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狗子赶紧呈上手中公文,公文上还真贴有代表十分火急的三根鸡毛,陈应良赶紧接过了公文打开,再仔细一看公文内容时,陈应良顿时就傻了眼睛,张口结舌的楞在了当场。400txt.com云大少卿看出不对,忙问道:“贤侄,出什么事了?” “符离县令急报,乱贼杜伏威流窜至下邳郡后,与下邳乱贼苗海潮汇为了一股。”陈应良失魂落魄的答道:“然后西窜到了彭城郡,侵入符离县境,符离县令向我求援,还警告我说,乱贼正在向着永城这个方向流窜,似乎有入侵谯郡的企图,乱贼的数量,还已经超过了三万人。” “原来是这样啊。”云大少卿随意点头,但点到了一半时,云大少卿却立即回过神来,马上象杀猪一样的惨叫道:“什么?三万多乱贼,正在向着永城这个方向杀来?!关城门!快关上城门!把永城所有的城门都给我关上!” 惨叫着,云大少卿还干脆又蹦又跳了起来,大叫大嚷着只是催促三狗子去传令关闭城门,陈应良忙安慰道:“老叔,不用怕,乱贼一时半会还到不了永城,符离距离永城有两百里的距离,乱贼又都是步兵,没有两三天的时间,还到不了永城。” “原来还有这么远啊。”差点尿裤子的云大少卿这才松了口气,而回过神来后,与陈应良算是小有交情的云大少卿脸色又有些发白了,忙提醒道:“应良贤侄,小心了,圣上才刚刚在圣旨里夸奖了你对乱贼杜伏威的未雨绸缪,现在杜伏威马上就往永城来了,你如果挡不住他,让他杀进了谯郡,甚至流窜到了淮南,那你在圣上面前,可就不是那么的好交代了。” “多谢老叔指点,我就是担心这点,所以才这么发愁。”陈应良愁眉苦脸的点头,又在心里骂道:“大舅子,你这个乌鸦嘴,还真是说什么中什么,这下子好了,杜伏威如果真的往谯郡这边来,我就必须得和他硬拼一仗了。他娘的,我这军队才刚刚组建,连武器盔甲都还没完全到位,这仗怎么打啊?” 第131章 强寇来袭 飞快向永城以东的符离一带撒出了大量斥候眼线后,陈应良除了抓紧时间整军备战之外,剩下的也就是求神拜佛的祈祷苍天开眼,让杜伏威这股流寇别在继续向东,直接向南去找钟离郡或者江都王世充的麻烦了。 没了报国军当打手,陈应良这一次是说什么都没信心能干掉乱世枭雄杜伏威了,因为陈应良当初接手报国军时,报国军的将士都已经东都右武卫接受过一年以上的正规军事训练,完全熟悉了队列战阵,武器盔甲早已齐备,陈应良只要鼓动起他们士气斗志就行。 而现在的谯郡军队,除了必须保卫城池码头等重要设施的五个府兵团队外,陈应良手里就只有刚刚组建的十个团两千多人的乡兵队伍,士兵不是从芒砀山和嵇山抓来的匪兵俘虏,就是新招募来的农家子弟,刚开始接受军事训练不久,从没上过一次战场,武器盔甲也才刚刚到位,绝大部分人还连战马都没有骑过,骨子里基本上还是一群乌合之众,想靠这样的队伍以少胜多,干掉乱世枭雄杜伏威麾下的三万多人,陈应良再是怎么的狂妄,这次也没有多少信心。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因为杜伏威的队伍同样也在起步阶段,同样也是一群乌合之众,陈应良自信碰上这样的队伍,即便没有胜算,只求自保问题绝对不大。但麻烦的是,现在陈应良已经是不能仅仅只要做到自保就行了,还必须阻止杜伏威部流窜进相对比较富庶的谯郡境内杀人放火抢钱抢粮抢女人,更不能让杜伏威的队伍从谯郡借路流窜至其他地方——不然的话,陈应良在朝廷里的对头们可就有的是话说了。 恶有恶报,利用杜伏威做了借口就必须得承担起后果,再怎么的求神拜佛也没用,次日正午,又一道来自符离的加急军报送到了永城——杜伏威的队伍并没有攻打符离县城,选择了绕过城池直接西进,不堪重负的符离百姓则向过江之鲫一样的不断加入杜伏威队伍,北面的彭城重镇主力队伍已经被留守董纯带到了琅琊剿匪,剩余力量仅能自保,符离小县更加无力剿贼,只能是闭城死守,再有就是给陈应良发两道文书报警走过场。 