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這一刻,方才還信誓旦旦的朝臣瞬間鴉雀無聲。臉上仿佛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方才大放厥詞的董大人囁嚅著,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 他不承認或者不敢承認嘉朝比不過華夏,磕磕絆絆地強辯兩句:“說不定就是什麽海市蜃樓呢?” 人群中發出一聲嗤笑,到了如今這地步,誰不知道那華夏就是切切實實存在的國家,他們所驕傲的嘉朝,和對方一比,瞬間低位到了塵埃裡。 臉色最難看的便是隋宴驍,他自詡聖主明君,此時卻連一個小國都比不上,眼神陰鷙地盯著那巨大屏幕,竟然硬生生忍了下來。 廣場滿是狂風暴雨來臨前的死寂,極其壓抑的氛圍中,文武百官各個噤若寒蟬。 這群上層人士終於認識到,他們之前有多傲慢不屑,現在就有多無力驚懼。 終於,頭髮花白的大學士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是徹底的純臣,隻效忠皇帝。 他聲嘶力竭道:“陛下,這華夏不可不防!” 李嫵眨了眨眼,問道:“顧總現在還是單身嗎?” “艸,早知道我就不該偷懶,不就是志願者嗎,我怎麽就沒去啊!” “況且,那些都是皇貴妃、不,李嫵一面之詞,婦人之言,如何能信!臣斷定這定是一場陰謀,一場針對我嘉朝的陰謀!” 雖然知道這都是開玩笑的話,李嫵還是禁不住笑了起來,以顧衍之的名氣,就算是她這個剛回來的人也知道,當初的高材生,現在的水木集團總裁,據系統說,和軍方勢力有些牽扯。 話音落地,周遭便是一靜。 “傳朕口諭,封賀闌忠心有加,特擢升為禮部侍郎。” 賀清雪同樣很開心,賀氏一族已是窮途末路,如今竟入了陛下的眼,她勾起唇角,在看到屏幕時,笑容陡然一僵。 大家都是大學生,基本都禮貌還是有的,雖然羨慕妹子被學長抽上台,他們也不會說什麽,故意攪亂演講。 “她是誰?今年的新生學妹嗎?” “我嘉朝三百年積蓄,國富民安,兵強馬壯,那華夏不過直播兩天,怎可輕言放棄,不若再觀察幾天,找到這華夏位置,區區一蠻夷小國,說不得疆域連瓊州一半都無。” 隋宴驍眼睛微眯,問道:“愛卿們可有和見地?” 賀闌從未如此鮮明意識到自己在皇權面前,如此不堪一擊。 寬敞的禮堂裡坐滿了學生,燈光目光一同匯聚在台上的男人身上,他穿著奇裝異服,身姿筆挺,容貌俊美,說句膽大包天的話,他比皇帝還要俊美幾分,而站在他身邊的人,是李嫵。 “我去當志願者了,怎麽沒看見這個學妹?不應該啊!” 瓊州是嘉朝最小的一個州,不僅地域狹小,且位置偏僻,環境惡劣,通常為嘉朝流放惡徒之所。 這一聲打破沉寂,百官猝然醒悟,悄悄窺探天子一眼,見他毫無波瀾,心頭一緊,忙跟著跪下,連聲附和。 隋宴驍定定看他一眼:“朕記得,你出身知原賀氏,皇后親弟。” 若說這個世界上有誰最了解隋宴驍,除了她別無他人,賀清雪輕易聽出他聲音裡的僵硬,對於傲慢自負的皇帝來說,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皇權受到威脅! 方才的大學士說的不錯,但對隋宴驍來說,卻撕破了他一直以來的偽裝,他不願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嘉朝比不過華夏! 承認了,就是他在向李嫵卑躬屈膝。 “陛下,臣有本奏。” 足可見華夏實力之強盛。 朝臣瞬間支支吾吾起來,呐呐難言,比起方才的董大人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雖然,她自己也覺得,對方可能根本就不記得自己,畢竟他們之前根本不認識。 