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左丞崔賀剛剛回到家裡,便倒在臥室,口鼻眼睛同時冒血,身體不停地抽搐。 妻子劉氏和房間裡的女婢嚇得尖叫起來。 “來人,來人!” 劉氏大叫道。 府裡聽到劉氏的尖叫聲,趕忙打著燈籠跑過來看怎麽回事。 劉氏嚇得連連後退,隻敢遠遠看著哭泣,不敢上去救人。 女婢更是被嚇懵了,更不會上去動崔賀。 作為奴仆,這個時候如果亂動,最後罪責落到自己身上,那是死路一條。 一個身材肥胖的油臉男子走進來,分開家中的仆人,見到崔賀倒在地上,男子呵斥道:“還不把老爺抬到床上,傳太醫,去太醫署!” 這男子是崔府的管家崔老二。 崔老二對著所有人呵斥,但是沒有人動彈,都在看著地上的崔賀。 遇到麻煩的時候,如果不點名,是沒有人會做事的。 崔老二指著一個精瘦的男仆,罵道:“還不去!” 這個人是催老二的小跟班,做人做事比較精明。 小跟班馬上拿了崔府的令牌,出門往太醫署狂奔而去。 長安城晚上宵禁,一般有急事出門,都會帶著府上的令牌。 當然,這僅限於大門大戶,一般的小老百姓還是乖乖地別出門。 崔賀抬到床上的時候,嘴裡又嘔出幾口黑血,鼻子被血堵住了,瞳孔開始擴散,眼角流出血水。 崔賀十指緊握,指甲刺進了掌心肉裡,樣子十分痛苦。 劉氏就站在旁邊不停地抹淚,完全沒有主意。 崔老二蹲在床邊,回頭對一個男仆說道:“快去京兆府報官,同時去宗家報知族老。” 博陵崔氏在長安城也有族老,和清河崔氏一樣。 崔賀這個樣子明顯是不行了,這樣的大事,必須先報警,再通知族裡的長輩過來商議。 崔賀原來的正妻早亡,然後娶了劉氏續弦,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年紀又還小,現在府裡已經沒有能做主的人了。 崔老二雖然是族人,但他是遠房旁支,遇到大事做不了主。 男仆馬上拿了令牌,匆匆出門去了。 不多久,太醫署來了一個40多歲的太醫,這個太醫面白無須,叫做邱龍,一直給崔賀看病。 朝中的大員一般都會和太醫署的太醫有交情,然後找一個人作為自己的家庭醫生。 “邱太醫。” 崔老二見到邱龍進來,連忙起身迎接。 邱龍剛才見小跟班火急火燎的樣子,也不跟崔老二客套,馬上坐在床邊看病。 只是才坐下來,邱龍便知道不中用了。 臉色紫黑,枕頭和衣服上全是黑血,這明顯是中毒。 拿起崔賀的手,雖然尚有體溫,但脈搏已經沒有了。 邱龍轉頭看著崔老二,歎息一聲,說道:“報官吧。” 崔老二早看出人死了,只是邱龍這麽一說,崔老二還是接受不了。 妻子劉氏更是直接昏死過去,倒在地上,女婢連忙扶著劉氏到廂房躺下。 崔老二問邱龍:“邱太醫,我家老爺怎麽回事?” “他剛剛去宮裡參加慶功宴,怎麽回來就.” 這個樣子,一看就是中毒,崔老二心裡也猜到了,但他不敢說。 哪個人敢說皇帝的慶功宴有毒,那是腦袋長多了。 “管家,我是太醫,不是仵作,這個事情,還請到京兆府報官。” 邱龍推辭道。 在官場上混,非分內之事不要做,沒有根據的話不要說,這是最基本的保身之法。 邱龍雖然看出了崔賀是中毒身亡,但他不會說,因為這是衙門勘驗的事情,與他無關。 