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佩琦不氣不惱,想著這會也不困,就耐心跟王香蓮解釋說:“女人的歸宿不一定是嫁人。” 想起今日那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女人,她忍不住又說:“再說了,嫁人了興許還不如自己一個人。萬一嫁了個脾氣不好、有暴力傾向的,輕則挨罵,重則挨打。” 王香蓮剛要反駁,她就又說:“又或者跟阿姨您一樣,早早就喪了夫,要一個人含辛茹苦把孩子拉扯大。” 聽到這句話,王香蓮登時就變了臉色,立馬沒了和吳佩琦繼續聊下去的欲望。 她翻了個身,背對著吳佩琦。 可吳佩琦不困,並且開了話匣子。 她也翻了個身,對著王香蓮的後背。 “阿姨,您有沒有想過,如果您當初沒有嫁給立軍的爸爸,會過著什麽樣的生活嗎?” 王香蓮有些惱了,粗聲粗氣說:“沒有想過!我要是不嫁給立軍他爸,難道我自己一個人就能生出立軍這麽好個孩子來?” “嗯~阿姨您的思想這就有些狹隘了,其實女人不一定要生兒育女的。沒了兒女的牽絆,女人還能有更多的時間花費在自己的身上。” “要人人都是你這麽想,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人了!你媽要是也這麽想,也就沒有你了!” 吳佩琦聽出她聲音裡的惱意,嘿嘿一笑,“這怎麽能拿來相提並論呢?如果到時候我找到了相愛的人,我願意給他生兒育女啊。我的意思只是說,不能為了嫁人而嫁人,不能為了生孩子而生孩子。” “行了行了!沒讀過幾天書,大道理說起來倒是一套一套的。趕緊睡吧,你不困,我困了,明天我還要早起去買菜呢!” “……”難道剛剛不是她拉著自己聊天的嗎? 吳佩琦這會兒是完全沒了困意,亮晶晶的眼眸在黑漆漆的夜裡更顯得熠熠生輝。 翻身仰面朝上躺了一會兒後,她沒忍住,開口跟王香蓮搭話說:“阿姨到時候你跟立軍走了,去了新的環境,還會繼續做這個鹵味生意嗎?” 王香蓮久久沒有回答,就在吳佩琦想她是不是已經睡著了,她忽然開口。 “我當然是要做的,不然整天閑著沒事乾,待在家裡幹嘛?不過……”不過說實話,去到新的環境,她適應新環境都是一個大問題,更別說擺攤做生意。 現在也就是在學校裡賣習慣了,所以她能做到得心應手,可但凡讓她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她都會手忙腳亂,六神無主。 要是吳佩琦能跟著他們去,到時候有吳佩琦在背後給她出謀劃策、坐鎮後方,她肯定能心安不少。 可惜…… 輕輕歎了一口氣後,她不舍地說:“阿姨剛剛問立軍了,立軍說你不想跟我們一起走。其實阿姨很想你能跟著我們一起去,都跟你在一塊住了快四個月了,阿姨早就把你當成閨女一樣看。還有立軍,難道你以為他真的只是為了盡他帶你來城裡的責任,所以才對你這麽好的嗎?” 這次輪到吳佩琦沉默。 王香蓮自知失言,沒敢再繼續往下說,擔心一不小心暴露了趙立軍的心事,回頭趙立軍再怪她。 “阿姨,”吳佩奇微笑著袒露心事,“其實我也想跟你們一起走,可是店才剛開,我拿了人家的投資,總不能連本都沒賺回來還給人家,就走了吧?還有我父母,我原本是打算等店這邊的事情沒那麽忙了,就把他們接到城裡來,如果我跟你們走,這件事就不知要拖到什麽時候,還有許朔那邊,我們走了,他一個人在這怎麽辦?” 她說了一大堆,可王香蓮就記得了最後這一句。 第二天早上,王香蓮被尿憋醒,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看見趙立軍在廚房裡做早餐。 