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世子是女郎

第三十章 礼物
  第三十章 禮物
  阮舒月的腿傷已漸養好, 阮縣令早就派人多次來催,又不是隔著千山萬水,幾裡路程的距離, 她竟拖著這麽久不回家, 實在不像話。
  既然要離開了,阮大小姐想著總要送點什麽給元七娘,外面買來的終究不算金貴, 不如自己做點什麽來的真心。那日在七娘房間, 她見她放置貼身物件的托盤裡裝著一枚香囊,瞧著已隱隱泛舊, 想來必定佩戴了許多年, 上面的花色紋路她沒看清楚,不知七娘喜歡什麽樣子的。給人送東西當然不好直來直去的打聽對方的喜好,大小姐靈機一動想到一招。她先讓秋蘭去鎮上李掌櫃的綢緞莊, 找來最好的雪綢料子做了一身素白新衣。準備先為人送件衣裳,借此由頭打聽一下她喜好的顏色和花紋,再親手繡個香囊給她。
  衣裳加了急, 做的格外快。隔天辰時剛過,阮舒月梳洗妥當, 想著七娘向來早起,自己都收拾好了, 她總不會還沒起吧。只是阮舒月沒想到,對方雖然起了, 但卻並不是很方便見客。
  元懌自幼愛乾淨, 天氣漸熱她沐浴的頻率就越高, 現下在歡喜客棧還有這個條件, 自然要勤著洗一洗。阮舒月來敲門時, 元懌剛沐浴完正穿衣服。
  “何人?”
  “是我。”
  聽到是阮舒月,元懌皺皺眉,剛將中衣穿好,外面敲門聲又起,“你沒事吧?不方便嗎?”
  還真是個急性子。元懌拿過桌上的外衫一邊往身上套一邊走過去開門,門打開,外面阮舒月見著她一愣。“你,在沐浴?”
  她天不亮的時候剛去了趟清泉山,走了一身汗,不然也不會大早上沐浴。“剛才練功,出了汗。”
  元懌此刻長發未乾披散在肩,有水珠滴落,中衣雪白,那水跡洇透白衣暈開淡淡痕跡。阮舒月愣怔怔地盯著她,直到元懌察覺到她的目光回望過來,她才緊呼兩口氣移開視線。
  阮舒月茫然望去,卻迎上元懌逼視的目光,她不明白怎得忽然她就生起氣來。
  “給我?”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不必了。”松開阮舒月的手,元懌別開目光,拿過桌上自己的那件衣服穿好,又將香囊妥帖放入懷中。
  “我只是,想幫你……”
  瞥到她放置貼身物件的托盤上,正好放著那枚香囊,阮舒月上前拿過,“你先穿上試試吧,我幫你更……”她話未說完,手上忽然一疼。
  元懌疑惑,自己在這都快成半個夥計了,沒少伺候這位大小姐,今兒怎麽她倒是來問自己有沒有需要的。
  “你很討厭我?”聽得出來,話裡已隱隱帶著顫音。
  “你這衣服……”
  元懌看到阮舒月拿起香囊,立時便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從她手裡一把奪過香囊。“你做什麽?”
  “沒什麽,看你,有沒有什麽需要的。”
  “誰說我要!誰說我要改衣服了。”阮舒月忍住想白她的衝動,將手裡衣服往桌上一放,“給你了。”
  “看你衣服舊了,你不是錢物丟了嗎,就順手幫你也做了一套。”這話說的不自然,元懌卻也並未多想,“哦,多謝。”
  聽她提到自己手裡的衣服,大小姐清清嗓子,正準備就話下坡將衣服送出去,就聽元懌認真道:“我不會改衣服,你還是找三娘幫忙吧。”
  “沒有。”元懌淡淡開口,依舊沒有去看她。
  “我只不過是,感念你救我的恩情,我從不欠任何人的人情,何況是救命之恩!”阮舒月深深呼吸,忍下心頭激蕩到快要磅礴的情緒,“我不過是想給你來送件衣裳,順手幫你穿戴好,並沒有想要對你和你的東西怎麽樣!”
  話裡的委屈就是不從意思也從聲音裡聽出來了,元懌望向她,心裡無奈歎息:“你將我欠帳結清又幫我解圍,欠著的恩情早就相抵了。”她軟下聲音,盡量耐心道:“你不必再將我救你的事掛在心上,那事換成任何人都會施以援手。衣服,我收下,謝謝你。”
    這人要是平常模樣還好,這樣忽然溫柔,讓本還鼓著火的大小姐,心裡忽的一陣酸楚委屈,連帶眼眶都跟著泛起紅。“我不是說過,於你是舉手之勞,於我卻是救命之恩,哪裡就那麽容易相抵?”大小姐咬了咬嘴唇,聲音跟著軟下,“就算不說這些欠債恩情,我阮舒月難道還不能同你交個朋友嗎?就是朋友間的尋常關心說話也不可以嗎?”
  元懌這下當真有些無措,她以前遇到這事礙著身份只要不理就好,再不濟總有陶依她們在,她們雖然愛笑話自己但也不會真不管,而且那時候的自己還是男子身份,怎麽都好說,現在這樣算是怎麽回事啊?
  “香囊是我家人的遺物,對我極其重要,所以我從不輕易示人。”
  阮舒月一愣,就聽她繼續道:“我從小便是這樣的性格,並沒有對你不敬的意思,你不要見怪。”
  難得元懌肯解釋,她這三言兩語一出,大小姐的脾氣立時消減。心平氣和多了的人心裡也嘀咕,自己平時不是個在乎小事斤斤計較的人,交朋友也向來多是別人主動示好,哪裡有過現下這般幾次三番關心誰,對方還不領情的。
  “那你和你的朋友們,也是這般相處的嗎?”