崔老二也知道,示意小跟班送邱龍回去。 很快,京兆府的人來了。 大唐時期,長安城所在稱為京畿之地,管理長安城周圍的衙門就是京兆府。 京兆府統轄關中二十二個縣,是大唐最核心的區域。 京兆府的最高長官為京兆牧,為從二品,一般由親王擔任,此時由李孝恭擔任京兆牧。 京兆牧一般不管事情,由京兆尹負責。 京兆尹為從三品,手下有京兆少尹兩名,還有功曹參軍、司錄參軍、司戶參軍、司法參軍、司兵參軍、司倉參軍、司士參軍。 此時來的是京兆少尹何慕,還有司法參軍呂方,身後一幫衙役。 見到何慕,崔老二深深一拜:“何少尹。” 何慕見崔老二神色哀傷,心中暗道情況不妙。 “怎麽回事?” 京兆少尹何慕問道。 崔老二看著床上的屍體,說道:“此事的經過是這樣的” 事情很簡單,就是崔賀晚上去宮裡赴宴,回來暴斃身亡,死狀像是中毒。 京兆少尹何慕聽完,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起來了。 宮裡赴宴,回來中毒暴斃,那其他大臣呢? 何慕嚇得渾身冒冷汗,回頭對司法參軍呂方喝道:“驗屍!” 身後走出一個穿著布衣的中年男子,此人雖然戴著襆頭,但凌亂的頭髮從帽子裡露出來,顯然是家境不好。 此人是京兆府的仵作。 仵作這個名詞出現於唐朝,是一個非常低賤的職業,仵作子孫三代不得參加科舉。 到了李商隱所在的晚唐時期,他在《雜纂.惡行戶》中,將仵作和盜墓、劊子手並列,稱為低賤醜惡的職業。 仵作馬上拿出家夥蹲在地上,開始簡單地驗屍,旁邊一個人記錄。 崔賀是尚書左丞,對於仵作來說,那是天大的官,他絲毫不敢大意。 簡單勘驗後,仵作並沒有說話,而是走到司法參軍呂方邊上耳語一番,然後呂方又對京兆府少尹何慕耳語一番。 何慕眉頭緊皺,對崔老二說道:“此事乾系重大,本官要將崔大人的遺體帶回京兆府,不知道.” 沒等何慕說完,崔老二便道:“何少尹,此事太大,我做不得主,須等族老過來才能定奪。” 想想也是,崔老二不過是一個管家,死了家主,這樣的事情肯定是族老出面。 古代對於遺體極其看重,若是運回京兆府,必定是開膛破肚,他們未必能接受。 “你速去報知府尹大人,我在此等候崔家族老。” 京兆府少尹何慕吩咐道。 這個事情太大了,如果說崔賀是在宴會上中毒死掉的,那麽其他大臣也有這個危險,這個事情不能等。 司法參軍呂方得令,馬上急匆匆騎馬找府尹。 崇化坊。 劉景回到家裡,舒舒服服洗了個澡,穿了衣服躺在床上想著在長安城要怎麽浪一波。 諸葛牧這幫人陸陸續續到位了,但李世民不是傻子,肯定會極力拉攏,給孫堂兵部侍郎就是這個意思。 故意讓孫堂這個下屬比自己官大,有點挑撥離間的意思。 不過有系統的綁定,只要是劉景教過的人,絕對不會出現背叛的可能,李世民這點小聰明沒啥用。 五姓七望的反應比預料的要激烈,這也是劉景不願意立刻封王的原因。 區區一個大理寺少卿,這些人就炸毛了,如果直接封為雲州王,他們還不造反。 長安城確實繁華,妹子也多,就是有點肥肥的 不知道平康坊裡的姑娘有沒有嬰兒肥的,對於微胖,劉景還是很喜歡的。 太瘦的貝殼,裡面沒肉,沒啥意思。 肥美多汁才是王道。 什麽時候去平康坊逛一逛,原來的那個劉景是個書呆子,說什麽君子戒色,從來不去煙花之地,太浪費了。 