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她是誰? 二少爺胡惟善愣怔地看著她,眼裡一片茫然,任他搜腸刮肚也想到不到,胡家遭受這一切的源頭竟然是因為他。 因為一個低賤的奴隸。 看他表情李嫵就知道,他早就忘記了,或許在他眼裡,這些奴隸都是隨意丟棄的貨物,偶爾出手損壞一兩件又算得了什麽? 這些“高等人”眼裡,奴隸的命不是命。 李嫵冷笑一聲:“你忘了她可沒忘,你看見了嗎?” 她語氣幽幽:“喜歡穿粉衣的小姑娘,扎著雙丫髻,她在你背後,摸著你的脖子,找你要一件東西呢。” 胡惟善呼吸一滯,雙丫髻,穿粉衣,他全身僵硬,忽地想起那個午後,隻覺得背後忽然沉重下來,同時告誡自己,那不過是個奴隸,他有什麽好怕的? 李嫵露出了笑:“我知道了,她告訴我,她在找你要眼睛!” 胡惟善猛地看向她,是她!真的是她! “不、不可能!這個賤奴我要她是她的榮幸,挖一雙眼算什麽,她就是個奴隸!一個卑賤的奴隸啊啊啊!” 所以,他們雲州其實是神明庇佑之所。 “真狠啊,一腳下去,這胡家少爺全廢了吧?” “李李李仙長,饒命啊!我弟弟不知道做了什麽惹到您,我這個做哥哥的替他道歉,您大人有大量……”他說著磕頭如搗蒜,砰砰砰每一下砸得又響又猛,叫人聽著都止不住牙酸。 如今,一些女子靠著一手吃食或者其他生意,比男子掙得還多呢,一旦拿捏住了財政大權,她們便會慢慢發現,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這位娘子便是一個弄潮兒,篤定道:“李仙長那麽聰慧,絕不會做錯事,她要懲罰要折磨他,一定是他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勾當!” 她敬畏地看向李嫵,如今聽到大公子顛倒黑白,胸口起起伏伏,當即冷笑一聲。 在李嫵冰涼的目光下,胡惟善殺豬似地慘叫一聲,似乎聽見空氣中響起某個東西的碎裂聲。 “你怎麽不說李仙長這麽做是有苦衷呢?”說話的娘子捏住丈夫耳朵,雲州風氣更為開明,有了第一樁休夫案,便有第二樁第三樁,如今女子的地位早已大大提高,活躍的經濟也讓人有了更多出路。 “這這這……這是真的?”聲音發飄,整個人也像是踩在雲端,像是在做夢。 朝堂上一片騷動,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那絕對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百姓們則有些詫異,他們第一次見李仙長如此手段,不像是要殺了他們,反倒有種慢慢地折磨意味。 絕望之際,是李仙長一槍喝退了這些人。 隋宴驍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忍著憤怒強逼自己看下去,李嫵會離開,可不代表這些人,這些班底能離開,比如齊哲,隋宴驍死死捏緊扶手,齊家滿門忠良,竟然出了這麽一個亂臣賊子! 江州是嗎?就暫且給你們一段時間。 “呵呵。”青衫沒忍住笑出了聲,引得眾人看過來。 原來是他自己。 現在這一幕,就像是無意中可憐的小乞丐突然某天告訴他,她原來是陛下的獨生女,未來的一國主宰! 何止是天上掉餡餅,是天上下金子! 至於那所謂的胡家,一定是私底下做了什麽勾當,惹得李仙長如此不快。 說完才發現周圍人看過來的目光,竟然是,不屑?那可是一千七百斤啊! 若是其他地方,一千七百斤自然厲害,但是雲州,所有人至今清晰記得,那天明山之上,畝產四千甚至五千斤的神種!原來竟是李仙長帶來的! 唉,他知道什麽呢?他見過什麽呢? 一刹那,歡呼聲衝天而起。 