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解圍 自那日被元懌背回來後, 阮舒月便留在了歡喜客棧養傷。大小姐一應吃食都是客棧首席廚娘俞菱初單獨料理,陶依從旁幫忙時便會將元懌的飯食一起做出來。而阮大小姐自從那日拿了人家的糖糕之後,幾乎每天都要去元懌面前報個道。 “我說, 阮小姐, 你不然,就不要這麽折騰了吧?”甲字間房,元懌看著拄著拐強自裝穩的阮舒月, 以及另一邊一手扶人一手費力提食盒的丫鬟秋蘭, 忍不住勸道。 “不折騰,不然你去我房間裡吃?”大小姐安穩坐下, 淺淺一笑, 很是淡然平和。 “不必了。”如果可以,希望你也不要來我房間。當然,這話元懌沒敢說, 她雖有些溫吞,但還不傻。 “今日俞廚娘做了蜜糖蒸百合和黃豆芫荽湯,都是她拿手的菜, 又有清熱解毒的功效,你也嘗嘗。”秋蘭將食盒裡的菜品一一擺在圓桌上攤開, 阮舒月在旁實時講解。 “不用,我又沒中毒。”元懌輕咬下唇, 在阮舒月“溫慈”的目光中,點點頭, “俞姑娘廚藝很好, 是得嘗嘗, 多謝阮小姐。” “和我不用這般客氣。” 秋蘭在旁看得忍不住直抖眉, 如今元姑娘對自家小姐可真是客氣了許多。不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單說三天事情發展便有了新的轉機,而這轉機具體說來,還就發生在三天之前。 三天前,阮舒月用過早食,並賞了前來送飯的俞廚娘的弟弟寒時小哥一貫錢,交代他以後若見著元姑娘回來,前來通報一聲。吃過飯後,大小姐閑來無事靠在床上看些話本子打發時間,窗外陽光透進來,照的整間屋子暖融融的,時間這般過得也快,就在她迷迷糊糊將要打盹時,忽聽外間街上一陣鑼鼓聲間或還夾雜著喊叫的聲音。起初她隻以為誰家成親辦事並未在意,可那聲音越來越近,後來再聽似乎就在客棧裡面,還伴著乒乒乓乓的響動。 “秋蘭,你去瞧瞧怎麽回事?” “小姐不好了!樓下打起來了!”剛出門,就遇上一臉焦急跑回來的秋蘭。 下方大堂此時只能用一片狼藉來形容,杯盤碗碟桌椅板凳碎折了一地,而就在那之上,元七娘執劍正一步一步逼近一個壯漢,那劍尖還在往下淌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看得阮舒月心頭一緊。 “元七娘……”她低喚一聲,忽見客棧的帳房先生陸棠一上前一把按住元七娘的手臂,眼神裡滿是心疼擔憂,而後又湊到她耳邊低語幾句。阮舒月親眼見著元七娘剛還周身寒煞之氣,就這一時一瞬之間,那戾氣竟慢慢散去,像是卸了力道的飛箭一般。劍,亦緩緩落下。 兩人相攜往前走,打鬥混合著叫罵聲越發清晰,秋蘭扶住阮舒月剛下了三樓轉過樓梯角,大小姐卻突然不動了。 “哎呦我沒事。” 上有律法衙門,這事輪不上李屠戶私刑殺人,問清楚了,付全便要帶人回衙門。阮舒月一直留心著元七娘,自然沒錯過她和陸棠一的小動作。她似乎想,趕緊離開這? 這滿地大漢都被她挑了手筋,她哪裡跑的了。李屠戶幾句話,付全果然起了懷疑,阮舒月亦心思微轉,元七娘似乎,藏著什麽秘密。 一陣吆五喝六過後,事情的大概他們也都清楚了。西街李屠戶的媳婦貌似和走街串巷的挑夫哥有些牽扯,至於真假還未可知,李屠戶卻帶人要直接將二人浸了豬籠,挑夫哥逃跑的時候躲到了歡喜客棧,故而有了今天這事。 “誰和誰打起來了?嚴重嗎?”秋蘭扶著她家小姐,急道:“小陸公子他們,同一夥大漢,我不認識是誰,我見著小陸公子都見了血!”秋蘭是真急了,但還不忘她家小姐為大,“小姐你別去了,你有傷,再傷到你。” 縣衙捕頭付全帶人來的時機很剛好,架打完了,勝負顯現,他帶著捕快隆重登場。付全這人阮舒月了解,好面子又愛耍滑,但人不壞也算有責任心公正心,可以算的上個合格的捕頭。 “我又不是去打架的傷到我什麽,現在不去攔著一會兒真出個好歹怎麽好?何況我爹是本地父母官,出了這樣的事我能不管嗎?”阮舒月腳下步子加快,秋蘭扶著她,一個勁念叨:“小姐你慢點,當心腿。” “是小姐。”秋蘭早豎起耳朵聽半天了,得令後迅速放下手裡的繡花活計,小跑著奔了出去。阮舒月聽著動靜越來越大,等她聽到似乎是客棧棠哥兒和時哥兒聲音後,坐不住的人起身拄上木拐。 