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家事务所的跟踪继续，第三次，跟宫芊芊接头的依旧是新的一名中年男人。 所不同的，是孙警官加入了调查团队，加上方良、镜、方霞，一共四人，坐的是警方牌照的一辆车，此次行为孙警官并没有向刑侦队请示，只是基于道义而已。 孙警官开车，照样跟踪到了市委家属大院及特别招待所那里，孙警官直接往里开，被警卫室要求证件，孙警官递上去，说：“警方做一下常规调查。” 负责守卫点头，问：“他们几个呢？” “一起的，算证人吧。” “抱歉，他们不可以进。” 孙警官只好将三人放下车，镜切了一声，她原本想看看这外在不见豪华的家属大院跟一般宾馆什么区别，是否内藏乾坤，有“天上人间”那类龃龉呢。 三人安静在门口附近等着，半个小时后，孙警官开着车出来，三人忙迎上去，重新上车，关上车门后，对话开始。 “侦查到了什么？” “不多不少，我开进去后，黑色轿车已经拐了弯，一直到较内部招待区那里，我才找到了同车型的那辆车，那个大叔正下车，往规格最高的一栋楼里走去，而同时下来的还有一人，你猜是谁？” “谁？” “市长的秘书之一！市长有次去我们分局慰问，就带着那小子！嘿嘿，这里果然有猫腻，而且猫腻不小啊！” 孙警官咬牙切齿，他没告诉三人，这次调查并没有向大队长请示，事后肯定会受罚，不过揭发真相最大，他说：“哼，这可是网络时代，市里帮着做这些事不怕曝光么？” 镜悠悠说：“平面媒体可没人敢给你曝！” 孙警官说：“那就网络——” 方霞急了：“不可以，我的朋友会受牵累的！” 孙警官挠头：“嘿嘿，我也就随便说说。” 方良思考说：“按孙哥你说的，市长都派了秘书来协助，中年人又进了最好的招待楼里，那么，这件事情的主体果然还是南洋投资商团，不过问题来了，他们为什么不用反过来的做法，将女性秘密运进去，有家属区的遮掩，想必也不会引起误解，还神不知鬼不觉，为什么反而外出开宾馆曝光呢？还有，我们并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女孩儿被卷入这种风波里，若只是宫芊芊一人，则考虑方式又要迥异了。” 几人一想，确实，镜夸奖：“小良子，思维很有进步嘛！” 是你没在状态才对。 “孙哥，遇到这种情况你们刑侦队怎么办？” 孙警官想了想，说：“如果没证据显示有更多女孩儿涉案，则先从单纯些的入手。” 也就是假定只有宫芊芊一人遭遇了这种境况么？ 这时候，方霞有些怯生地举手：“那个……我可不可以说一句？” “请。” 方霞说：“我不知道这里会有多少思路的可能性，但是，我跟芊芊是真正从小到大的朋友，她的脾气秉性我最了解了，她虽然没有了爸爸，但个性也有男孩子的一面，是绝不会因为钱、虚荣、攀比就坠入歧途的，所以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我们所不知的情况。” 方良认真思考了下，说：“小霞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不论市委那方面的意图如何，宫芊芊所卷入的事——或者她自认卷入的事，绝对与成年人的真正目的有不小的距离。” 也就是，少女已经入套，会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但其自身却还无知。 一旦等那些成年人露出獠牙——方霞急了：“快救救芊芊吧！” “怎么救？”镜摊手。 方霞说：“我再约她出来，将我们的推理告诉她！” 那样，调查其实就算曝光了……方良却没有提出这一点。 近似的时刻，特别招待区最好的那栋楼里，最高雅的房间内，将满是讨好奉承的市长秘书送走后，房间被调成了黯淡的光线，一个人从内室拄着一根拐杖走了出来，由于昏暗，以及帽子，看不出面相。 原本在房内的五六人一齐尊敬地致礼：“会长。” 先不说这会长是什么人，如果灯光大开，方良三人肯定会吃惊于敬礼的五六人无一不是中年，且全是前几天和宫芊芊接头的人。 拄拐的“会长”轻轻点头，在身后一名贴身保镖的侍奉下，坐进了一张轮椅上，声音沙哑地发问：“进展怎么样了？” 为首中年人说：“还算顺利，未被那女孩儿察觉我们的真实意图，不过……会长，我认为这样的方式进展太慢了，何况不管我们现在说的多好，一旦将表象撕开，提及最终目的，怕会遭到拒绝，而我们留在d市的时间至多还有一周。” 会长戴着玉扳指的手点在拐杖的龙头上，说：“她最终会答应的，明天开始，继续派商会其他成员去做，直到她习惯……” 末尾的一个中年人忍不住说：“会长，我觉得实在没必要绕这么大个圈子，您能看上她是她的造化，何况形势比人强，我想——” 会长的食指和中指抬起，止住了下面的话，又问：“那个计划呢？” “D市领导巴不得巴结我们，自然事事顺遂。” “那就好，那个计划，是不允许失败的……” 巷子外，看着除了方霞跟厉颢外多出的三人，宫芊芊不满了：“小霞，不是告诉过你，我的事不用你多管么，这两个什么私家侦探，还有警察是怎么回事？” 方霞急了，说：“芊芊，不要任性了，不论那些南洋商会的人告诉了你什么或者许下了什么承诺，那都是假的或暂时的，你也不想想，那些社会经验丰富的大人，怎么会耗费那么多时间用在你身上呢？他们肯定有更大用意，你不要被骗了！” 宫芊芊脸上一惊，嘴硬说：“哼，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那些人只是说我有做模特的潜质，拍了些室内景，又没做别的，他们也别想骗我！” 厉颢插嘴：“芊芊，如果宫阿姨知道了，肯定会生你的气的。” 