賀闌腦子裡嗡地一聲,當即跪地叩謝,冰涼石板抵著額頭,同樣也遮住他欣喜若狂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一切還未塵埃落定之前,只是無知婦人的一面之詞,天佑嘉朝,那華夏不過彈丸小國,如何能敵我嘉朝百萬雄兵?華夏何足畏懼!” 他還沒說完,台下就有一群人呼喊:“學神單身嗎?有喜歡的人嗎?” 一瞬間,冷汗浸濕他的後背,他要竭盡全力才能讓自己站定,身體僵如磐石。 地球,台下一片紛紛攘攘,在話筒遞到李嫵手裡時,瞬間鴉雀無聲。 況且,美人總是讓人格外寬容,特別是頂級美貌,就像擺放在陳列台裡的珠寶,看到就是賺到。 她沒注意到,男人恍惚一瞬的眼神,顧衍之抿了抿唇,才道:“李同學。” 隋宴驍朗聲大笑:“若不是此次,朕還未曾發現,我嘉朝竟有如此肱股之臣,你說的對!” 賀清雪甚至聽得見台下那些學生們的議論聲—— 天子雙眸黑沉如水,輕描淡寫的話語卻叫賀闌毛骨悚然,這是權利至高者帶來的威壓,此刻卻全部投注於他一人。 賀清雪便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賀清雪試圖說服自己,那些話卻不斷傳進耳朵裡,吵鬧得讓人心煩。 無數燈光落在她身上,萬眾矚目,她是所有人眼中的焦點。 李嫵簡短地做了自我介紹,扭頭對上了顧衍之的目光,她認得對方,她們那一屆的學神,一別經年,李嫵並沒什麽拘謹情緒,反而落落大方地笑了一下。 一個帝王,向一個女人俯首,簡直可笑! 賀清雪不動聲色地看向一角,正跟著群臣一起沉默的賀闌猝然抬頭,眼裡閃著奇異的光,他知道,賀氏一族等待數十年,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 賀清雪聽明白了他們的話,學妹?這些學子竟以為李嫵也是學生,她還不清楚嗎,李嫵一個二十歲的老女人,怎麽可能是這些人的學妹! 都是因為那張臉,倘若他們知道,李嫵只是陛下厭棄的妃子,肚子裡還懷著孩子,他們還會這麽說嗎? 她不相信這華夏竟如此開放,對一個棄婦也會推崇備至。 忙著表忠心的朝臣頓時一滯,什麽見地?他們早被華夏的國富民強弄懵了,滿腦子都是十萬學子,像這樣的學院,華夏定然不止一所,便是嘉朝這樣被絕大部分世族瓜分教育資源的國家,也有數十個學堂呢。 “哈哈哈,很好!” “請問你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顧衍之一怔,略微垂眸:“單身。” 不知道是不是李嫵錯覺,總覺得他這句回答語速略快,來不及思考,就被台下一層一層的呼喊淹沒。 李嫵哭笑不得,本來只是隨意一說,根本沒想過當事人會回答,外界都說顧衍之生性冷漠,這麽看來,倒也不像。 台下起哄的呼聲越來越高,顧衍之默默蜷起手指:“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李嫵神情一凜:“我想問問顧總對於風車國最新推出的EUV光刻機看法,外媒暗指華夏依賴性強,這輩子都不會造出EUV,你覺得呢?” 很意外的,顧衍之深深看她一眼,蜷起的指尖早已捏緊:“光刻機不是上帝造物,它只是一台機器,就算過程再艱難,也總會造出來。” “華夏會擁有屬於自己的光刻機。 “這就是我的回答,李同學。” 李嫵開心地笑了起來:“是。” “我也相信。” 聽見這番話的學生們早已攥握成拳,當年m國毀約之事曾引起軒然大波,其中就以光刻機為最,因為華夏所有高精端的芯片都要依賴光刻機,m國此舉,無異於卡住了華夏的脖子。 但凡有點熱血的華夏人,都不會忘記這段屈辱歷史。 他們已經攻克了曾經的難題,然而m國的走狗——AS·ΜL公司已經已經先一步造出EUV光刻機,生產出直徑僅有5nm的芯片,就好像,他們永遠也追不上對方一樣。 他們不知道李嫵提起這件事因為什麽,心裡有不甘在發酵。 “學姐,我們有十四億人,這十四億人裡,一定有人能製造出EUV光刻機!” “5nm算什麽,遲早有一天,華夏會讓他們仰望!” 有人站起身喊了出來,李嫵動作一滯,看清他眼裡的淚光,忽然覺得,一個月的學習算什麽?不止光刻機,還有光腦! 她要拚了命的學! 竭盡全力造出來! 這是我的國家,我的祖國,倘若連我們都不愛她,還有誰會愛她? 那些年的深宮生活,李嫵唯一的慰藉就是華夏,幾度生死關頭,她害怕的不是死亡,是怕她死了,就永遠回不了華夏。 她生於斯長於斯,即便死,也要葬在華夏的國土上。 李嫵攥緊了手中筆記本:“是的,我相信,我們一定會造出來!” 顧衍之眼眸微閃。 作為顧家人,他比常人知道更多內幕,當初李氏作為華國首富,破產便是因為光刻機,他們從來見不得華夏好過,幾國聯合做戲,內奸出賣消息,李氏萬億資產頃刻間化為泡影。 破產後,那位老人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插滿了管子,也不忘伸出顫巍巍的手,朝他交托一切。 他至死,也未曾忘記國家。 李老先生死前唯一的遺憾,是躺在病床上喊的那聲囡囡。 顧衍之知道,他心心念念著李嫵,可不過幾天,他來不及動作,李嫵消失了。 無影無蹤,監控裡顯示她突然消失,仿佛人間蒸發。 顧衍之抿緊嘴唇。 嘉朝。 “十、十四億人?” 說話那人眼睛睜圓,結結巴巴地重複一遍,華夏竟有十四億人! 仿佛被這話駭到,百官騷動不安,下意識想到嘉朝,當初先祖定下休養生息的國策,竭力發展人口,整個嘉朝也不過一千萬人,這還算上了各州府虛報字數的總和,現在僅僅一個華夏,便有十四億人口。 無人能換算這龐大的字數,心口仿佛壓著一塊重石,叫人喘不過氣。 “我們嘉朝,竟連人家一個零頭都不夠嗎?” 縱然之前隋宴驍再三耳提面命,朝臣也都不是傻子,什麽叫聽信婦人一面之言,事實明晃晃擺在眼前! 大司農忍不住計算:“那十四億人,每年該要吃掉多少糧食?” “千萬石?億萬石?億萬萬石? 而他嘉朝,即便豐年,也常有農戶因為糧食不足餓死,今年多了神種,相比之前能緩解一些,想到神種,大司農忽地想起,之前小吃街有一食物,和他們的神種何其相似! 他不禁心頭一顫,嘴裡也念念有聲:“那神種黃玉、黃玉豈不是——” “神種黃玉應是李仙長所賜吧。” 吳善和悄然接了一句,除卻大司農,其余人都聽不見。 “天哪!” “我們都做錯了什麽!” 哀呼聲驚起屋簷上一片鳥雀,翅膀撲簌間,眾人看見大司農一臉如喪考妣,見他們看過來,他聳拉雙肩,頹然道:“我知道華國為何能養活這些人口了。” “他們有神種!” “我道神種為何出現蹊蹺,嘉朝乃至諸國都不曾見過,原來,神種乃是李仙長所賜!” “那華夏能養活那麽多人,神種定是數不勝數,我們都做了什麽?都做了什麽啊!” 縱然知道李嫵已非仙人,可這一刻,聽見大司農話語的百官悚然一驚:“神種竟是李仙長所賜!?” 旋即他們反應過來,沒了李嫵,神種自然也沒了。 他們腸子都悔青了,也晚了。 隋宴驍聽見這話,臉色亦是忽青忽白,這也意味著,當初他貪功殺人的事徹底坐實,百官更向著李嫵。 又是李嫵。 隋宴驍擰緊眉心,早知今日,他就該直接殺了那個賤人! 他身後,吳善和緩緩垂頭,遮住臉上表情。 神種? 主子手下好東西多的是,可她為什麽要拿出來,獻給你們這群碩鼠?! 吳善和跟在隋宴驍身邊,自然知曉主子獻出神種後他是如何做為,世家大族為了早佔先機,許以重利得到神種販賣權,或許是覺得這買賣只能做一次,一塊巴掌大的黃玉便要三貫錢! 三貫錢,一家三口一個月的口嚼都綽綽有余,這群人簡直鑽進了錢眼裡,神種可切開許多塊進行種植,他們為了賣上價錢,或囤積地底,或日日入膳,使得神種雖名聲遠揚,卻完全沒在百姓手中流傳。 所有人都知道神種降臨,可見過最多的竟是大戶人家,每日琢磨吃食,全然不顧百姓死活。 陛下不聞不問,吳善和已經猜到,他們私底下定是達成了什麽結盟。 幸好—— 還有山裡那些農戶。 