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手指一寸寸捏紧。“你江浙看似什么都不问不顾,可次次帮公主谋事,那脑子比谁都灵光,那为何不直接给李珏书进言呢?”王和光冷笑,“那是因为你江浙也觉得,这是朝堂他病了,明明谁都知道李珏书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皇帝,偏偏都还奉承着,说什么陛下年岁还小,长大了就好,等着他真的长大了,大宜都亡了。”“大宜传到本朝,已经没有曾经的辉煌,平西首战因着谢升平的死是大败,即便谢清河赢了,也不过是短暂地给西边立威罢了,然后呢?还不是国不成国?”“李宝书很能耐吗?若是她当初先帝驾崩就让李许宜入京,大宜上下早就一片清明,一对孱弱姐弟,凭什么要家国去等他们长大,家国之事能够儿戏吗?”“江浙,你其实内心比谁都看得清楚,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这朝堂不改天,受苦受难的都是黎民百姓!”江浙抿唇。“王都督说得我不明白,我只明白,你今日差点杀了公主。”、你差点杀了我的妻子,现在和我讲这些家国大道理,对不起,我不听,我听不懂。“公主在执政方面难道做得不好?”王和光拍桌,“她是女子,女子执政着实荒谬!”江浙嘲讽,“女子又如何?看不起女子,你还是女子生的呢?你怎么不去把你娘杀了呢?”王和光抓着茶盏朝江浙砸去。江浙侧身躲开,“王都督,气出了,那么这件事至少暂时不提了,毕竟我看你们都挺怕那个襄王的,他若是因此事入京,肯定是先维护李宝书姐弟为主,至于您,要是杀鸡儆猴动了你儿子,那我是揣手等着吃席了……”出了王和光的营帐,江浙仰头望天。李宝书和王皓肯定不是单纯的关系,一定要严肃对待。这次回去,得想个法子让谢升平去把王皓嘴里的东西都炸出来。***天渐渐明,谢升平静静守着熟睡下去的李珏书。本说去看看沈扶与阮昭的,结果李珏书闹着做了噩梦,非要她来守着。谢升平望着不愿意的梳妆桌上的铜镜,脸颊上的巴掌印已消散,到底是打李宝书,她下不来那么重的手。李珏书抓他的裙摆,睡得很安稳,边上杨成静静地站着。“是你对吗?”谢升平看向杨成,说,“只有你能够去给江浙通风报信,且让他相信,是你。”她笃定极了。谢升平将周围知晓围剿一事的人都想了个遍,最后目标落到了杨成身上。杨成拱手,静静地说:“公主金口玉言,您说奴婢做了那么,奴婢就必须做了什么。”“知道为何我还留着你?”这句话谢升平说了很多次,杨成恭顺地跪下,给出了这次的回话:“不知。”这次是真的不知,他是寸步不离跟着李珏书,却让李珏书中毒。他一直都在等着谢升平料理完要紧的事,来将他碎尸万段。“因为我也想给他一个教训。”谢升平看熟睡的李珏书,而后说,“其次,是他还活着。”“陛下将你当做朋友,他在皇室之中没有朋友,你对他不一样,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获得他的信任。”谢升平神色冷淡,凝视着杨成,“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是有意让陛下吃下那毒物,否则……”否则什么呢。杨成已经没有九族可以让她弄死的。整个杨家的九族,都因为给谢家背锅死去,杨成也是顶替的别的人名讳进宫苟活。杨成磕头:“奴婢谢公主开恩。”他恭谨的态度,很难想谢升平相信,他曾经也是清流门第的公子。“陛下总是不听话,这次他好了,必然就会懂事许多。”谢升平将李珏书拉拽的裙摆扯出来,起身看匍匐在她跟前的杨成,“陛下好了,本宫既往不咎,好好收着陛下。”