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袋里的, 是鲁班锁。一袋子形状各异的鲁班锁。 张阳不解:“怎么了?” 萧晴玉瞪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鲁班锁啊。”张扬挠了挠头,“你不喜欢啊?” 萧晴玉无语:“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呀, 你给我这个干嘛?”不说是赔礼吗?一点诚意都没有。 张阳嘿嘿笑:“你不是摔着了嘛……你这两天别出去疯了, 呆在屋里好好休息,要是无聊就捣鼓捣鼓呗, 我听说这玩意最打发时间了。” 萧晴玉:“……”她没好气, “谁出去疯了?爬树怎么了?难不成你小时候没爬过树吗?” “……你不是姑娘家嘛。”张阳辩解。 “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就不能爬树吗?”萧晴玉放下布袋开始捋袖子, “敢不敢跟我打一架?指不定谁输谁赢呢?!” 袖子一捋起来,莹白雪肤晃得人眼花。 张阳忙移开视线, 低喝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赶紧把袖子放下来!” 换了往常, 张阳铁定要跟自己吵,这会儿他怎么不说了?竟然怯场一般不敢看过来。萧晴玉正想嘲讽两句, 定睛一看,扭过头去的人整个耳朵都红了…… 不知怎的, 她自己也觉得别扭起来,竟听话地将袖子捋下来,同时嘟囔道:“干活不得捋袖子啊?这会儿怎么就不能捋了?” 张阳无奈:“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外男,你好歹避着我点。” “什么避着点?”林卉走进来, 随口搭了句。 “没什么。”见萧晴玉准备张口, 张阳忙抢了句, 然后问, “大熊呢?” 萧晴玉瞅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不吭声了。 林卉没发现异常:“在外边拴牛呢,吃完饭再带过去新宅那边。” 张阳诧异:“不养在这儿?” 林卉摆手:“铺了满地红薯呢, 要是出苗了,岂不是先喂了这些牛?”虽然她也不知道牛吃不吃红薯苗。“新宅地方大,拴那儿好一些。” 这个张阳倒是赞同。 “去收拾收拾,我去把青菜炒了,一会就能开饭了。”林卉说完便钻进厨房。 “好。”张阳目送她离开,转回来,看萧晴玉还站在那儿,想了想,问她,“要不要端盆水过来给你洗洗手?” 萧晴玉仿佛看疯子般看着他:“你要帮我倒水?你今天发烧了?” “……”张阳扭头就走。 萧晴玉吐了吐舌头,看看左右,面带嫌弃地将桌上布袋拎回自己房里——暂居的房。 吃饭的时候,几人闲聊起来,林卉便把郑里正带人过来的事随口说了。 熊浩初听了赞成:“他们跟着种挺好,回头咱们缺苗了,还能找他们匀一点。” 林卉笑道:“你这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了。” 熊浩初看着她:“育苗的事就辛苦你了。” 林卉莞尔,朝院子努了努嘴:“辛苦我每天浇水吗?” 熊浩初神情柔和:“若不是你,哪会这么简单,总归还是你的功劳。” 林卉抿嘴:“行吧,那我就收了你的谢了。” “行了啊,”张阳敲敲碗,“我们还在这儿呢,你俩口子收敛些啊。” “就是。”萧晴玉难得跟他同仇敌忾。 林卉微窘,忙低头做扒饭状。 熊浩初脸皮厚,仿佛没听到似的,转头说起正事:“舅舅能否暂时住到梨村?” “啊?”张阳诧异,“住是没问题,怎么突然让我住过来?” “我想去趟峸阜,家里就俩姑娘,我不放心。” “你要去峸阜?” “你这时候去峸阜干嘛?” 张阳林卉异口同声问道,连萧晴玉也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他们。 熊浩初淡淡道:“我去买几个下人。” “……” “……” 俩舅甥对视一眼。林卉迟疑道:“那边……已经这么艰难了吗?”已经到了卖身为奴只为混口饭吃的地步吗? “不知道。” “……那你怎么要去那儿买?”林卉无语。 “不是,”张阳听着不对,忙『插』嘴,“问题难道不是在买人吗?”他咽了口口水,“你、我——大兄弟啊,你这什么家底,这才刚盖了房子买了牛,你、你……竟然都开始打算起买下人了?!” 林卉这下倒是能解释:“舅舅,我们家倒腾了一座山头呢,今年是先应付着种一茬红薯,倒没什么,来年春要是种上果树之类的,总得有人看着。这么大片地,光靠我跟大熊可看不来,买人是铁定要买的。”前两日熊浩初跟她商量了的。 张阳『摸』『摸』脑袋:“好像是这么回事……”继而咋舌,“就是听着忒……吓人了。” 萧晴玉忍不住呛他:“瞧你那穷酸样,买个把下人怎么了?”