他正暢想著,卻不知道,底下的世族勳貴跟他一樣想到了江州,隋宴驍想著攻打亂臣,他們則想著如何用錢財、用美男拉攏這顆冉冉升起的明星。 她們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除了絕望便是不甘心,以青衫為首,她們還沒來得及報復回去,還沒為死去的兄弟姐妹們報仇。 有人則是冷笑:“黃玉的增產法子也不是胡家的,那是我鄰居!”他說著雙手蜷握起來,怒發衝冠道:“胡家上下蛇鼠一窩,沒有一個好人!” 誰也沒想到這樣瘦小的身體裡會爆發出那麽大的能量,她猛地拔掉士兵腰間長刀,很沉,卻不及她心裡萬分之一的激動。 隋宴驍也看得心頭一跳,忽然想起飛升前,李嫵那一巴掌,他改慶幸對方沒有一腳踩過來嗎? 旋即反應過來,他竟然怕了,怕了李嫵這個女人!怎麽可能! 一隻鞋正踩在他的襠部,碎掉的是他的蛋。 販賣的商人連生意都不做了,專心致志地看著屏幕。 青衫眼睛極亮,看著她,看著她手裡的槍,是她救了她們,如同天神降臨一般。 旁邊人比他還米幻,傻愣愣地看著屏幕,這屏幕何曾騙過他們?那一定是真的! 蠻娘,死去的姐妹們,我來替你報仇了! 李嫵以眼神示意下屬別動,胡家人卻是慘白了臉,眾目睽睽之下,竟無一人敢上前,一個柔弱的小娘子,直接照著地上男人的襠部揮刀砍下。 這樣的投資在幾百年前,他們的同樣使用在了嘉朝太)祖身上,可謂是屢試不爽。 還是由一個女人出手。 他是真豁的出去。 對李嫵出乎意料的動作格外忌憚,更多的是難以置信的抗拒,李仙長她到底是個女人,她、她怎麽敢這麽做? 對上李仙長的目光,她沒說話,可她就是知道,她是為我們而來,她是為公道而來。 “胡家?可是那個被陛下親自稱讚,發現黃玉高產培育法子的胡家?聽說可以每畝產出一千七百斤呢!”那商人邊說邊搖著頭,有些感慨。 起碼,在這裡做生意,不止有數不盡的新奇貨物,安全也有保障。 可憐兮兮的一番洗白,又是家破人亡,和強勢的李嫵比起來,倒是引起不少人憐憫,隻除了李嫵,除了剛才險些被人殺死的奴隸們。 “這、這怎麽可能呢?你們看直播,那胡家大少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他驟然尖叫起來,上半身蜷成了一隻蝦子。 江州宅院裡。 他們之中很多人見過百草,因為這個女子之身的雲州實際掌權者並不像其他首領那樣高高在上,她體察民情,更樂於傾聽老百姓聲音,所以即使雲州看起來是其他造反勢力裡最弱勢的那個,他們也很看好它。 而原本默默無聞的雲州因為今日的直播,早就燃成一片沸騰的海洋,全城人翹首以盼,屏幕裡出現齊哲時,他們驚呼與他的勇猛,可當百草、周寄書等人出現之後,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不止周圍人下-身一冷,就是直播間前,看見這一幕的朝臣們,也不禁哆嗦一瞬。 “這是你欠我們的,你欠蠻娘的!” “啊啊啊!!!” 胡惟善直接暈死過去,就是這,青衫也沒停下,直到那物被她剁成肉糜。 他暈了醒醒了暈,最後儼然死狗一般,慘絕人寰的模樣叫人倒抽一口冷氣。 這個人活不了了。 死前還成了個太監,就是方才賣慘的大哥都顫唞著嘴唇,軟腳蝦一樣站不住身體,和妻子恨不得抱成一團,她不是人,是厲鬼! 朝堂上,無數人襠)下一寒,如果不是顧忌臉面,早就伸手一捂,原以為就是個普通小娘子,沒想到手段竟然如此凶殘! 他們不敢說李嫵,可對於其他女人,卻敢肆無忌憚地討論,從她的容貌長相,說她刻薄狠心,從她的身份地位,穿著如此簡陋,定然是奴大欺主的刁奴! “她怎麽敢背叛自己的主家?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女,李仙長……”他說著頓了頓:“竟然也敢縱容她? 