杨成再次磕头,看离开的谢升平,犹豫中开口,“王都督势大,公主太急。”谢升平脚步一顿,大步朝外。太急?她以后在弄死王和光一事上,只会更急。这个人必须快点死。外面又下起了大雨,多金给她撑伞,将斗篷给她耷拉在肩头。谢升平拒绝斗篷,她现在就想好好吹吹风。她是武将,行军打仗哪里没吃过败仗的。王和光让她觉得过分的危险和不可控,这个人会是她在京城战场上最大的敌人。她朝着阮昭营帐去,阮昭一行人中有个年岁三十多被称呼燕叔,是专门照顾这些人的。燕叔给谢升平行礼完,对着谢升平难受极了地开口:“公主,我们阮阮从未这样过,您,您到底是让她去做什么呢?”里面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燕叔,休得对公主无礼。”谢升平进去,看着靠着枕头上的人,还未开口,阮昭就露出懊悔神情,“是我轻敌了,我仔细想过了,其实很多招式我都能应对,只是我觉得他太好杀了,是我没有将公主的叮咛放在心中。”分明谢升平在一直在不停地告诫他,王和光是武将,货真价实拼杀过沙场的武将,而她只是觉得,一个称病多年的武将,老虎余危,完全不必惧怕。结果,跟着一起得进去的兄弟,没有一个囫囵个出来的。她捂着心口,一说话就心口疼痛的咳嗽,她安抚谢升平,“这一脚没太医说的那般严重,我好好将养就好了,只是公主可要多养我些时日了。”谢升平坐到她身旁,主动说:“阮昭,你愿不愿意暂时留在京城?”阮昭:???谢升平说:“你不想嫁人,那么你留在我身边,你父亲母亲那头我来阻挡,且非紧急军情你父亲不能随意来京城,即便你兄长静悄悄来找你了,那么,也还有我。”阮昭坐直了起来,对这番话颇为感动,“公主,你是说真的?我没有给您办成事,你还肯帮我?”谢升平说:“其余的后面再说,你好好跟着我回京养伤。”说完,她给阮昭理了理被褥,“你好好养身,我就不打搅你了,沈扶也无碍了,我已经说过他了,你就别再去伤害他了。”阮昭抿嘴,嗯了嗯。寒暄两句,谢升平走了出去,燕叔举着伞送她出去,就说:“公主是想要阮昭成为谢升平的替代品吗,她是被骄纵出来的姑娘,恐怕不能帮公主谋大计。”谢升平说:“谢升平从来不是谁能够代替的,阮昭只会是她自己,她在王和光手里吃了怎么大的亏,倘若我不这样的说,你是看着她长大的人,你觉得她会善罢甘休,心甘情愿回北地吗?”到时候表面和她说我会北地了,北地在京城暗戳戳搞大事,才是给她弄烂摊子,倒是不如直接让阮昭就呆在她的身边。且,她很喜欢阮昭的那张什么都看撕破说出来的嘴。江浙不是要玩命了坚决不说话,沈扶则是对他没有好处就不会说话,阮昭不一样,敢爱敢恨,有话直说。她需要有人在该说话的时候,谁都敢为了她得罪。谢升平眼皮子都不眨地看燕叔,“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我已经将话说得明了,何去何从都是阮昭自己选择,当然你要是能够替她选了,那我也无二话。”燕叔捏紧伞柄。“公主,我们家老爷,就只有阮昭一个闺女,不能折在京城。”谢升平说:“我活在京城一天,我是老大,你家姑娘就是老三。”她补充,“老二是雀雀。”说罢,谢升平笑笑,“燕叔还是回去好好照看着阮昭,等着回京了我的事情也多,不能万事都盯着她,若是有什么,你只管来找,倘若我不在,你找江浙一样的,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留下这句话,谢升平大步而走,雨幕越发急促,谢升平慢慢走着,最后停住脚步,推开多金给的伞,朝着前面走。多金担忧,要把伞重新落到谢升平头上,“公主,当心着凉。”谢升平推开伞柄,走到雨水中,袖中手指探出,任凭雨丝在她指腹跳动。