两个少女一齐扭头：“你闭嘴——” 厉颢吓了一跳，猛缩脖子。 两个少女间丝毫没有他人插话的余地，吵了好一会儿，宫芊芊气呼呼走了，方霞呆在原地，看来很伤心。 厉颢喊了一声，追上了宫芊芊。 方良暗叹：今天的调查又要结束了。 孙警官吐吐舌头，似乎首次见识了女高中生凌厉的一面。 几人没察觉，不远处一栋楼里有人监拍到了这一幕，并向上汇报。 同一个房间里，中年人之一向主座的人说：“会长，发现了一些妄图介入的鼠辈。” “分别警告一下，计划继续。” 会长的声音很平淡…… 第四天一早，将门拉开到一半的方良发现下面被塞进来一个信封，有警觉心的他赶紧带上一次性手套打开一看，上面是寥寥一段话：“不介入超出自身能力的事，才是安身之道，望好自为之。” 镜不忿：“可恶，谁这么大胆，敢对沐家寄威胁信！” 方良面色严肃：“镜，我们被南洋商会的人发现行动了。” “怎么这么说？” “你看这口吻，不像寻常的黑道或小混混，显见主使的人很讲究教化，只要有他们了，社长，怎么应付？” “哼，我管他，沐家事务所才不会被这么只言片语吓到，我们继续今天的调查——” 忽然，手机响了，是孙警官来电，那头苦笑：“抱歉，沐小姐，方老弟，不能陪着你们调查了，我进家属大院儿的事，被刑侦队知道了，大队长罚我帮着去疏导车辆拥堵，我感觉醉翁之意不在酒，刑侦队似乎受了什么暗示，你们小心些。” 镜捶桌子：“可恶，没私车坐了！” 方良想，看来受威胁的不止是沐家，他心一紧，想到一人，赶紧打通了电话：“小霞么？你在哪里？” 方霞说：“方、方大哥么，我在上学去的路上。” “那就好，没发生什么事吧？” “哦，没有。” “那就好……你的家里呢？” “没什么事……方大哥，怎么了？” “没事就好，这两天的调查暂停吧，你也不要做什么，有事短信联系，要打电话出去房间，避开他人。” 方霞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声说：“知道了，方大哥，谢谢你。” 真是个聪慧的女孩子啊，稍稍一点就明白了。 这头，镜依旧不服要出门，可刚露面，就缩了回来，警觉说：“外面有人监视，至少四五批！” 方良赶紧将一个多向探头探出门口，转了几个圈，收回来，苦笑：“看来是要咱们寸步难行了。” “可恶，不管他们，我们出去，中途甩掉尾巴。” 方良犹豫了下，说：“社长，咱们走了，店可是还在，万一发生失火什么的情况，并不划算，我们这次的对手非同小可，还是不要硬抗的好。” 倒也是，镜关心店，只好放弃外出打算。 可要一直被这么监视，获取不到情报，不知事情进展，不就完全被动了吗？ 要是“照”在，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呢？方良想…… 啊，有了…… 宫氏实业，现在正在开例行的董事会，董事长宫玉岚主持，面色不大好看，而桌子的两厢几个大股东面上带着挑衅，敌意鲜明。 一开场，似乎是意见代表的大股东直挑主题：“宫董事长，我老侯没事是不来参加这无聊的例行会的，但这次事情菲小，关于公司和某外资的那个合作项目，钱和资源都投进去那么久了，可一点实质的水花都溅不出来，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宫玉岚干硬着脸说：“既然知道是大合作项目，就应该知道，周期短不了，老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应该理解一下，其他人也是。” 有人应合，宫玉岚正想趁机谈其他议程，另一人阴阳怪气说：“真是的，周期长倒也罢了，最怕的，是被骗了，进了人家设定的圈套还不自知，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宫玉岚正想发飙，第三个股东又开了口：“要是韩董事长还在，肯定不会冒这么大风险，真是的，既然是实业立足的，就老老实实做实业，还搞什么投资、跨行业……” “韩董事长”四字仿佛禁咒，桌上一时如风过境，又冷又静。 宫玉岚内心如怒火滔天，来了，又来了，这么多年了，竟还是有人没忘记那个人，但她的隐忍也非同小可，强压怒气，耐心解释：“对方是国际有名的跨国企业，文件资料等一切都没问题，其母公司的合作回函也很清楚，我就算再无常识，也不会陷进皮包公司那那种老套路，何况，答应此次合作，是宫氏的战略方向问题，我们不能一直甘心处于行业下游，当被剥削的低端零部件供应商，现在是网络时代，我们应该抓住时机转型，扩进公司业务网络，做多重角色，将路越走越宽，而不是越走越窄！” 平时好些对宫玉岚唯命是从的小股东忙拍马屁赞宫董事长眼光超前。 老侯等几人不屑，起身离开，讽刺：“那我们就等待宫董事长宏图实现的那一刻吧！” 宫玉岚将视线放回，说：“那么，我们正式说第一个议题……” 这天从公司大厦下班出来，刚走向车，一个明显不三不四的男人就靠近过来，嘿嘿笑说：“宫玉岚女士是吧？” 宫玉岚初始没理会，对方不舍弃地跟进，让她不得不警惕问：“你是谁，要干什么？” 她看向了这栋大楼一层大厅的保安。 男人笑说：“别紧张，宫董事长，我们不是给人找麻烦的人，而是解决麻烦的人，所以，老大就派我来找您谈业务了。” 宫玉岚岂会被这通话唬住，大踏步走向自己的车，说：“抱歉，你找错人了，别再跟着我，不然我叫人了！” 男人停下，冷笑看着宫玉岚离开，心说：“你没有麻烦？不要看不起老子们d市最大地下势力的情报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