扭头朝熊浩初道,“熊大哥,我支持你,买!” “……”张阳瞅了她一眼,咽下到嘴的话,低头扒了口饭。 萧晴玉疑『惑』地扫他一眼:“你怎——” 林卉见机不对,忙打岔道:“那也不用去峸阜买人吧?城里不也有人牙子吗?” “若是水灾真有这么严重,那田地被淹掉的人家必定有许多。咱们的钱也不多了,得紧着用,去峸阜直接买,可以省了人牙子这一道。” 张阳了然:“那倒是。牙行宰人最狠了。” 真的么?林卉却深抱怀疑。原本这家伙是怎么打算的她不知道。可这时间点踩得太巧了。前几天刚听说峸阜水灾,他便说要买人,现在还打算直接去峸阜…… 这儿还有其他人,不方便说话。林卉斜了他一眼,算是暂且放过他。 相处这么久,熊浩初自然看明白她那眼神的含义——那分明是要秋后算账啊。他干咳一声,躲开她的视线,转向张阳:“舅舅,你那跑镖的朋友靠谱吗?” 张阳了然:“你想跟镖一起走?” 熊浩初点头:“不知道那边情况,多些人多些助力。” “对对。”林卉连忙接话,“可不能一个人跑那么远。舅舅你那兄弟若是靠谱,便问问他们去不去呗?” 张阳点头:“靠谱的,都是过命的交情。”他笑道,“最近峸阜不太平,往那边的镖都多了起来,你要是跟着一块儿走,指不定他们还得感谢你呢。”会打猎还有一把子力气,放哪儿都是吃香的人物。“下晌我还得进城一趟,我帮你去问问。” “劳烦你了。” 张阳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熊浩初心领了他这份情。 吃过饭,张阳便奔去县城找他那些走镖的弟兄,申时不到便又回来,急急忙忙告诉熊浩初,说恰好他们明天就有趟镖要去峸阜,要是赶得及,明天辰时就到南城门跟他们会合。 熊浩初心里一合计,直接应下:“成。家里就劳烦舅舅了。” 张阳一拍大腿:“那我得赶紧回家去拿换洗衣物了。”顾不得多说,急急忙忙便驾车离开。 林卉担心不已:“真的要这么赶吗?” “赶早不赶晚。”熊浩初『摸』『摸』她脑袋,“早点买回来,你也能松快些。” “……我也没干什么活。”林卉嘟囔了句。 “洗衣做饭这些呢?”熊浩初无语,“我把田婶找过来,你倒好,自己把活干了,把她闲得跑去新宅帮忙。” “那不是就请这一段日子嘛,我怕由奢入俭难,回头适应不了。” 熊浩初浅笑:“嗯,所以我决定买人。” 林卉佯装嫌弃地推了他一把:“甜言蜜语。”嘴角却忍不住勾起。 俩人只黏糊了一会儿,想到熊浩初明儿赶早就要出发,林卉很快就将注意力移开。 衣衫便罢了,吃用的得备上。 她没出过远门,可段老说过,她自己也在梨村跟县城之间来回过多次,这时候的道路如何,便能大概猜出几分。 县城周边的路是前朝给打的,加上周边村落经常有村民来去,这些路才没有荒废。就这样,也是坑坑洼洼、尘土飞扬。离县城远了,原本有路的,因着前些年战『乱』,走得人少了,路上便慢慢长起了杂草,久而久之便没了路。 这还是有人的地方。 若是到了那荒山野岭,别说马路,能不能找着方向都是问题。 熊浩初此行去峸阜,来回少说要七八天,她得准备多点东西。 熊浩初会打猎,还会烧烤。得给他备上火石和调料——万一没吃的,打个猎物啥的好歹能将就一下(拒绝野味从我做起)。火石便罢了,调料得弄几个竹筒装,轻便又防水。 野生动物病菌多,没事还是尽量少吃,她得赶紧烙些耐放的饼子给他带出门。 哦对了,还得带点『药』。她前些日子采回来晒好磨成粉的『药』都得给他带上一点。 零零碎碎,事情多得很。 在心里将要准备的事情过了一遍,林卉便将熊浩初撵去砍竹子做竹筒,然后转身钻进厨房——她得抓紧时间和面『揉』面了。 她这边忙叨叨,伤了手肘用力不得的萧晴玉却在屋檐下玩着鲁班锁。 大下午的,萧晴玉已经睡过午觉,发过呆,还绕着院子转了好几圈,着实闷得快疯——要不是她伤着了胳膊肘一动就疼,她恨不得捡起扫帚扫扫地、或是给满地红薯浇浇水…… 闲得无聊,她猛然想起张阳带回来的鲁班锁。 回屋里翻出一块鲁班锁,萧晴玉嫌弃不已:比她小时候玩的鲁班锁粗糙太多了吧……连『毛』边都没磨平。 她边嫌弃边坐到屋檐下,『摸』着粗糙不已的鲁班锁慢慢倒腾起来。 毕竟是小时候的玩物,记忆久远,乍然一玩,竟也玩出几分意趣。 很快她便沉浸其中。 “萧姑娘,在玩儿啥呢?我在外头喊了好几声你都没听到。” 萧晴玉回神,抬头望去,见是刘婶,忙站起来,朝她点点头:“刘婶。是找林卉吗?她在厨房。” “嘿,这大下午的,怎么钻厨房去了。”刘婶随口道,继而笑眯眯,“不过,我这事嘛……先问你也成。”她笑眯眯地凑过来。 萧晴玉下意识往后避了避。她不太习惯这些大娘大婶们自来熟般的接近。 刘婶没注意,先朝里屋张望了下,再回头看看大门外,确定没旁人了,便看向她,压低声音问:“我前些日子听卉丫头说,她那舅舅还在托人相看人家?找着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