她说:“这小伞,什么都挡不住,只能自欺欺人罢了。”多金被谢升平弄得害怕,不敢超前,“公主,公主您是怎么了?”谢升平笑笑,她看着乌云密布的天,“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京城真正的天是何等模样,我一直都没看清过,我到底在其中站了多少位置,我似乎才看清楚了。”分明整个猎场都是她的人,分明一切都全部在她的掌控当中,居然还是让王和光有隐藏的战力夹杂其中。可恨!衣裳被雨水覆盖,谢升平仰头看着乌云蔽日,狂风将她吹得摇晃,她笑了几声。李宝书,这三年,你到底是怎么苟延残喘的。一忍再忍,你居然还能日复一日活下去。任凭雨滴打在脸颊,顺着眉梢眼角滑落,谢升平闭紧了眼。“姨母?”谢升平闻声,目光而去,就见着举着伞的雀雀站在不远处。雀雀才被江浙接回来,说是接回来,就是在镇子被爹爹抱到马车上,爹爹骑马在外,和人一直说话,都不带理会她的。然后爹爹就哄她说等着她睡醒了,就陪她吃饭,这不是,早膳都热了几次,爹爹都不回来。所以,她要去找爹爹,爹爹最近好忙她都找不到,不过她很聪明,只要去姨母那里等着,总是能够见到爹爹的。只是……雀雀不解的蹙眉,包子脸皱巴巴,“姨母,你是怎么了?你是在发疯吗?”跟着的绽妍吓得不轻,忙给谢升平行礼,“公主,还请公主息怒,我们家姑娘口不遮掩,还请公主赎罪!还请公主看在谢侯和您昔日的情分上,不要责罚我家姑娘。”谢升平自不会同雀雀计较。发疯?或许李宝书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疯了,只是没人看出来罢了。雀雀对着绽妍说:“谁下雨吹风还这样的?不是发疯是什么?”她举着伞走过去,扬起脑袋,手指伸到雨中,歪头疑惑地看谢升平,“姨母,你也喜欢下雨吗?我夏天的时候就喜欢在雨水中踩水玩,气得爹爹头发都立起来了!”谢升平抿唇笑笑。她不喜欢下雨,可是李宝书喜欢,下雨天只需要处理折子,可以不用出去,是老天爷送给她难得的休沐。雀雀察觉到了谢升平情绪不对劲,犹豫中还是伸手拉住她的指尖,小声说:“姨母,会生病的,淋雨会不舒服的,爹爹说了,要爱惜自己的……”指尖的一点点温暖,让谢升平露出笑意,她收回手,将雀雀为了看他扬起的伞面压回去。“姨母不会有事的,走吧。”多金趁着间隙将伞重新落到了谢升平脑袋上。雀雀说:“我就是来找你的,爹爹呢?”爹爹现在就是姨母的跟屁虫,以前在家里能不出门自个院子都难得出,如今每日朝会不落下,就跟住在大内一样。“公主,公主!”谢升平看举着伞跑来的是李恩重身边的黄嬷嬷,先一步扬声,生怕黄嬷嬷说出的话吓着雀雀。“做什么?还是太后跟前得眼擅用的老嬷嬷了,怎么?没瞧着雀雀还在这里?”谢升平走上前,看要与她耳语的人,探头过去。而后眸子赫然变大,她回头,伸手给闺女,“雀雀跟我来过来。”若是素日,雀雀肯定扭头就走,可她看谢升平黑下脸,咽了咽喉,身体无比诚实地将手伸过去。“我们去找爹爹吗?”谢升平说:“对,找爹爹。”李恩重见着带着雀雀来的谢升平,忙吩咐身边的嬷嬷:“带雀雀先去洗澡,莫要着凉的。”雀雀直接被人抱起来,呀呀呀了几嗓子,“做什么,做什么,我不值钱的,不要绑我!”谢升平说:“不是坏人,听话,我就在外面,她们欺负你吼一声我就来。”雀雀这才不挣扎的任凭两个嬷嬷抱着她去里面。谢升平盯着李恩重,说:“你确定?”李恩重说:“我还敢用这种事情给你打趣,魏振让你母亲反了,要带着余下的禁军来猎场,打着清君侧对你出手,恐怕这其中也有王和光的手笔。”谢升平捏紧手。这个赵太后,敢造反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