別說他們,就是現場的胡家人,也都又驚又俱的看著這一幕,臉色白得像是鬼一樣。 青衫則扔了刀直接朝李嫵跪下。 以她為首的女奴們也紛紛跪下,她們無條件相信青衫,更感激這位救命恩人。 場面看起來甚為壯觀。 “砰砰砰——” 青衫又響又亮的磕頭行禮:“李仙長,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 她咬緊牙關,正準備挑明之前的事,撲通一聲,一個人跟扔垃圾似得滾在地面上,疼得齜牙咧嘴,他的相貌不算醜陋,普通到扔進人堆裡瞬間消失。 “主子,我們在後院發現了這個人,他倒聰明,蠢貨想著爬牆,他竟然第一時間跑到狗洞,幸好被我們給逮到了,真是一點也不老實!” 說著棍子狠狠敲打,那人嗷地驚呼一聲,另一側,濕紅了眼的青衫和諸位姐妹一個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是你!” 她們這些人,就算是死也不會忘記這張臉!是他把她們擄到這裡,背井離鄉,肆意欺辱,她們以為這人早就跑了,沒想到他還活著,不止活著,他面色紅潤的樣子看起來還活得頗為滋潤。 下屬略微詫異的看了眼,想起帳房裡看見的帳簿,又是狠狠一腳:“這人是胡家家奴,專門為他們乾些齷齪事。” “是啊。”青衫咬牙切齒:“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她仰頭看向李嫵:“草民有一事要狀告胡家,他縱容惡奴大肆拐賣良民,我和諸位姐妹,就是被他賣到胡府。” “起初我以為自己逃出狼窩,後來才知道,一切都是胡家自導自演,就像這位小哥所說,他們沆瀣一氣,蛇鼠一窩!扣下我們充做奴隸!蠻娘還那麽小,就被他們生生害死了!” 李嫵露出訝然表情:“不是說嘉朝廢除奴隸制度嗎?為什麽此處還有奴隸?” 是啊,這是所有百姓都想問的問題,直指的頂頭就是隋宴驍,他被李嫵的話氣得臉色鐵青,他是不知道不願意治理嗎? 陰鷙的眼掃過底下諸人,分明就是沒辦法,他也不相信,李嫵敢殺了胡家,因為不止胡家,幾乎所有世族私底下都偷偷圈養了奴隸。 她要因為這些奴隸處置胡家人,等同於要和和所有世族對立! 憑她手裡頭這些軍隊,想要奪取整個天下,簡直癡人說夢! 隋宴驍陰冷一笑,期待著看她怎麽處置,李仙長?他就要看她怎麽在世族面前低頭服軟。 隋宴驍猛地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她怎麽敢?! 李嫵就是敢,直接將胡家人驅逐出去,長麻繩連成一串,在大街上遊行,所有百姓都能看見,他們麻木呆滯的眼裡多出幾縷光,有人在前方敲鑼打鼓:“所有人,所有的江州百姓,都到城中心來!” “江州已被雲州接管,胡家沒了!” 百姓們眼神閃了閃,胡家沒了?胡家倒台了?所謂的江州州牧收到消息,收拾大量金銀準備逃跑,被百草領著人一刀斃命,並且收獲大筆金銀。 還未經歷真正的戰場,已經是血肉橫飛,原本的民兵和齊哲帶領的將士混雜在一起,飛快地成長著。 長街上,胡家人面色紅潤,身體豐腴,因為長期養尊處優,步履蹣跚。而與之相比的,是江州城裡麻木如骷髏的百姓們。 這是一群死氣沉沉的隊伍。 鑼鼓一敲。 審判大會就此拉開帷幕。 可任由台上人高聲呼喊,底下的百姓佁然不動,他們沒有冤屈嗎?不,因為他們不敢。 這些人真的能信得過嗎? 誰也沒想到,青衫第一個站了出來,她將這些年所見所聞全都說了出來,一樁樁一件件叫人驚駭無比,麻木的民眾搖搖頭,終於有心思說話,蠕動嘴唇,極小聲地說:“瞧吧,又是一個胡家。” 他們已經不再信任任何人,瞧好戲一樣看著她陳詞,可漸漸的,一些人被吸引,這場全國直播在所有人面前徹底撤掉了世家的遮羞布。 朝堂上,死一般的寂靜。 世族出身的官員鐵青著臉,她怎麽敢?! 