他會竭盡全力完成主子命令,讓全天下貧苦民眾都吃得上飯,就像華夏一樣,哪怕拚上他這條老命! 百官的懊悔李嫵根本聽不見,知道這一切的系統也懶得告訴她,自食惡果罷了! 這些人從根子上就壞掉了,是趴在平民頭上吸血的蛀蟲,是貪婪的水蛭,還不如吳善和想的明白,這也是當初它肯同意李嫵賒帳,購買種子的原因。 演講結束的很快,至少在嘉朝眾人後悔時,李嫵已經準備離開,一道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李同學。” 李嫵驚訝一瞬,似乎在他眼裡看見了一點碎光,轉瞬又被深暗的黑色覆蓋,顧衍之:“我們可以談談嗎?” 顧衍之朝她伸出手:“關於光刻機,關於李家。” 聽見這話,李嫵陡然警惕起來,李家,昔日的同學早已畢業,唯一的顧衍之,她連與他一面之緣都未曾有過,他卻忽然提起李家。 在她面前,在她這個已經消失了整整五年的人面前。 顧衍之毫不在乎她的沉默,坦然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長話短說,是李老先生,他臨終前托我帶些東西給你。” 他格外加了一句:“李老先生病逝前,我見了他最後一面。” 李嫵呼吸一滯,筆記本掉在地上,她眨了眨眼,艱澀的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湧出潮濕的東西。 為什麽還要提醒她呢,她連爺爺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父母如此,爺爺也是如此。 穿越那五年,她從來也不敢去想爺爺,另一個世界已經沒人等著她回家了。 “嗯。” 李嫵聲音微啞,提起光刻機終於勉強打起精神:“好,我跟你去。” 忽然,她眼前多出一隻白色手帕,抬眸對上男人溫柔的眼,深黑色宛如一團緩緩暈開的墨:“李同學,擦一擦。” 原來她流淚了嗎? 她還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在穿越之初,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流光了。 “謝謝。”李嫵接過。 這一幕切切實實落盡嘉朝某人眼裡,隋宴驍忽然覺得,好似有無數人偷覷他的頭頂,視野裡更是一片深綠。 眼前一片發黑,憤怒頂撞胸口:“水性楊花的蕩(婦!” 隋宴驍氣急敗壞道:“已經懷了朕的孩子,還要跟別人卿卿我我,不怕萬人唾棄嗎?” 他還有更暴怒的話沒說出,英俊的臉略帶幾分猙獰,廣場上,大臣早已偏過臉,不敢去看這一幕。 李嫵聽見聽不見,在乎不在乎暫且兩說,聽見這話的賀清雪臉色一白,極其難看。 她垂在衣袖裡的手死死攥緊,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個比皇帝還要俊美的男人,竟會主動接觸李嫵。 且聽他們談話,似乎早就認識了。 賀清雪沉默著,越發低垂。 隋宴驍的宣泄還在繼續,但凡想到李嫵膽敢背叛自己另尋新歡,就連他的兩個孩子,也要叫另一個男人父親,他便氣得忍不住渾身發抖。 總覺得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既憐憫又可悲。 驕傲自負的隋宴驍又如何能忍。 第一次不顧儀態,指向天際:“來人,給朕射掉這邪物!” 萬箭齊發,雕翎箭尾破風而射,衝向半空。 屏幕如波動一瞬,畫面扭曲,無數人攥緊手指,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隋宴驍唇角剛釀起微笑,轉瞬僵在唇畔。 屏幕毫發無損,反倒是他射出去的箭雨,不慎插入勤政殿房頂,白羽衝天。 “大凶!” “陛下,此為大凶之兆!您必須立即祭天,禱告先祖,才能化此災厄” 隋宴驍:“……” 難道要全世界都知道他因為被人戴了綠帽子,氣急敗壞惹出禍端嗎? 