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从囊中取出一串铜子,足有五十钱。 罗言正要再说,我走上前去:“罗言。” 他回头看到我,忙行礼:“公子,这二位……” “我已知晓。”我含笑道,看看那二人,又看看那手里的钱,对罗言道:“些许方便,无甚难处。请二位公台落座,上一壶酒。” 二人闻言大喜,向我施礼:“多谢这位公子!” 我笑笑,向罗言挥挥手。 罗言见我这般,只好引他们落座,斟上酒水。 一壶茶二十文,这样好的生意不做才怪。我心里暗笑,想起罗言昨日说要给我看账本,转身走到柜台前去。 罗言见状,招待过那两人,也连忙走了过来,把账本翻好,指着条目对我交代。 “终于坐下来了,可真累人。”那二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只听一人叹道。 “可不是。”另一人说:“不想琼池边上这么热闹,我走得腿也瘸了。”另一人笑着说。 “十余年能恢复成这样也算不错呢。须知我上回来琼池之时,正是洪水刚过。那个惨,方圆五里不见人。唉,千年一遇,也真猛。” “不如上回猛。我看过门中师尊留下的笔记,上个千年,洪水可把京城都淹了。” “果真?啧啧!” “啧什么,还有更惨的。我听说,神君句龙上个千年可就死了。” 我的心似被什么触了一下,抬起眼来。 只见那二人仍对坐饮酒,聊得入港。 “神君句龙?”一人吃惊地说:“如何见得?” 另一人说:“昆仑璧知道么?” “知道啊。” “我山门中登仙的师祖上月显灵了,我师尊被召了去随宴,回来就给我等捎了消息,说子螭的昆仑璧已经许久未见了。” “哦?”那人想了想 :“却又如何?” “啧,你想啊,昆仑璧这般重要之物,句龙子螭历来佩在身上。这许久不见佩戴,便说明那昆仑璧出了事。神君与昆仑璧相连,一位神君若死去,他那昆仑璧必然碎裂;而两半昆仑璧亦是一体,一半碎裂,必然殃及另一半。你说,你若是子螭,若你那昆仑璧碎裂了,你怎么办?” 那人恍然大悟:“所以子螭就不再佩戴了。”说着,他又疑惑:“那子螭的神力……” 对坐那人神秘地笑了笑,不说话。 “可我又不明白了。”那人说:“既然句龙死在千年之前,怎无人发觉?” “句龙已死的说法一早就有了。”对坐的人缓缓道:“你未听说千年前那场天裂之后,有许多人看到了九色巨虹?且那以后,句龙再未出现,何解?不过是因为子螭那昆仑璧还好端端的,他不说话,谁敢质疑?” “那为何子螭的昆仑璧一直好端端的?” “这我可就不晓了。”对坐的人哼笑一声:“子螭是神君,天知道他有什么厉害的法术。这回补天是子螭补的,只怕是补天过后他精力不济,维系昆仑璧的神力弱了,这才露了马脚。” 问话的人听他这么说,叹了声:“昆仑璧可是天庭信物,握有昆仑璧才能掌握天庭,这……” “可不是。”那人双眼发亮:“你说,没了昆仑璧,神君又如何?” “你的意思……” 他脸上浮着醉意,笑着说:“我们师尊可说了,当今天庭之上,下界仙人最多。既神界管不得事,那位子也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笑容落在我眼中,心底一阵厌恶。 他们不是方士就是修仙之人。 自从浮山之后,我对这些人就没了好感,凡与他们有关,一律回避。方才他们进来时一副普通的旅人打扮,我没在意,听着他们谈话才发觉他们身份。原想着开门做生意,是我自己放他们进来的,喝过酒就算了。不想这二人言语愈发猥琐,真让人给不起脸来。 我让还在滔滔不绝说着账目的罗言停下,离开柜台,朝那二人走去。 才行两步,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堂后传来:“公子!” 我看去,只见熊三提着两只桶走过来,道:“我要到山里取泉水,可要替你那些芍药花也取些来?” 我点点头:“好,取些来。” 熊三应了声,正转身离开,这时,却听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慢着!” 我看去,那两个喝酒的人已经站了起来,看着熊三,满面酒气的脸上露着精光。 “二位公台,怎么了?”罗言诧异地问。 “怎么了?”一人盯着熊三,脸上横ròu冷笑:“这堂堂一间大食肆,在琼州也是名声响亮,不想竟匿着这般妖物!” 第四十章 ... 这话出来,熊三面上一愣。 “妖物?”罗言不禁失笑,上前拱手道:“二位公台,小店堂堂正正,店主人公子就在此处,何来妖物?二位公台想必是喝多了……” 话音未落,那人却将他推开,“锵”地将腰间一把宝剑抽出:“不与你啰嗦,待山人来将妖物收拾。”说罢,剑上忽然青光闪现,他口中默念,长喝一声,劈向熊三。 剑气才到半空,忽然,一下灭掉。 那人动作僵在半空,懵然愣住,再举剑,那剑却黯淡无光,犹如一块锈铁。 “我来!”他旁边那人哼道,从腰上扯出一个布袋,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将口袋朝熊三张开:“妖孽,来受死!” 话音落去,口袋在他手中瘪瘪垂下,熊三仍好好地站在那里。 二人面面相觑,神色匪夷。 熊三青筋暴跳,怒吼一声便朝他们冲去。 “熊三,慢着。”我淡淡道,拉住熊三,转向那二人,沉着脸:“二位可闹够了?” 二人瞪着熊三,又瞪着我,一人道:“此人确实是妖!方才之事,定是有更厉害的妖力作祟!” “哦?”我慢条斯理:“如此,那妖孽又在何处?” 二人紧张望着四周,狐疑地目光掠过我和罗言,说不出来。 “妖不妖孽的暂不理论。”我继续道:“且问二位,就算我这杂役是妖,尔等要收服,可有他作恶的凭据?” “凭据?”一人皱起眉头,硬气地说:“你这公子!妖物就是妖物,收服即是正道,要什么凭据?” 我冷笑:“如此,我就不客气了。”说罢,放开熊三:“去吧。” 熊三双目圆瞪,大喝一声,抡起粗壮的手臂,一边一个地将他们拎起。未几,只听惨叫声传来,二人被熊三扔出了街上。 活该。 我心底冷哼。连妖力和神力都分不清楚,还修个什么仙。 回头,罗言正看着我,一语不发。 “来继续看账本。”我若无其事,朝柜台后面走去。 夜晚,我躺在榻上,怎么也睡不着。 我又开始想以前的事,一想就停不下来。 我想起了灰狐狸。 那时,我刚从幽冥出来,魂魄重新召集天地精气重塑身躯,恢复了神力。虽获得新生,我的心里放不下牵挂,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