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劉景從宮裡回到衙門，六子和王朝、馬漢在門口等著。 “大人，沒事吧？” 六子問道。 突然召進宮裡，剛才又見到盧偉兩人去探監，六子感覺情況有些不妙。 劉景笑了笑，說道：“沒什麽，一切正常，今天太晚了，回家睡覺吧，明天公開審理鍾梁桂三人謀反案。” 若是旁人，肯定會感覺劉景在說笑。 昨天進長安城，今天把人抓了，明天公開審訊論罪，還是謀反大罪，怎麽可能這麽快。 但六子跟著劉景，知道他的厲害，他說明天審訊，那便是明天審訊。 其實，六子也想不明白，以前一根筋的主子，怎麽到了歸義鎮後突然變得那麽厲害。 難道真是仙人指點？ 六子說道：“大人，那兩個小兔崽子還在監牢裡，要不要把他們趕出去？” 他說的是鍾梁桂和盧欽的兒子。 劉景笑道：“讓他們多說幾句話吧，要死的人了，說一句少一句。” 劉景這麽說，六子也就不再去管了。 “狗蛋呢？他回家沒有？” 六子問道。 劉景笑道：“他還有事情，我們先回去吧。” 簡單收拾一下，劉景帶著六子回了崇化坊劉府。 王朝、馬漢留在大理寺，劉景交代他們晚上做些事情。 皇城，太極宮寢殿。 趙公公還在審訊禦膳房的人，寢殿這邊由秦瓊接管警戒，精甲禦林軍不停地巡視周圍。 宮女替李世民把衣服脫了，又把頭髮散開。 晚上扎著頭髮睡覺很不舒服，平常人不解開是因為第二天扎頭髮麻煩，李世民是皇帝，有專人梳頭，自然不需要扎頭髮睡覺。 李世民問道：“那邊如何了？” 秦瓊拜道：“都安排好了。” 李世民點點頭，說道：“你去吧，這裡讓程知節接手便是。” 秦瓊退出寢殿，外面程咬金全副武裝接了令牌，秦瓊則往旁邊去了。 宮城偏殿。 因為宮宴投毒的案子，偏殿到了晚上禁止走動，但宮女因為隨時要伺候，也不可能完全禁止，只要拿了牌子，就能出門。 宮女夏荷睡在集體宿舍裡，聽著外面沒什麽動靜了，便悄悄起身，慢慢穿上一件衣服。 旁邊的宮女都睡得很熟，她們白天被嚇得不輕，全都非常疲憊。 膽小的幾個做夢還在求饒，身體微微顫抖。 見到她們夢中求饒，夏荷加快了穿衣的速度，然後穿了一雙軟鞋，從床上下來，把一個小香囊貼身帶了，拿下掛在牆上的牌子，輕輕開了門。 仔細張望一番，確定周圍沒有人，夏荷才側身出了門，反手又輕輕關上。 這裡也有人巡邏，但巡邏的是老宮女，不是士兵。 深宮後院，全是女眷，帶把的只有皇帝一個，若是放士兵進來，這些女眷肯定有忍不住的。 皇帝日理萬姬，身子骨不行，兵哥哥龍精虎猛，哪個宮女不喜歡。 夏荷悄悄出了門，貼著牆往北邊走去。 北邊是內苑，就是皇帝的花園。 到了牆邊上，夏荷找了個黑暗的角落躲起來。 不多久，一道影子越過宮牆，輕輕落在牆根處。 來人穿著黑色衣服，頭上戴著黑色鬥篷，身材矮小，正是那晚上進入崔浩房間的探子。 見到矮個子，夏荷從暗影中走出來，急切地說道：“大人，宮裡在嚴查，我必須離開這裡。” 這次宮宴投毒，正是崔浩通過這個人指使的。 按理說，如此絕密之事，不該通過中間人傳遞，應該自己親自單線直接聯系才對。 崔浩這樣做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就算夏荷被查到了，那也是和矮個子聯系，與他崔浩無關。 憑借他清河崔氏的家世背景，沒有抓到直接證據，誰都不敢說是他指使投毒。 這也是崔浩敢有恃無恐，糾集眾人彈劾劉景的原因。 矮個子戴著鬥篷，在夜裡看不清臉，陰冷的聲音說道：“放心，我來就是接你出宮的。” 說著，矮個子慢慢靠近夏荷。 “多謝大人。” 夏荷高興地握了握身上的香囊，裡面是她攢下的錢，都換成了金子。 有這些錢，夏荷出宮後可以過得很好。 就在矮個子靠近夏荷的時候，一把匕首突然從袖子裡抽出，捅進了夏荷的心窩。 見到矮個子袖子動的時候，夏荷本能地往後一縮。 夏荷不是蠢貨，她知道自己會有被滅口的危險，所以也在防范。 但距離太近，矮個子得手了。 匕首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夏荷悶哼一聲，頃刻倒地。 矮個子擔心一刀不死，伸手想補刀 就在這時，突然一聲箭嘯，矮個子翻身躲開，一支羽箭射在了宮牆上。 “抓刺客！” 一聲大喝，一道高大的人影從屋頂落下，手裡拿著一張弓。 聽到喊聲，粗壯的老宮女持刀衝了過來。 大唐時期的宮女可不是嬌滴滴的弱女子，她們的身材豐腴，力氣也不小。 唐朝畫家閻立本所作的傳世名畫《步輦圖》，李世民接見吐蕃重臣祿東讚時，他坐在步輦上，兩個宮女就能穩穩地抬起來。 