隋宴驍更是死死抓著龍椅,他被比下去了,被一個李嫵比下去了,他一個皇帝,天下之主竟然比不過一個女人,世家呢?你們不是最囂張跋扈,怎麽連話都不敢說了? 陰鷙暴虐的目光掃過一群人,大臣不約而同地低下頭,錯開目光的前一秒,是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的念頭。 李仙長太強勢了。 她展露出非同一般的實力,華夏的雪花鹽一出手,直接壟斷了全天下的鹽,華夏的槍在戰場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她手裡一定還有更多更多的東西沒拿出來。 比如,東風-41,只是想想便叫人頭皮發麻。 他們服軟了。 就算再退一步,不用奴隸又如何,總比某天整個家族因此牽連覆滅強。 這樣明顯的態度隋宴驍怎麽猜不到,在他面前耀武揚威的世家竟然向李嫵服軟,他算什麽?他這個皇帝又算什麽?他們怎麽敢的?! 江州審判大會。 一切由李嫵全權負責,她面色冷淡:“胡家滿門抄斬也死不足惜,你想要什麽補償?” 青衫跪在地上,恨到極致的語氣:“我要他一雙眼!我要他的眼,以告蠻娘在天之靈!” 一把刀放在手邊,削鐵如泥,鋒利至極。 底下沉寂的百姓紛紛瞪大眼,直播前的民眾更是震驚:“李仙長這是要幹啥?” “為什麽給她一把刀,難道是要他親自剜掉那人眼珠子?這也太……太血腥了吧?” “血腥嗎?不不不,我一點也不覺得,倘若那人殺了我的親人,讓我手刃他反而是種榮幸,我能為全家人報仇!” 在此之前,李嫵打開光腦,之前的視頻重新播放一遍,看見這一幕的所有人猝然瞪大眼,主角赫然是胡家的兩位少爺。 看見他嘟囔著說怎麽那麽不中用,不就是挖掉眼珠子,怎麽就死了呢? 周遭一片死寂。 兩位當事人同時瞪大了眼,驚恐至極的看著屏幕:“不,不是真的!我沒有說過!” “假的都是假的!我沒有做過!” 已經全廢的胡二公子驚懼的看著她,那是他們兄弟間私密的話,可她怎麽知道,還有這般清晰的影像?! 鏡頭裡的人醜陋猙獰,像是披著人皮的惡狼,那不是他,那一定不是他! 胡二少爺如今已是一個廢人,只有上半)身能動,可在巨大的恐懼之下,竟然硬生生爬起來,像條狗一樣蹭著台面,一點點蠕動,一點點苟延殘喘。 李嫵看向青衫:“你還是只要他一雙眼嗎?只要你開口,這條命都是你的。” “不不不!你不能殺我!我是胡家人,我是世族,我殺幾個奴隸又算什麽,憑什麽要我賠她一條爛命!” “你瘋了!你別靠近我!滾啊賤人!” 青衫笑了,一腳踩在他臉上:“我不要他的命。” 因為這種人,她的目光劃過台下,對上那些人的目光,繼續垂下頭,她不需要任何人幫助,在眾人面前,刀尖劃開皮膚,腥熱的血噴在臉上,她沒殺他,只是想要他一雙眼。 那兩顆眼珠,被她生生剜下來,由高台滾落,掉進人群裡。 一片死寂裡,突然傳出“砰砰”兩道爆裂聲。 “哈哈哈,我的蠻娘是一條爛命,你又是什麽,你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 她是瘋了,被這不公的世道逼瘋了。 她身上臉上全是仇人腥熱的鮮血,胡二少爺已經已經疼得暈死過去。 旁邊人胡家人看著,竟然嚇得失禁。 他們高高在上的驅使奴隸時,從未想過還有這一刻,大少爺恨不得白眼一翻,直接暈死過去,可他沒有,眼睜睜看著弟弟被剜掉眼珠,砰砰兩聲吸引了他的目光,弟弟的眼珠子—— 他看過去,方才麻木死寂的百姓被空氣中的鮮血催化,他們從未表現出如此的鮮活生動的情緒,毫不掩飾的滔天恨意和惡意,他們在朝他笑,猶如惡鬼一般。 他腦子裡陡然跳出回昨天弟弟那番話。 報應,都是報應! 他還不知道,屬於胡家的報應才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