忽然想起來昨天夜裡跟吳佩琦聊的話,心裡一動,就朝廚房那邊走了過去。 她緊張地朝房門的方向看過去,確定吳佩琦還沒起,聽不到她的話後,才小聲地對趙立軍說:“立軍,媽昨天夜裡已經給你問明白了!佩琦她之所以不肯跟我們一起走,是因為她放心不下阿朔那孩子一個人留在這。” 趙立軍拿鍋鏟的手一抖,就把鍋裡的煎雞蛋給戳爛了。 王香蓮依舊盯著房門口的方向,絲毫沒有察覺趙立軍的反應,又說:“要不媽去找阿朔,跟他說說,讓他跟我們一起去衢州。” “不用。” “為什麽呀?說實話,我們倆一走,留下佩琦和阿朔她們兩姐弟在這,我確實是不放心。不過我聽佩琦說,她還打算把她爸媽接到城裡來。要是那樣的話,他們一家四口在這邊,我還能放心不少。” 一家四口…… 這四個字在趙立軍聽來十分刺耳。 原來只要他走了,他就會在吳佩琦的生活裡消失。 帶著脾氣,他故意試探王香蓮說:“既然你不放心,那我們乾脆不走了。” “不走怎麽行?你的單位就在衢州,你不過去,難道人家還能為你把單位搬到這邊來?” “我的意思是放棄分配,自己另外找工作。” “不行!”王香蓮著急得聲音倏然拔高,根本顧不上會不會吵醒吳佩琦,“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學,好不容易熬到你畢業了,你要放棄工作?我告訴你,門都沒有,除非我死了!” 她的反應完全在趙立軍的意料之中。 所以趙立軍沒有半點急惱,也不接話,隻繼續做著自己的早餐。 王香蓮站在旁邊,瞪著眼看他。 過了好久,這才消了些氣,咬牙切齒、壓低聲音道:“我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能做這種傻事!哪怕佩琦她是個天仙,她也不值得你放棄工作,留在這邊。” 趙立軍涼涼反駁:“昨晚你不是說,為了愛情,父母都可以拋棄嗎?現在一份工作而已,又算得了什麽。” “這怎麽能一樣,她是女人,你是男人!” “男人女人又如何,都一樣,沒有誰比誰更高貴。媽你自己就是女人,不應該說這種話。” 王香蓮眼神震驚地看著趙立軍。 再想到昨夜裡吳佩琦的那番言論,她不禁心想,這倆人到底是誰影響了誰,怎麽說的話都奇奇怪怪。 “行行行,大道理說不過你,你說的都有理。不過我告訴你,你不能放棄分配的工作!不然我就不要你這個兒子了,你該幹嘛去幹嘛去。” 吳佩琦剛一打開房門,就聽見王香蓮的這番話。 她頓時尷尬得出去也不是,回頭也不是。 頓了一會兒,她這才咳嗽一聲,然後往衛生間走去。 廚房裡的王香蓮聽見動靜,狠狠地剜了趙立軍一眼,沒再說話。 這天的早飯,三人吃得異常沉默,各有心事。 臨出門時,吳佩琦和趙立軍也沒有交流,隻默默一前一後出了門。 走在去學校的路上,吳佩琦數次微微扭頭看向趙立軍,想找個話題,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可她次次都是看見趙立軍繃著個臉,很是嚴肅的樣子,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最後,兩人還是一直沉默著走到了學校。 走開要分開的岔路口時,趙立軍這才開口:“我今天就在圖書館裡,不在老位置就是在附近。如果還有人來找你的麻煩,你就馬上讓人來找我。” “嗯……”吳佩琦還沒來得及說接下來的話,趙立軍就轉了身。 看著趙立軍離去的背影,吳佩琦輕輕歎氣。 她心想趙立軍還不如不跟她坦白,現在事情說開了,兩個人的關系莫名其妙也變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