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 皇后坐在宮裡,心情很是煩躁。 慶功宴上毒死大臣的消息她知道,狗蛋給她做過診斷,沒有任何中毒跡象。 自己雖然無礙,但宮裡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這個后宮之主也有責任。 韓娘子全副武裝,站在大門口警戒,立政殿重點戒備。 和玉匆忙進了立政殿,到了面前拜道:“皇后,剛才劉少卿進宮了,帶走了7個倒酒的宮女,4位大人食物的問題還在查。” 皇后點點頭,說道:“此事必須徹查,賊人居然能在宮裡下毒,這還了得!” “劉少卿去查也好,涉及到世家大族,一般的官員肯定繞著走,非劉少卿不能徹查此案。” “若是劉少卿需要什麽幫助,你要全力配合!” 和玉拜道:“奴婢遵命!” 勝業坊。 一抬轎子晃晃悠悠進了崔浩府邸。 轎子進了後院,然後落轎,一個老者從裡面出來,正是清河崔氏族老崔安。 門口的奴仆見到崔安,紛紛行禮跪拜。 兩個侍女扶著崔安進了房間,裡面一個男子起身迎接,正是少府監崔浩。 “族老。” 崔浩上來攙扶,崔安慢慢坐在了主位上。 坐定後,崔浩揮揮手,示意所有人出去,門口不許有人。 奴仆退去後,崔浩又看了看窗外,確定無人後,崔浩才開始說話。 “族老過來有什麽事情?” 崔浩坐在側位上,坦然地問道。 族老崔安耷拉的眼皮下,渾濁的眼睛瞥了一眼崔浩,有些不高興地說道:“那崔賀和其他幾個大臣中毒身亡,真是你做的?” 崔浩也不隱瞞,說道:“是,本來想毒死劉景,但是出了點岔子。” “不過不要緊,我會處理好。” 在宮宴上下毒,崔浩卻當成沒事人一樣。 族老崔安臉皮松弛,看不出表情,神色完全從眼神裡表露。 渾濁的雙眼明顯閃過一絲不屑,低沉緩慢的聲音說道:“我們清河崔氏大家大族,對付一個沒根腳的人,居然在宮宴上下毒。” 大家族到處都是人,要對付一個沒根基的人,手段很多,而下毒是最下策。 官場上,栽贓陷害的方法有的是,完全不用這樣做。 崔浩笑了笑,說道:“族老息怒,我也知道下毒是下策,我是被劉景這廝氣瘋了。” “下毒雖然是下策,卻最有效,只是陰差陽錯,卻讓劉景這廝逃了一劫。” 計劃很好,宮宴上下毒,回到家裡毒發。 劉景家中沒有親友,死了就死了。 而且,崔浩作為官場老油條,他賭李世民不會為劉景徹查。 原因很簡單,為一個剛提拔起來的小官得罪豪門大族,這不劃算。 豪門望族的可怕之處不僅在於他們本族勢力強大,還在於他們相互聯姻,好比幾棵大樹相互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也是皇帝不敢動世家大族的原因,動了一個家族,就是動了整個豪門,朝廷官場會地動山搖。 族老崔安冷冷說道:“做了的事情就不說了,尾巴要清理好,宮裡已經鬧翻天了,不要順著尾巴查到我們。” 他們崔家的消息很靈通,宮裡任何風吹草動,他們在外面都知道。 崔浩笑了笑,說道:“我已經開始清理了。” 昨晚上知道失手後,崔浩就派人去處理了。 如果不出意外,現在應該處理完了。 崔安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好像要睡著一樣,慢悠悠地說道:“不要再用這種手段,太低級了。” “剛剛劉景在大理寺把右少卿鍾梁桂和寺丞盧欽關起來了,罪名是勾結隱太子李建成,罪涉謀反。” “這麽大的帽子扣在四品大員頭上,盧欽又是范陽盧氏的,這麽好的機會,你還不去上書彈劾,難道還想再給劉景下毒?” 崔浩笑道:“族老所說的我也知道,我的彈劾文書已經寫好了,馬上就往盧家去,和他們一起上奏。” 這麽大的事情,這麽好的機會,崔浩豈會放過。 在崔安來之前,他已經寫好了彈劾文書,正準備出門找盧家,就聽說崔安到了,這才拖到現在。 崔安滿意地點點頭,說道:“我們殺人從來不用刀,更不用毒,朝廷就是一把利刃,要學會用朝廷的法度殺人。” 朝廷的律法放在那裡,會用的人,殺人不見血,比刺殺下毒更狠。 崔浩嘿嘿拜道:“記住了。” 崔安緩緩起身,崔浩馬上開門,把奴仆喊進來,扶著崔安上了轎子回去。 崔安走後,崔浩即刻坐騎著高頭大馬往盧家去。 他完全不避諱,就這麽大搖大擺出門。 進了盧府,裡面也是亂哄哄一團,府裡的人已經知道了盧欽被劉景打入監牢的消息。 見到崔浩,盧府的人很驚訝,因為他們和崔浩的來往不是很多。 但最奇怪的是,此時盧欽在牢房裡,盧家的男主不在,此時崔浩過來不合適。 “少府監大人,我們府上此時恐怕不便接客。” 盧府的管家抱歉地說道。 崔浩從馬上下來,行禮道:“驚聞盧大人被打入監牢,還是謀反的罪名,我與盧大人同朝為官,出了這樣的大事,怎麽能不來。” “劉景此人做事囂張跋扈,可惡至極,管家此事還是去把族老請來一起商議如何對付才是。” 崔浩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姿態,完全站在盧家的立場考慮事情。 管家拜道:“感謝崔大人好意,我家小主已經去了族老家中。” 崔浩聽說盧欽的兒子去了盧家族老那裡,在這裡也沒什麽用,便上馬告辭,往崔家族老家中去。 出了盧府,崔浩直奔族老盧不器府邸。 到了門口,崔浩敲門進去,族老盧不器正在和盧欽的兒子盧偉商議。 仆人見到崔浩,馬上稟報盧不器。 盧不器馬上把崔浩請了進去。 “族老,盧賢侄。” 崔浩進門行禮。 盧不器二人起身拜道:“少府監怎麽來了?” 崔家的翹楚崔無名昨天被諸葛牧暴揍的消息滿城皆知,盧不器知道崔浩和劉景不對付。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崔浩過來,肯定是來商量一起搞死劉景的。 心裡雖然明白,面上卻不點破,這是斯文人的方式。 崔浩坐下來,仆人上了茶。 “我方才聽聞劉景將盧寺丞打入監牢,而且還是謀反的罪名。” “這廝真是膽大包天,謀反大罪也敢張嘴就來!” “族老,謀反可是抄家問斬的大罪,此事不說清楚,盧家危矣。” 崔浩一上來就直奔主題。 盧偉年輕,忍不住說道:“劉景這廝蠻不講理,我阿耶為官清正,如何會謀反!” “我看這廝不過是想攬權罷了,還把右少卿一起問了謀反之罪。” “我定不與這廝罷休,我要去告禦狀。” 盧不器目視盧偉,示意他說話小心點。 崔浩雖然不是敵人,但也不是自己人,不該如此說話。 崔浩憤然道:“賢侄說的不錯,此僚行事肆無忌憚,不過是仗著在歸義鎮的一點軍功罷了。” “這廝昨天不將我崔家放在眼裡,今日又對盧家出手,一個寒門竟敢挑釁我崔盧兩族,若是不將其拿下,我們兩家必被恥笑。” 盧不器拿起茶盞,並不對崔浩所說發表任何看法。 喝了一口茶,盧不器不急不慢地問道:“那崔大人有何見教?” 崔浩說道:“禦前告狀,參他一個私自毆打朝廷命官、誣告謀反之罪!” 盧偉起身叫道:“我願隨少府監入宮告狀!” 盧不器放下茶盞,冷冷說道:“此事自有族裡做主,你坐下!” 盧偉想爭辯,但又不敢和族長吵,只能坐下來。 “今日長安城出了許多事情,聽說昨晚的慶功宴,尚書左丞中毒身亡,皇上正在徹查。” “此外,還有幾位赴宴的大臣也中毒而死,症狀居然都一樣。” “當此多事之秋,恐怕告狀不合適。” 盧不器心中也憎恨劉景,但是崔浩這次過來明顯是想把盧家當槍使。 盧不器老成精,不願意出這個頭。 而且,他隱隱感覺崔賀等人的死很蹊蹺。 昨天崔無名和諸葛牧比武,晚上就有人中毒死亡。 他不認為是劉景下毒,那又是誰下毒? 崔賀在朝中並無死敵,其他幾個大臣更是和善之輩。 所以,這時候出頭不是好時機。 崔浩搖頭說道:“不然,晚輩覺得正該趁著此時上書彈劾。” “這個劉景剛入長安城,崔大人就中毒,誰知是不是此僚所為。” “若真是他所為,那我等皆危矣。” “族老若不是不敢,晚輩就自己進宮告狀。” 崔浩沒想到這個盧不器這麽能忍,這個時候居然不跟自己一起去。 盧偉想說什麽,卻被盧不器瞪了回去。 盧不器說道:“此事老夫還要和族裡的人商議,崔大人所說,老夫會考慮。” 崔浩見盧不器不受蠱惑,便起身告辭。 崔浩走後,盧偉不解地說道:“我阿耶被打入監牢,又被安上了謀反的大罪,我若是不告狀,難道坐等抄家嗎?” 盧不器冷哼道:“你懂什麽,現在局勢不明,你父在監牢中並無危險,若是盲動,被人當槍使,那才是滅頂之災。” “此事我會考慮,你回家等著便是。” 盧偉無奈,恨恨地出了府邸。 他覺得盧不器只在乎家族的利益,沒有把盧欽的生死放在心上。 既然宗族不出面,那就自己來。 剛從府邸出來不久,盧偉便看到了崔浩騎馬過來。 “賢侄,族老明哲保身,我也無話可說。” “但賢侄身為人子,父親在監牢之中,你若不出頭,難道坐看寺丞大人被斬?” 崔浩說不動盧不器這個老狐狸,但對付盧偉這個愣頭青綽綽有余。 盧偉拜道:“少府監大人,身為人子,豈能坐視不理,我隨大人去告狀。” 崔浩喜道:“不急,我們再去找鍾少卿的大郎,我們一起去。” 說著,二人又往鍾府找鍾梁桂的大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