砰砰砰. 正當劉景胡思亂想的時候,六子敲門進來了。 “呦,就回來了?不跟你相好睡一宿啊?” 劉景笑嘻嘻地問道。 今天剛回來,六子就火急火燎地去了平康坊找相好。 六子沒有回答這個,轉身把門關了,低聲說道:“大人,剛剛接到消息,崔賀中毒死了。” 劉景從床上起來,披了外套,問道:“崔賀?博陵崔氏,尚書左丞?” 六子說道:“對,就是那個。” 劉景皺眉道:“與我何乾?” 六子說道:“聽說是在晚上的酒宴上中毒的。” 嘶. 劉景心中微動,問道:“你從哪裡聽來的?” 六子說道:“平康坊啊,那裡三教九流,消息最快。” 六子在平康坊的時候,聽到了一些風聲,然後馬上跑回來。 劉景想了想,吩咐道:“去把曹大媽找過來。” 這些事情,六子只能聽到一些大概,具體的事情他不知道。 六子剛要出門,卻見到曹大媽穿著黑鬥篷進來了。 “你怎麽知道大人找你?” 六子驚訝道。 曹大媽揮揮手,沒有理會六子,徑自進了房間,對著劉景拜道:“恭喜劉大人。” 劉景笑了笑,說道:“你我少來客套,崔賀的死怎麽回事?” 這個時候過來,肯定不是為了祝賀劉景升官。 曹大媽收了笑容,低聲說道:“這個事情我慢慢說。” 在歸義鎮時,劉景給了曹大媽一個新任務,那就是進入長安城,在長安城建立曹陽群眾組織,每個坊都有一個居委會。 曹大媽受過專業訓練,這方面做起來得心應手,組織發展得很快。 但因為時間有限,人手各方面還不成熟,需要時間。 這次優先布局的就是皇宮和五姓七望,當然,這些地方也是最難滲透的。 上午劉景和崔浩發生衝突,曹大媽很快就知道了,然後就密切關注崔家的動作。 今晚上李世民舉辦宴會,崔浩找人做了手腳,在酒裡下毒,想毒死劉景。 名門望族要打聽宮裡的消息,在宮裡當然有人。 上酒的時候,一個宮女特別給劉景端了一壺酒,曹大媽在宮裡發展的小太監見到了,就偷偷換了一壺。 至於那壺毒酒誰喝了,小太監也不知道,曹大媽也不知道。 等崔家出事了,才知道崔賀喝下了那壺毒酒。 說著,曹大媽拿出一個小罐子。 “大人,這是崔賀吐的血。” 劉景接了小罐子,放在桌上,對六子說道:“把狗蛋叫起來。” 六子馬上去,過了會兒,狗蛋睡眼朦朧地進來,嘟噥道:“大人什麽事情啊,我在做夢呢。” 劉景指了指小罐子,說道:“這是一瓶毒血,看看什麽毒。” 狗蛋聽說是毒血,這才清醒了一些,揉了揉眼睛,馬上拿了回房去檢測。 “屬下辦事不力,雖然避開了毒酒,卻沒有完全把握局面,請大人責罰。” 曹大媽愧疚地說道。 劉景安慰道:“已經很好了,這才多久,你能在宮裡發展下線,又能搞到崔賀的血樣,換做其他人根本做不到。” 從劉景給曹大媽新任務,曹大媽帶著幾個骨乾進入長安城,到現在不過半個月而已。 說真的,曹大媽真是當探子的料。 曹大媽嘿嘿笑道:“能為大人出力就好。” 劉景說道:“好了,此事我已知曉,後面的事情,我會處置。” “你在平康坊發展一些人,那裡三教九流,所有的消息都會在那裡匯聚。” 不管身份多高貴、多低賤,都有生理方面的需求,平康坊這個地方可是消息的匯聚節點。 曹大媽起身行禮,拜道:“屬下明白,屬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