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恩科 太初二年春, 皇帝特開恩科,廣納天下良才。 一時間京都城中湧入大批文士,都奔著在新朝天子門下登科及第。尤其寒門子弟, 皇帝登基首開的恩科必定以選賢納才為準, 是他們最好的躍入龍門之機。 元懌任洪明昭為主考官,並任新提拔出得兩位翰林學士為監考官,共同主持此次春闈。此次春闈三月起, 層層篩選嚴查舞弊, 終於六月選出一百一十五人入考殿試。 黎朝殿試文卷皆由皇帝親自審閱,故而六月上這一晚, 月上枝頭, 龍乾宮中依舊燭火燃燃,元懌看著桌上鋪呈的試卷,指著最上一張道:“月兒你瞧瞧這篇文章。” 正殿上現下除了藍鈺兒並無旁人伺候, 故而舒月是和元懌一同坐在龍椅之上,元懌環著她,她則靠在她的懷裡, 兩人一同去瞧那試卷。 “此人文詞質樸,但行文流暢通篇激昂, 治國之論據點新奇,倒是難得。” 元懌笑笑, 又將另一摞首張試卷遞過,“你再看這個。” 阮舒月通篇讀完, 斟酌道:“這人辭藻華麗, 但論點中規中矩, 算不得錦繡文章, 不過, 倒也算堪用。” 她說完側目,見元懌正盯著她,“我說的不對?” 殿試之卷都是封名奉上,剛才元懌給她時並未啟封,就見她抬指一提,那封口竟是已經打開的。阮舒月跟著去瞧那上面的字,就見試卷上赫然所書的名字,正是汴州阮恆暉。 “此次科舉是想告知天下,皇上不拘一格降人才,若點了阮氏子弟,怕是會讓天下覺得陛下偏向阮家。” “陛下。”阮舒月說著就要起身,元懌卻抬手將她按下,“怎麽又叫陛下。” 元懌見她不語隻那一雙秀眉卻已蹙起,便繼續道:“所以你也覺得,恆暉可用。” “元懌,我並不知曉這是恆暉的試卷。” “既然不拘一格,若只因著這人是皇后親族便舍了,豈不是同樣有失公允寒了士子之心。”拿過試卷元懌邊看邊道:“你這堂弟文章尚算規矩,一甲當不得,進士及第總是沒問題的。月兒,你可知此子品性如何? 阮恆暉是她伯父的三子,隻比她小一歲,幼時在汴州老家相處過幾年。“幼時所見,他當是個老實的孩子,大婚時也曾見過一次,他跟在人群後頭,也沒說上什麽話,看性子倒是和小時候一般不善言辭。” 元懌輕點下頭,“老實有老實的好處。”朝堂中當有阮家人,扶持阮氏,亦是在為來日。再次取過方才那篇陳詞激昂的文章,元懌邊看邊道:“以文章觀人,此人當為錚錚純臣。”挑開那試卷上的封名,上書安州陳洛謙。 “我當然知道。”元懌笑望向她,心裡卻不禁歎息,她封賞阮氏一族便有官員進言外戚禍國之亂,還有趁機提選秀之事的。雖被元懌一一壓下,但這風又怎麽可能不刮到舒月耳中。“這是我給你看的,就是怕你知道是你堂弟的試卷不肯瞧了。” 未待她說話,元懌先一步開口,“此子,當可堪用?” “安州可有陳家?” 一直立在不遠處的藍鈺兒此時上前,進得殿試中的諸學子她早已奉命事先查過,當下應道:“回陛下,安州並無世家姓陳。” 元懌點點頭,抬手取過朱筆,在那卷子的右上空頭禦書:第一甲第一名。 入得殿試只要不出紕漏,幾乎皆可得三甲中的名次,隻名次先後同日後升遷官途相關,故而亦十分重要。點了狀元,元懌又取過阮恆暉的試卷,略一沉吟,在上書:第二甲第十名。 “元懌……”阮舒月在旁欲言又止,元懌知道她想說什麽。“今次恩科過後,我要挑選十五人入得事先留好的京都中樞要職,這個名次剛剛好。”她攬過阮舒月的腰身,握住她另一側的手,“月兒,我需要辦事的人。” 阮舒月明白元懌想做的,她輕嗯一聲,想了想又道:“恆暉不敢言才高,但應當是個可靠本分的。” 元懌笑了笑,看向藍鈺兒,後者會意出去後將外間伺候的宮人一應打發出去,而後關上了殿門。 “我知道,月兒,有我在,我自是信你的。” 舒月知道她在說什麽,元懌也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手彎稍稍一帶,將整個人帶入懷中,元懌輕嗅下她的發間,阮舒月身上的香總是淡淡的,卻歷久彌香,每每靠近她,自己都會感安心。 “元懌,人言可畏,我是怕有一日……” “我們的關系,豈是他們想的那般?月兒,我們經歷了這麽多風風雨雨,你該知道,我不會如男兒那般負心薄幸。我喜歡你,便會長長久久的喜歡你信任你。” 阮舒月心頭被這話敲動,她反手攬過元懌的脖頸,在她耳邊喃聲:“我知曉,我也是一樣的。” 龍乾宮正殿是皇帝日常處理朝務之所,故而那龍椅並不像乾陽宮那張金座龍椅般重沉,好在還算寬大,兩個人坐起來並不覺得擠。但這也隻限安坐著,若有動作便緊貼相磨,可偏生這擠磨,為這氛圍增添了幾縷情致。 “元,元懌。”交頸纏綿,舒月抵靠住元懌,“這是在正殿。” “我知道。” “別鬧。若有人看到……” “沒有人會看到。”元懌蹭著她的耳垂,“我不傳召,誰敢進來?” “這裡,不是……”皇后娘娘說不下去了,自從成親之後,她覺著元懌比之前更加肆無忌憚,不僅僅是肆無忌憚,她似乎更樂於此事了。想到鈺兒臨出門前含笑望過來的眼神,阮舒月按住元懌的手,“我們去內殿好不好?這裡不適合,啊!”一聲輕呼,皇后娘娘隻覺身上一涼,脖頸間系著的那條紅綢帶飄然落下,皇帝陛下不知何時已然悄然入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滑落的布料貼身垂下,元懌的話隱在她的耳中,“朕覺得合適,娘娘必定也會滿意。” 燭火微搖,曳曳生姿,阮舒月俯身禦座,抬手撫上元懌的耳朵。“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爭伐攻勢陡然迅猛,皇后娘娘再不能言其它,連日辛勞,她也只能以此慰勞她的皇帝陛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