觉得不能再和秋澄一起,否则秋澄一味和纪楚翘抬杠,她也要受了连累,这才亲近起叶疏烟。 凌暖一路上拉着叶疏烟的手,这时候自然又像个糖块一样粘了上来:“是呢,我中午吃的东西,一早就颠得没影儿了。刚才看见驿站的菜种的好,园子边还有鸡舍,里面有好多鸡呢……今天的晚饭一定很丰富!” 叶疏烟忍不住笑:“你这贪吃妮子,天这样黑,你看得见什么?难道是一闻就闻得出,人家养了几只鸡、几公几母、窝里几只鸡蛋了?你难道是黄鼠狼变的么?” 凌暖“嘻嘻”一笑:“姐姐莫笑我,我家也养了鸡,鸡舍的气味,真的一闻就知道了。” 叶疏烟笑着,一手拉着凌暖,一手挽着李婉琇,三人一同下楼而去。 桌上放着木盆装的白米饭,炒了四个菜,果然有个板栗鸡,还有一个粉丝老鸭汤,外加一个果蔬盘,都是山里的新鲜野果。 红红绿绿、香香嫩嫩,白濛濛的雾气飘起来,带着菜香钻进人的鼻子里,让人顿时就食欲大开。 秋澄抢先一步,坐在了放着木盆的这一边,拿起了旁边的碗,主动给大家盛饭。 方露坐在她身旁,其他人依次落座。 纪楚翘本来就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争先,于是就等着秋澄,想等秋澄盛完了饭,再自己盛自己的。 秋澄将每个人的碗里都堆得像小山一样高,方露只是用帕子掩着嘴巴笑。 到了最后,木盆里只剩下一小碗饭,秋澄才盛出来,交给方露,让她递给纪楚翘。 方露和纪楚翘中间隔着赵文敏,赵文敏见方露要从她面前递饭,于是往后一让,却不料方露临时改变了主意,将碗从赵文敏身后递过去。 赵文敏不防,感到方露的手撞在了她背上,热热的米饭掉落在她肩头,烫得她急忙站起来抖衣衫。 纪楚翘伸手去接饭,可是原本给她的饭,都洒在了赵文敏的背上,然后被抖落地下。 这一桌本来欢声笑语,那白瓷碗“哐啷”一声打碎在地,顿时寂静无声。 叶疏烟没有看见刚才的变故,这时才看见秋澄和方露相视一笑,才知道为何每个人的饭都盛的那么多。 原来秋澄一早就跟方露商量好了,所以才主动盛饭,到了最后,只剩一碗饭给纪楚翘,如果再打翻在地,纪楚翘今晚就没饭吃。 她要么去邻桌要一碗白饭回来吃,要么只吃菜,或者干脆连菜也不吃,拂袖而去,饿着肚子。 叶疏烟暗暗摇头,秋澄的家世和样貌,相比别人,都不算出挑,能参加选秀已经是运气好。 也许她自己也知道很难入选,所以根本不在乎在路上得罪几个人,因为很快,她就能回家了。 不过,这样的小打小闹有用吗?对于纪楚翘又能造成什么伤害?无非是一顿饭不吃而已。这样的做法,未免太幼稚。 纪楚翘的柳眉几乎倒竖起来,瞪着秋澄和方露。 --怪不得刚才下楼的时候,秋澄和方露咬耳朵的时候看着她,原来商量好了要整她。 不过,她岂是轻易被人欺负的? 收回了空空的手,纪楚翘站起身来,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了一两的银锞子,手指拈着:“一两银子,一碗米饭,谁卖?” 一两银子!一碗米饭! 州衙里的衙差的俸禄,也不过才二三两银子一个月,一两银子可以让一个节俭的三口之家吃两个月的。 叶疏烟上京,二夫人也准备足了盘缠,给她刚进宫的时候,打点人脉用,纪楚翘自然也是一样。但是其他人的家境就差得多。 凌暖一看到纪楚翘拿出了银子换白米饭,立刻就端起了饭,说道:“纪姐姐,我还不饿,我的饭给你!” 纪楚翘得意地一笑,接过了白饭,将银锞子稳稳放在凌暖的手心,转而看着秋澄和方露:“怎么样?还有别的花招吗?”说完,就坐在位子上,慢条斯理、旁若无人地用饭。 这样倨傲嚣张,让在座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叶疏烟哪里料得到,这个吵着快饿死了的凌暖,竟然会用自己的饭,去换纪楚翘的银子。她哭笑不得地看着凌暖,凌暖脸一红:“我……我……” 正文 24.第24章 冷笑 凌暖胆小,本就容易紧张,这时看到叶疏烟无奈的神情,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怯怯地侧目看看别人,见秋澄和方露怒视着她,简直恨不得要把她吃掉;而赵文敏、周宜兰、李婉琇也冷眼看着她,她顿时觉得害怕难过,却无处藏身。 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纪楚翘不去隔壁桌上盛饭,而是用一两银子买一碗饭? 