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作家梦到底是什么时候做起来的,现在已经不能说清楚,也许是在中学的课堂上,或者是在乡下的田野,也可能是进了大学中文系以后的事情,总之现在已经没有了很明白的时间概念。但是我的第一篇小说的发表,我却永远也不能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我想这不光是我,许多的作家作者他们都这样。我的处女作是一个短篇小说,在发表这一篇小说之前,我也曾写过一些小说,到处投稿,那时候我什么人也不认识,什么刊物也不熟悉,只知道拣大刊大报寄。我记得,我给《人民文学》、《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汇报》都投过几千字上万字的小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现在回头想想,当时真是何等的气概啊。到了现在反而不行了,考虑得多了些,给哪家刊物写稿,多少要想一想这家刊物的口味如何,当年的英勇气概渐渐地减少,这也很自然。在我的处女作发表之前,我投出去的那些文章,到底算不算小说,我也不清楚,因为从来没有人承认,退稿信上也不写出你这是不是小说,所以我不能肯定我那一些自以为是小说的文章真的就是小说。一直到79年我给《上海文学》投了一篇稿子《进山》,很快收到了张斤夫老师的来信,称我的文章为小说,这大概是第一次被承认。张斤夫老师为我的这篇《进山》花了很大很大的力气,光是为了让我修改这文章,他给我写的信就比我的小说本身要长得多,我自己也是把这文章一改再改,结果还是没有能用上,心中自己是有些那个的,但是我并不知道,此时张老师他已经把我这个普普通通的名字深深地记住了,所以在过了大半年我又给他寄一篇小说《夜归》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把我想起来了,而且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来了信,告知我《上海文学》将以同样快的速度发我的《夜归》。我的小说是在七月中旬寄出的,在第九期上就用出来了,真是很快很快。这就是我的处女作。进山没有进成,那就归来。《进山》与《夜归》,多少年来,我对这两篇小说的题目总是有些说不清的想法,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想法是什么,但是确实是有想法,就是这样。如果由处女作的发表谈谈自己的感想,我觉得那感想是很多很多,处女作常常是人生的一个关键,一个转折,一个起点,或者是一个终点。在这篇小文章里,我要说的感想是: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这很重要。我在发表《夜归》之前一直到发表《夜归》以后好几年,我几乎每年都在《上海文学》上发一两个小说,但是我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创造机会和张斤夫老师见上一面,但是张老师对我的创作上的帮助从《进山》开始一直到今天从来没有停止过,也许是《进山》这个题目有些特别的意义吧。我常常碰到一些文学青年问我这样一个问题,发表文章有没有人情关系的因素,我说当然是有的,人情关系是我们这个民族我们这个社会的特色,哪儿都会有,谁也摆脱不了,但是以我自己在十多年创作中的体会来说,我认为重要的是相信。相信文坛上有许许多多像张老师这样的好编辑。相信我们的文学事业始终是健康发展的。相信正义,相信善良,相信……这许许多多的相信加起来就是:相信自己。只有相信自己的人才能做成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