羽箭射中的位置，剛好是矮個子剛才站立的位子，這說明此人的箭法很準。 夏荷心窩中刀，矮個子覺得就算不補刀，她也活不成了。 咻！ 又是一支羽箭飛來，矮個子縱身飛上了宮牆，羽箭剛好釘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 “好準！” 矮個子不敢再停留，縱身離開宮牆，鑽進了內苑的密林中消失了。 強壯的宮女披甲提刀，舉著火把到了牆角，見到血流遍地的夏荷，大喊道：“來人，救人！” 屋頂上射箭的正是程橫。 兩箭逼退矮個子後，程橫從屋頂一躍而下，輕盈地落在地上。 夏荷的刀傷太嚴重，宮女急得要死，大喊去請太醫。 程橫收了弓箭，喊道：“狗蛋！” 狗蛋提著藥箱，帶著幾個弟子衝進來，把夏荷抬上擔架，就在旁邊的房間裡急救。 夏荷被刺的動靜太大，皇宮很開沸騰了。 韓娘子帶著女兵搜查宮城和內苑。 太極宮寢殿，程咬金提著板斧站在門口，臉上神色肅穆，完全沒有平時的玩世不恭。 這貨該嚴肅的時候嚴肅，該放蕩的時候放蕩，自己把握得很準。 偏殿的動靜傳到了程咬金這裡，士兵說有一個宮女被刺了，程咬金馬上喝令所有人瞪大眼睛，守衛寢殿。 矮個子翻身下了宮牆，腳步速度極快，穿過內苑的密林，往北縱身翻過圍牆，便到了禁苑。 禁苑就是皇帝的果園，是供應宮廷果蔬禽魚的生產基地，也可作為皇帝狩獵、放鷹的獵場。 到了這裡，矮個子就徹底擺脫追蹤了。 收了匕首，矮個子一路往東，繞著長安城走了一圈，然後從東邊伺機翻牆進入城內。 勝業坊。 崔浩正在後院房間裡等著矮個子回報。 下午他帶著一幫人進宮彈劾劉景，最後卻不了了之。 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劉景是李世民新近的寵臣，偏袒是正常的。 但讓他不安的是劉景居然當眾說明日公開審訊鍾梁桂三人謀反一案。 早上剛抓的人，明天就敢說公開審訊，崔浩感覺劉景這人捉摸不透。 如果說劉景真的能在一天之內查出鍾梁桂謀反的證據，那他自己做的事情就很可能暴露。 所以，他要解決這次宮宴投毒案的關鍵人物——夏荷。 矮個子已經行動了，崔浩等著他的消息。 房間裡只有一盞蠟燭，點在中間的桌子上，一個小小的燭台，其他就是幾張椅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崔浩開始有些不耐煩。 起身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院子，崔浩又坐下來。 “按照時間，也該到了。” 崔浩覺得奇怪，此時已經過了子時，時間拖得太久了。 “會不會出事了？” 崔浩突然感覺背後發冷。 雖說世家大族藐視皇權，但皇帝畢竟是天下之主，手下還有一幫開國大將，能夠調動全國兵馬。 若是發覺了崔浩宮宴投毒，他崔家就算不滅，他崔浩也必死無疑。 想到這裡，崔浩越發不耐煩，幾次看著窗戶，卻不見人進來。 蠟燭燒了一大半，蠟油從一側流下來，燈芯突然炸了一聲，崔浩被嚇了一跳。 呼.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窗戶裡竄進來，矮個子輕輕落在地上。 崔浩見到矮個子，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長長舒了一口氣。 “為何這麽久？” 崔浩不喜地說道。 矮個子如實稟報：“出了點意外，差點被發現了。” 崔浩大驚失色，問道：“人呢？死了沒？” 他隻想知道夏荷死了沒有。 矮個子回道：“死了，屬下一步之內匕首刺中心窩，必死！” 崔浩點點頭，矮個子的手段他信得過，殺了那麽多人，從未失手過。 一步之內，這麽近的距離，殺一個宮女，沒有失手的可能。 “那就好，這個事情過後，你先回廟裡避避風頭，等過了再出來。” 崔浩吩咐道。 說著，崔浩從袖子裡拿出一個沉甸甸的袋子，裡面裝的是黃金。 矮個子接了，拜道：“屬下知道了，這就走。” 將金子貼身收了，矮個子準備從窗戶出去的時候，見到一個人影落在窗戶前。 此人身材清瘦，手中一柄長劍，雙目如星。 借著黯淡的燭光，崔浩認出此人正是諸葛牧！ “糟了！” 崔浩心中大驚，知道矮個子被跟蹤了。 諸葛牧冷冷看著房間裡的崔浩和矮個子，嘿嘿笑道：“崔浩勾結刺客，入宮行刺，大逆謀反，本官特來捉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