为什么看到她好端端的吃饭,大家都吃不下饭? 为什么她卖掉自己的饭,别人都不高兴? 此时此刻,众目睽睽,叶疏烟也没办法开口让凌暖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 只因凌暖好歹也是要进宫的秀女,无论他日能不能选上,眼下大家身份相同,谁也不比谁卑微。 纪楚翘不得人心,瞧不起别人,秋澄和方露整治她,别人也觉得痛快。 若有人为了一两银子,让大家都不痛快,大家也不会让她太痛快了。 更何况,君子不为五斗米折腰,她凌暖,为了一两银子将所有人都得罪了。 叶疏烟想起刚才凌暖说,她家里也有鸡舍,想来是十分清贫的。一两银子,对她来说,的确不少。钱没有错,错的是那是纪楚翘的钱。 叶疏烟将自己的饭放在她和凌暖的中间,为凌暖抽了一双筷子,递给她,微笑着道:“我吃不下这么多,帮我分担一半吧。” 凌暖还以为所有人都因为她这样举动而瞧不起她,想不到叶疏烟终究还是向着她、关心她的,一时感激得无以言表,唯有点点头,接过了筷子,含泪吃着白米饭。 这件事就这样在众人的沉默中过去,纪楚翘更加孤傲,别人看着她吃不下饭,她倒是吃得很快,吃饱之后,只当所有人都不存在似的,起身就走。 她才刚走到大厅门外,桌上就炸开了锅。 “咱们都是秀女,真不知道她天天鼻孔朝天,是傲气给谁看。这还没进宫,若是有了位份,还不知要不要越过皇后娘娘去。”方露知道纪楚翘没走远,小声说道。 同车的几个人,纪楚翘根本没有一个瞧得起的,多数人心里都和方露一样想。 “呸!进宫?进宫又怎样,那好模好样却老死冷宫的妃子多了,怎知道她不是其中一个?凭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好,歌舞声乐、以色事人也好,这样不得人心,也爬不到多高的位。”秋澄恨恨地,用力捣着米饭。 叶疏烟瞧着秋澄,心想,这话虽毒辣,但道理总不算错。 “得民心者得天下”,宫中便是小小的一个天下,生存本已艰难,若还不得人心,反倒处处结仇怨,迟早面临“四面楚歌”之绝境。 举国选秀的标准,不过是看长相,人品修养方面却无法客观评估。 一场场遴选下来,行为举止自不必说,就连毛孔大小都会检验到,到时这张桌子上的姐妹,又有几个能留在宫中? 叶疏烟断定秋澄是一定选不上的,另外几个也很悬,也难怪纪楚翘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只是,让她隐隐有些不安的是,纪楚翘一直到现在,都和她相安无事——这绝对不正常。 秋澄的声音,可比方露大得多,纪楚翘只要耳朵不背,就算身在厅外,也应该听到了。 叶疏烟望着厅外,只见纪楚翘从窗外缓缓行过,似乎看到她冷冷一笑,连看都不屑看厅内议论她的人一眼。 看到那样的冷笑,叶疏烟忽然感到背脊上有一丝丝的凉意,仿佛有人用一柄在冰雪中冷藏过的刀,在她的背后晃来晃去的。 一个人的笑,为何会让人联想到锋利的刀? 这个念头让她忽然间吃什么都如同嚼蜡,食欲全无。便直接将饭推给了凌暖,自己只喝了几口粉丝老鸭汤,暖暖胃便罢了。 凌暖人不大,吃饭倒是很快,看她完全是细嚼慢咽的样子,叶疏烟实在想象不出,那么满的一碗饭,怎么一眨眼就进了她的肚子。 大家用罢餐饭回到客房时天色已经不早,有的人趁着饱足之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只有秋澄和方露还挤在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 叶疏烟离她们最近,时不时的,能听见她们说到纪楚翘和凌暖的名字,于是她翻了个身,面向凌暖,背对方露和秋澄。 察觉到叶疏烟可能没睡,方露与秋澄这才稍微静了静,二人再说几句,便各自睡了。 月光从叶疏烟头上的窗户里照进来,刚好洒在她和凌暖的床上,如此清冷,如此虚无缥缈。而纪楚翘的身影,则隐没在黑暗里。 她真的就这样,相安无事直到入宫吗?难道她觉得叶疏烟和其他人都会落选,所以不屑出手? 不!叶疏烟容不得纪楚翘走到入宫的那一步,纪楚翘更恨她,怎么能放过她? 过一天,就离皇宫近了百余里地,时间并不多,一旦这几天过去,进了宫,叶疏烟要阻止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