  元懌想了想,“我的朋友很少,唯一還在世的,她總說我悶。”
  阮舒月聽得不忍,唯一在世,雖然她極想向七娘問問到底她身上發生了什麽,但又不知這樣冒然詢問她,是否會惹她不悅。
  “以後我們便是朋友,有什麽話你可以同我講。”阮舒月試探著略帶小心的語氣,讓元懌微怔。“我看你總像是很多心事的模樣,一個人憋悶在心裡,不好。”
  元懌看著她的眼睛,阮舒月眼神清澈話語真誠。自己現在只是個流落民間錢財失竊要給客棧做工還債的落魄女子,沒有世子的身份,沒有華麗的行頭,這般落魄卻還願意真心幫助她照顧她的,除了師父和陶依外,也只有阮舒月和歡喜客棧這一家人了。
  “好。”說不感動是假的,元懌垂下眼,沒有再說感謝的話。
  歡喜客棧重新開業後,因著陶依的新鮮酒水菜式以及經營點子,生意比照過去更加紅火。阮舒月是在客棧開業後的第二天離開的,頭晚上眾人聚在一起,俞菱初特意多做了好些個菜,洪三娘又開了幾壇好酒,大家圍坐大堂,一來慶祝生意興隆,而來為阮大小姐踐行。一頓酒宴直至深夜方才散去,大家夥兒喝酒聊天好不盡興,彼此之間更是熟悉熱絡了不少。然而熟悉之後卻是分別,第二日頭午王琦剛打開店門,接阮舒月回府的轎子馬車便等在了歡喜客棧大門外。
  洪三娘領著客棧眾人站在大堂中等候送行,元懌站在一行人的最末端,安安靜靜看著她們閑話。說話的功夫,阮舒月從樓上下來,身後跟著提著包袱的秋蘭,她走到眾人面前,微一頷首,“這些日子承蒙諸位照顧,備下一點小禮物,聊表謝意,還望大家笑納。”
  洪三娘當下推辭道:“這,舒月小姐你已經這般照顧我們了,我們怎麽好還收你的禮物。”阮舒月住店期間,房錢食宿都是加倍給的,私下給眾人的賞錢亦都不少。還有元懌的欠帳,哪有什麽帳啊,不過是為了隱瞞身份借口的托辭,大小姐卻在那數上足足又添了兩倍送來,還說以後元懌的一應花費都記在她帳上。
  彼時,還不知道自己被人間接“包養”的小世子,正安靜站在一旁看著她們寒暄惜別,最後阮舒月走到她的身前,將手裡一直攥著的小木盒子遞過:“這個送給你。”
  元懌看了看她,別人的可都是秋蘭從包袱裡拿出來的,就她這個是阮舒月一直攥在手裡的,她還以為是她的貼身物件。
  “那個,權當紀念。”大小姐瞥她一眼,將東西塞進她手裡,“你記得,以後沒事來府上尋我,我們那日說過的。”
  元懌將盒子握在手心,看著這樣的阮舒月,不禁莞爾:“保重。”
  將人一直送到大門外,上轎子前,阮舒月還回身衝眾人招了招手,別人看不清楚,可恰巧撞見那日送衣服事件的陶依,心裡卻泛起一陣嘀咕,這位大小姐對元懌,似乎真的過於在意了吧?
  阮舒月走後,元懌的生活似乎一下安靜了不少。雖然客棧仍舊紅火熱鬧,她投身其中幫著上菜打雜還算忙碌,但閑暇時,再沒有人忽然出現在她房間,她去外面逛探回來,也不會有人狀似無意的拎著茶壺問你渴不渴。元懌半夜躺在床上時偶爾會想到阮舒月,卻也只是偶爾想想,很快她就會重新陷入到舊時的漩渦中,那根一直以來扎在她心口血肉中的利刺,復仇。
  清泉山脈比照涼城山雖不險峻,但要複雜許多,元懌這幾日清晨天不亮便起床去山上探看,天外高人沒找到,但讓她找到一處岩石洞。她曾在涼城上清遠道人處得見過一種鴿子,那鴿子不以谷飼為食隻吃生肉,認路的本事除了靠著對周遭環境感應及記憶,還有一個便是嗅覺。因為總是接觸,她對那鴿子慣常聞過的東西記憶很是深刻,那是一種礦石,涼城山上有一個這樣的礦洞,沒想到的是,清泉山中竟然也會有這樣的礦洞。用劍將岩石洞壁鑿開一個口,隨著一點點開鑿深入,元懌更加確定,這洞裡的礦石和涼城山上藏著的礦石一樣,都是鐵礦。
  這一發現比找到世外高人更讓她激動,現在只等師父從關州口回來,她的計劃就可以開始了。
  當元懌開開心心回到客棧裡時,卻發現客棧中又是一片愁雲慘淡。店中此時坐著個陌生男子,她定睛一瞧,發現這不正是那日被打的挑夫哥梁實嗎?元懌到時,對方已經哭上了,仔細一聽她才明白,原來是那屠夫李柱揚言要打死他那住在縣府養好傷回家的妻子。元懌聽罷事情原委不由蹙眉,想來天下女子還有多少這般受苦的,一直以來只有宗室皇女和達官顯貴家的小姐,若嫁的不好方能和離,甚至前朝長公主休夫也不是沒有,可畢竟是天家皇女也隻此一位。若以後天下女子,在遭受夫家不公不平和暴力相待時都能自由和離,那便要少了多少人間慘事。元懌這面兀自沉思不忿,抬頭卻見眾人都盯著自己看,洪三娘起身走到她身前。“七娘,有一事,還請你幫忙。”
  “何事?但說無妨。”
  “你能隨我們去一趟阮府,找一下阮小姐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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