在他深深為之痛苦時,百裡外的麥田村,農閑時間,終於可以看一眼主子的直播。 芸娘恰巧看完後半段,忍不住道:“這是主子的朋友嗎?” 她說的偏保守,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已經刻入骨子裡,在芸娘看來,李嫵和顧衍之的舉動,甚至比一些定親的未婚夫妻還要親昵。 百草了然地看著她,笑了笑:“應該算是吧。” 她倒是不覺得主子和男人有什麽親昵,只有簡單的接觸,看周圍人更是習以為常。 可在嘉朝,女子若是跟和男人說話,隨便笑一笑,便會冠上蕩-婦之名! 不公平! 看到羞澀的芸娘,百草想起之前的自己,她也曾這麽嬌羞過,可是——新婚不過三日,她被丈夫趕去做飯乾活,生活早就磋磨掉她一身嬌柔。 芸娘比她幸運,有一個好丈夫,可她更相信主子的話,靠自己,她也能活的很好。 她和芸娘是兩路人,卻不代表分道揚鑣,反而有種殊途同歸之感。 百草一臉篤定地說:“在華夏,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主子做朋友呢。” 她言語裡滿是驕傲,雖然要自立,但是也不妨礙她把主子當成偶像崇拜,這還是吳大人教給她的新詞呢。 “我們就看著吧,主子的意願才是最大的。” 地球。 李嫵剛道謝,身後猛地傳來一聲怒喝,遮住她的尾音:“你是誰?” 女人張揚的聲線急具穿透力,尖銳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捅穿耳膜,太吵了。 高跟鞋踩出噠噠聲,和著她故作柔軟的話:“顧學長,這位是你的新朋友嗎,你還沒給我介紹過呢?” 她說著仿佛好奇,側目看來。 巧的很。 李嫵眉頭一挑,來人也是她的老同學,不過比起顧衍之,她們可要熟悉得多。 沈佩佳。 李家曾經的合作夥伴,她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甜美風,李嫵離開太久,早就忘了現代的奢侈品名牌,看了眼也沒琢磨出什麽。 她朝對方打招呼:“好久不見。” 沈佩佳吃驚得瞪大眼,臉上表情說不出驚愕還是恐懼:“李嫵!” 她以為她早死了呢! 不過,這又是什麽情況? 沈佩佳頓時提高警惕,生疏地問道:“你從什麽地方回來的?” 李嫵定定看著她,一言不發。 沈佩佳眨了眨眼,李嫵看著她臉上表情扭曲再變幻,最後硬生生擠出一抹笑:“李嫵!你還活著?!” 她緩了緩才道:“我聽說你家出了些變故,之前還想安慰你,沒想到你消失了整整五年,現在怎麽樣?要不要我借你點錢?” 事實上,說完這番話的沈佩佳已經開始後悔了,太外露,她不止一次看向顧衍之,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知著落。 她以為李嫵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做好準備,絕不讓她討得了好。 李嫵扭頭,看向顧衍之說:“你之前想和我說什麽,不如找個咖啡廳,我們細細的說。” 似乎之前一切,都對她毫無影響。 顧衍之看她一眼,黑眸微彎:“不如改天,你先處理完雜事,我們改天再約。” 被完全忽略的沈佩佳心口一噎,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她萬分警惕的對象,從始至終就沒把她放在眼裡! 那她之前做的一切又有什麽用呢? 李嫵輕描淡寫地看她一眼:“沈佩佳。” 無人回答。 沈佩佳覺得自己出問題了,她竟然做不出絲毫反應,就像是植物館裡的蝴蝶標本,釘死在牆面。 “這麽多年沒見,看來你還是隻長頭髮不長腦子。” “再見。” 經過顧衍之提醒,李嫵才發現她一直忘了什麽,五年前的突然失蹤,又突然回來,不知道會嚇壞多少人,還有學校方面,她來這裡就是為了處理失蹤消息,早上一頓狂寫,竟然忘了。 