洪三娘和陸棠一相繼出來圓場,付全卻並不買帳,眼看著這趟衙門是非去不可了,阮舒月將手裡的拐杖往旁邊一放,“扶好了我。” “小姐,你要做什麽啊?” 阮舒月清清嗓子,抬腿邁步,努力使自己的腿看起來無事。 “我今日算是見識到了付大人的威風,好一個秉公執法,剛正不阿啊。” 樓下瞬間安靜下來,眾人齊齊抬頭望去,付全在聽到她聲音時便已經撩開衣擺往上迎來。 “哎呦大小姐!怎麽驚動您了?都是卑職辦事不利,讓這夥刁民打擾到您的休息。”付全口中拍馬溜須的套話一套接著一套,阮舒月但笑不語,視線掃過樓下眾人最後落在元七娘的身上。 “大小姐您的傷好些了嗎?我這就讓兄弟們去清泉山除蛇,以後定時時在歡喜客棧站崗巡邏,保護大小姐安全!” “不勞煩付大人了,我的傷已好多了,說來還要感謝這位,元姑娘。” 付全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當下了然,“大小姐您真折煞卑職了,什麽付大人付小人的,您叫我付全就行。元姑娘既是您的恩人,就是咱們衙門的恩人,卑職定派人好生保護。” “元姑娘武藝高強,有她在我們自不必擔心安全,衙門本就人手不夠,還是讓兄弟們多去別的地方巡邏吧。” “明白明白,卑職明白。” 阮舒月始終望著元七娘,“有元姑娘在,我想不用怕什麽宵小歹徒,她也定會保護好我的,是吧,元姑娘?”兩人一上一下,目光於空中相遇,阮舒月輕勾唇角微微一笑,元懌卻分明看到了她眼裡那抹一閃而過的狡黠。 “是,阮小姐放心。” 後來怎麽升堂判案又如何發現李屠戶施暴妻子的惡行,以及阮小姐同洪掌櫃怎麽同郎家姐妹幫人都是後話。此時,應著那句承諾的郎元懌,正乖乖坐在房間裡,同阮舒月共進午餐。 “你這菜和我的菜口味很是不同啊。”阮舒月夾起一筷子元懌食盒裡的燒肉,“這似乎不是俞廚娘的手藝,吃著倒像是小陸先生做的。” “小陸先生?”元懌不由微訝,又夾了一塊燒肉放進嘴裡,濃油赤醬甜香入味,這是陶依做的? “對,我吃過她做的燒肉,別看小陸先生文質彬彬的像個讀書人,可卻是個廚藝好手。” 陶依什麽時候會做飯了?元懌不由微微蹙眉,想到這些日見到的陶依,她似乎確實變了不少。 “你好像,很關心小陸先生?”對面的阮舒月將她的眼神變化看在眼裡,事實上,從那日砸店鬧事起,她就覺察出兩人之間似乎有種非比尋常的感覺,像是一種默契,又好像別的,具體是什麽她一時也說不好。 元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發現自從那日李屠戶大鬧客棧之後,這位阮大小姐對她的態度便越發奇怪起來。先是在自己陪她,其實是被她硬拽去衙門口看熱鬧時,因著陶依在人群裡起哄造勢,阮舒月便同她說什麽洪掌櫃和陶依兩情相悅的話。接著又論說男子多薄性,沒有不愛沾花惹草的見異思遷更是常事,末了還讓她擦亮眼睛別被騙了。聯想種種,阮舒月就差直接告訴自己,別讓陸棠一欺騙感情。 “沒有。”想明白其中關卡的元懌立時否認,對上阮舒月的目光,她眨了眨眼繼而垂下腦袋,“小陸先生,她長得很像我,過世的弟弟。” 這次輪到阮舒月愣住,這個理由倒是她沒想到的。一直見元七娘一身素衣,想來是戴著孝的,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問她。 “抱歉啊。” 元懌搖搖頭,繼續吃起飯來。這下阮舒月更不好再說什麽,兩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吃著飯。隻各自究竟什麽心思,怕也只有她們兩人知道。倒是旁邊的秋蘭聽到只是像弟弟,暗自松了口氣。 此時正值槐月時節,白日溫和夜間卻涼爽舒適。阮舒月躺在床上時,腦子裡想的全是元七娘說過的話。陸棠一長得像她過世的弟弟,她亦隻把陸棠一當弟弟。可再想到那日在客棧大堂裡二人的情狀,還有在衙門口,陸棠一對洪三娘表達心意後,元七娘那奇怪的眼神,阮舒月不由心思再轉,她把陸棠一當弟弟,可人家未必也這麽想吧?而且像弟弟又不是親弟弟,男未婚女未嫁,年歲相當樣貌……七娘雖要好看一些,但陸棠一也不差,一旦真走了心動了情…… 思及此,大小姐不由皺眉,翻個身又壓了壓枕頭,嘶!這床睡著怎麽這麽不舒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