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烟如雾。无声无息的飘洒在秦家大院上空,浸透众人的发丝、衣衫。一柄柄黑色的打伞撑了起来。伞下的众人,目光惊疑不定,看着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人,在这个场合,大放厥词。人,是他杀的。所以,他要来吊唁。这种荒唐的逻辑,让众人一阵昏厥。这根本就是来打脸的吧。“这人,是谁?”宁城这几年新上来的富豪们,一个个面露惊骇之色,低声私语。“嘘,别吵……没看到是来砸场子的吗,也许是和秦家有旧仇,这种事情,我们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他们,不看好江天成。一个年轻人,也许怒发冲冠,热血沸腾,搏一把傲气,前来秦家。可,一转身,怕是要消失在宁城。商场险恶,胜者为王。更何况,是秦家这样的大户。当然,也有少数几人,隐隐对江天成的身份,有所猜测。郑烈同样不可思议的看向江天成,喉咙里似乎堵着一块石头。秦明玉死的场景历历在目,由不得他不紧张。他,怎么还敢来?亲自登场!江天成忽视了众人的目光,只是看着前方的灵堂,口中轻轻道。“雕玉为棺,文梓为椁……”“你,倒是死得安稳。”他就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像是想起了什么。不似当年。江家三十六口人死的那一天,空空荡荡,无棺无墓,被人间抛弃。他仪表堂堂,盖世如轩,背脊似松,站在那里,不曾因众人的目光而弯腰。一直稳坐在椅子上休息的秦长弓,终于直起身子,握着佛经的手,微微紧了紧。“世侄来此,有何贵干。”江天成摸了摸鼻子,好笑道:“秦长弓,你的女儿,是我杀的,你竟然还对我如此客气。”秦长弓眼神微沉,手指,在佛经上,不断摩挲。“人是你杀的。”“但我秦家,并非为非作歹之徒。”“我当然气愤,可你的责任,自然会有官方来判罚。”“再者,今日是小女的葬礼,还希望能够安安稳稳的进行。”说完,竟然闭眼,气沉如山。你若来吊唁,那就过来。你若来道歉,那就跪下。你若来捣乱,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他,不屑和这种人,多说什么。甚至对方,连让自己站起来的资格都没有。至于江天成的身份,秦长弓却懒得替他宣传。宁城,多此一人不多,少此一人也不少。江天成笑了笑,很邪性,似乎完全没听出对方话语里的威胁。“江某今日过来,一来是为了吊唁一下秦明玉,二来,也是为了见一见秦建风。”“不对。”“怎么能说见呢,是要让他,来见我。”“不知,秦建风,死了没有。”轰!此言一出,全场雷动。一柄柄黑色的大伞,在雨水里乱晃。他们当然知道,秦建风是谁。秦家现任家主,宁城资历最大,辈分最大的存在,整个宁城马首是瞻的人物。堪称,宁城第一人。秦家在他手中,也隐隐,成了宁城的第一世家。这位风云人物,已经很少出面,可哪怕即将退休,但也积累了足以让人恐惧的人脉、资源……试问,谁敢这般直呼其名。当然,那些猜到江天成身份的人,一个个低头不语,心神摇荡。如果宁城还有谁,敢对秦建风如此不敬,大概,唯有当年江家大少了。仇,在那。恨,在那。扪心自问,谁都受不了。“放肆!”郑烈当即呵斥。这些天来,他想了很多,思考过后,这才发现,江天成能成什么气候。仅仅靠着一尊武将?更何况,他从小习武,上次受过惊吓后,机缘巧合,打开了筋脉,成了武徒。还会怕不成?而且,这是秦家大院。来的都是宁城有头有脸的人。不是前段时间,那一场年轻人的聚会。“秦老,岂是你随意诽谤的!”“江天成,你我有故,我才会如此说你,人,要有自知之明。”“今日,秦叔叔放你一马,你还不快滚。”一句句,掷地有声。似,将前几天的那股憋屈和恐惧,全部发泄了出来。哪怕你江天成有一尊武将在身后,可别忘了,这里,是秦家。除非,宗师亲临。“我要见秦建风,关你什么事。”江天成毫不客气道,“当年,你郑家,是我江家的一条狗,如今,是不是成了秦家的狗。”郑烈正要反驳,却见椅子上的秦长弓挥了挥手。他眼中恼怒。这位秦家下一任家主,此刻散发着威严的上位者的气势。令人心中惴惴不安。“够了。”“原本,看在是故交之子的份上,还想和你商量一二,看样子,没这个必要了。”“打出去。”话音落下。数十人,从四面而出,手持武器,将江天成二人,团团围住。江天成岿然不动。“秦长弓,我父亲,可没你这个朋友。”“故交?”江天成摇摇头。当年父亲临死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犹然在耳。“人,可以不识字。”“但人,必须要识人。”“我江应龙,交友不慎。”“数十年好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在生死面前,原来,不堪一击。”江天成看着秦长弓。秦家和江家,当年关系不错。小妹和秦明玉是好友。自己的父亲和秦长弓,也经常推杯换盏。然而,人心难料。他侧身,目光如炬,站在台阶之下,恍如天骄。“你们,利用卑鄙手段,侵吞了我江家所有财产。”“这些事情,全都被你们掩盖。”“这些年来,宁城还有多少人,知道我江家?他们只知,你们五家,在不断崛起,唯你们马首是瞻。”“你们光鲜亮丽的背后,是何等龌龊。”“不过三年,就想洗白不成?当这些事情都不曾发生?”秦长弓愣了一下,却是冷笑不屑,或者不想回答:“事到如今,贤侄,还想说什么?”木已成舟。谁能翻天?江天成目光锐利,断然一喝。“别忘了,本少还在。”“吾不死,尔等终究为贼!”空中,雨丝尽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