李嫵扶額,有系統兜底處理身份,她就是忘了,現在補救也不遲。 李嫵彎腰準備撿起筆記本,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我幫你。” 李嫵錯愕地看著他的動作,她直直對上男人目光,黑色眼眸宛若一團氤氳的霧,有些縹緲。 她抿了抿唇:“謝謝。” 忽視成空氣的沈佩佳:“……” 不是,我這麽一大活人,會說話,喘氣的,就不能看看我嗎? 她抿著唇心緒難耐,又是這樣,無論她怎麽討好,顧衍之都是這副不冷不熱的態度,讓人挫敗也更難以忍受,可偏偏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顧衍之不喜歡她。 沈佩佳從未有一刻如此清醒過,那我也不喜歡你了!她灑脫地拔腿就走,誰知腳下八厘米的高跟鞋猛地一崴,鞋跟竟然直接飛出去! 沈佩佳:“!!!” 救命救命救命嗷嗷嗷! 關鍵時刻,一隻手拉住她,沈佩佳淚眼汪汪地看向救命恩人,一瞬滯住了:“李、李嫵?” 她猛地漲紅了臉,羞愧,歉疚,想起之前說的話做的事,沈佩佳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嗚嗚嗚,她都做了什麽啊! 李嫵看出她尷尬,緩解道:“幫我撿一下筆記本,可以嗎?” 沈佩佳紅著鼻尖,不停點頭。 因為剛才她一通亂劃,筆記本正好卡在桌縫裡,她灰頭土臉地搞了一會兒,才要拿出來。 “我找到——” 了字還沒出口,她看見了花白頭髮一絲不苟的老人,頓時嚇得一抖,手裡的書順勢滑落,蒼老的女人順勢接過她手裡翻開的書,沈佩佳頓時變得磕磕絆絆:“校、校長。” 彭莉無意掠過一眼,忽地頓住,她低著頭,一反常態的沉默。 許久過後,她才出聲,嗓音有點喑啞:“這是哪位大師的筆記?” 彭莉,被譽為“現代應用物理學之母,她發現了彭莉公式,被稱為“物理王冠上的頂珠”,而私底下,她正是華夏297研究計劃的總工程師。 當初華夏被m國封鎖技術,是她不顧百歲高齡毅然出馬,主動申請進入297計劃。 後來的每一台光刻機的成功發明與生產,都含著她和組員們的心血。 翻到最後一頁,映入眼簾的是大片空白,彭莉愣怔一瞬,幾乎要抓狂:“這裡的公式呢?為什麽沒有公式?” 直面她的沈佩佳受到了極大衝擊,再怎麽囂張跋扈也就是個小女生,這樣的氣勢壓迫下她連連搖頭:“不是我不是我!” 彭莉看著她,忽然緩和了語氣:“那是誰,老師剛才嚇到你了,向你道歉。” 沈佩佳下意識看向李嫵。 “EUV極紫外光刻機技術改進與壓縮,依靠派蒙原理,和之前的沉浸式光刻不同,我挑選了另外幾種更為特殊的技術……” 論了解,沒有人比親手寫下來的李嫵更熟悉,在她講述過程中,彭莉眼睛愈發明亮。 李嫵:“……大致就是這樣,這本筆記缺少最後一步,這裡——” 李嫵伸手一劃,在空白處說道:“缺少一個公式,一個貫穿光刻機全部原理的超級核心公式。” 沈佩佳聽得懵懵懂懂,不明覺厲,只有彭莉,忽然起身:“我代表青木大學,誠摯邀請你加入我們學校,成為我們學校的教授!” 她說著卻見身邊助手不停朝她使眼色,彭莉皺著眉頭,她是青木大學的榮譽校長,卻也有一定實權,況且以她的性格,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彭莉十分堅持地說:“你可以暫時考慮一段時間,再給我答覆,你應該不是青木的學生吧?這是我的聯系方式。” 她看見李嫵身上的衣服,並不是校服。 李嫵摸了摸鼻尖:“我是18屆學生,李嫵。” 此話一出,彭莉頓時驚駭不已,助手跟著介紹,李嫵當年的失蹤實在是離奇詭異。 與此同時,整個嘉朝一片死寂。 他們陷入巨大的迷惘之中,因為兩個人的對話,他們竟然一句也聽不懂,那些什麽原理,什麽核心技術,對他們來說,晦澀如天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