听到这消息,陈应良的脸色当然象是死了老婆一样的难看,大骂杜伏威不是东西,自己既没刨他祖坟,又没调戏他的妹子,干什么一定要和自己不过去?长孙无忌也抽自己的耳光,骂自己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倒是袁天罡这次没装神棍,指出道:“杜伏威这是聪明选择,他的北面是彭城留守董纯,南面是淮河天险和江都王世充,这两处都好惹。东面是大海和实力强劲的乱贼赵破阵部,没多少流窜空间也没多少油水可捞,只有我们这边比较薄弱,也比较富庶,是杜伏威流窜的最好选择。” “他妈的!”陈应良骂了一句脏话,“董纯王世充不好惹,难道我这个平叛名将就好欺负了?这个狗娘养的杜伏威,为什么就没想过往蕲县、谷阳去,直接在当涂渡淮河,偏要来谯郡给我找麻烦?” “这……,我就不知道了。”碰上陈应良这么一个以邻为壑的上司,袁天罡难免有些傻眼,只能是苦笑道:“这个问题,通守大人你最好还是去问杜伏威本人,应该他自己才知道答案。” “兄长,你这话提醒了我,杜伏威会不会真的是故意冲着我们谯郡来的?”长孙无忌猛的抬头,飞快说道:“按常理来说,以兄长你名满天下的声威,杜伏威的流寇队伍如果不想碰上铁板遭到重创,最理想的流窜路就是兄长你说的,取道蕲县、谷阳南下从当涂渡淮河,或者是我们谯郡的南部向西流窜,袭扰汝阴淮南这些富庶郡县,可杜伏威偏偏不走这些理想路线,直接往我们谯郡杀来,这一点很象是故意来找我们的麻烦啊?” “不太可能吧?”陈应良有些惊奇,道:“我和杜伏威无冤无仇,连面都没见过,他为什么要故意冲着我来?” “或者是有人通风报信,挑拨离间呢?”未来的大老奸长孙无忌眨巴着奸诈的绿豆眼,阴森森的说道:“现今谯郡的正规军孱弱稀少,自保都还嫌不足,新军刚刚组建,训练和装备都还没有齐全,正是青黄不接难以为继的时候,这些情况,只要是对我们有敌意的人稍加留心就能察觉,这些人再把这些情况往杜伏威那里一捅,杜伏威难保就不会生出趁虚而入的心思。” “你说的是张迁或者田家兄弟的余孽?”陈应良醒悟过来,道:“这些人恨我们入骨,又了解谯郡情况,对我们的虚实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干这事既有动机,也有条件。” “也许还有别人。”长孙无忌说道:“我们谯郡除了田家兄弟和张迁外,还有十来股小乱贼,兄长你迅速消灭了田张二贼后,这些小股乱贼现在虽然暂时销声匿迹了,但未必没想卷土重来,与外寇勾结乘机浑水摸鱼也是一个理想选择。以小弟之见,兄长你不妨派几个人冒充从贼乱民,先东进去投奔杜伏威队伍,刺探具体情况,知己知彼,才能对症下药,百战百胜。” “妙计。”陈应良一听十分满意,立即吩咐道:“你马上去一趟军营,让马三宝找几个靠得住人去刺探情况,许给他们重赏,只要摸清楚敌人情况,多赏些钱粮也无所谓。还有,最好找那些从土匪窝里投降过来的士兵,他们熟悉乱贼的内部情况,刺探情报更容易一些。” 长孙无忌领命而去,而长孙无忌前脚刚走,城父县令邓者玄后脚就来拜见陈应良打听军情了解情况了,话里话外还有想立即返回城父主持县务的意思,陈应良知道他是怯敌想跑,但也没有介意——反正把这个小县令强行留下也没什么用,一口就答应了让邓者玄立即返回城父,害怕被流寇包围在永县城内的邓者玄大喜,赶紧告辞。而陈应良也临时改了一个主意,要求邓者玄把朱粲留在永城几天,帮助自己剿贼,邓者玄只求自己能够脱身避险,那管朱粲的什么死活,自然也是一口答应。 危急时刻被陈应良留在了听用,胸怀大志的朱粲当然是不仅没有害怕,相反还万分兴奋,觉得自己大展拳脚的机会到来,拜见陈应良接受号令后,还主动请缨率领一军去主动迎战杜伏威队伍,陈应良则微笑着摇头拒绝了朱粲这个请求,告诉朱粲说敌情不明且敌众我寡,不能冒险出战,然后打发了朱粲去见马三宝,让朱粲担任马三宝的副手,听候马三宝指挥作战,朱粲虽然有些失望,但也高高兴兴的接受了命令。 “情况紧急,将就着用一次吧。”陈应良在心里嘀咕道:“如果有机会,把他坑死在战场上,也是为老百姓除去一个隐患。”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陈应良用隋炀帝赏给自己的武器盔甲武装了四个团的新军队伍,让这四个团的重装步兵担任作战主力,由马三宝率领;余下的轻步兵则安排为机动队伍,由朱粲和张笛等人率领;又挑选出了一百余名用过弓箭的士兵,匆匆组建了一支弓兵队伍,交给从府兵中抽调过来的李义率领,陈应良的亲兵队伍则由自家下人和抽调的部分府兵组成,余下的府兵全部移驻城内,保卫永城大本营的安全。 军队武装部署好了,但战斗力仍然让陈应良万分担心,心里不断期盼杜伏威突然改变目的,掉头向南去找蕲县、谷阳那边的麻烦,可是让陈应良绝望的是,同一天,谯郡这边撒出去的斥候眼线纷纷送来噩耗,杜伏威的庞大队伍一直在往西面开拔,并且已经越过了定陶山,抵达了睢水河畔,距离永城已经仅有六十余里,距离谯郡边界更是仅有二十里,随时可能越过郡界杀入谯郡。 确认了这一消息,陈应良也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是率军主动出击,御敌于郡门之外,二是闭城死守,利用城防工事保住谯郡七个县城,坐视杜伏威在城外大肆抢劫,继而途经谯郡流窜向其他郡县。万不得已之下,陈应良只得在当天夜里召开紧急会议,与谯郡众官和自己幕僚帮凶商议御敌之策,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商议讨论的结果毫无收获,以董由和谢维平为首的文官坚决主张闭城死守,坚壁清野使杜伏威队伍在谯郡无粮可就,待到杜伏威粮尽之后自会遁走,死皮赖脸来参加这个会议的云大少卿也大力附和这个意见——其实这个办法也很稳妥,眼下刚刚开始春民间存粮稀少,坚壁清野其实要不了几天杜伏威就得自己滚蛋。但很可惜,陈应良绝不能采取这个稳妥策略。 马三宝和朱粲坚决主张迎战,理由是杜伏威的队伍虽众,却仍然还是一群乌合之众,战斗力并不强大,而谯郡新军经过一多月的军事训练后,已经有了一些正规军的模样,武器装备更是远在敌人之上,再辅以部分正规军,未必就没有战胜敌人的机会。——这个机会也确实存在,但太过冒险,目前处于起步阶段的陈应良不到最后关头,还真不想冒这个险。 两个参谋幕僚长孙无忌和袁天罡沉默不语,都知道这两个法子各有忧劣,也都拿不定主意该采取何策,只能是让陈应良自行抉择,而陈应良本人更是犹豫万分,许久都拿不定主意。见此情景,贪生怕死的云大少卿有些沉不住气了,催促道:“应良贤侄,你是谯郡通守,这事你得说话啊,老沉默着干什么?乱贼距离永城已经只有六十来里了,也许明天下午就能杀到永城,你再不拿主意,也许就来不及了。” “老叔,别急。”陈应良摇头,道:“我正在想办法,看看有没有第三个办法,既不用冒险出战,又可以让杜伏威不侵入谯郡。” “还能有什么办法?”云大少卿不耐烦的说道:“你总不能象在官场上,给杜伏威送些礼物,请他退兵或者改道吧?快下令吧,让军队退回城内守城……。” “老叔,你说什么?!”正在绞尽脑汁的陈应良突然抬头,向云大少卿问道:“老叔,你刚才说什么,总不能象在官场上一样,然后什么?” “我说,总不能象在官场上一样,给杜伏威送些礼物,请他退兵或者改道。”云大少卿疑惑复述,然后又惊讶说道:“贤侄,你不会真想给杜伏威送礼行贿吧?” 陈应良又不说话了,眨巴了三角眼盘算了许久,还突然露出了一些笑容,道:“这也未必,给杜伏威送礼行贿,就算不能让他退兵改道,也许还会收到更好的效果。” 不懂兵法的云大少卿张口结舌,长孙无忌则是眼睛一亮,道:“兄长,你想示敌以虚,让敌人掉以轻心,然后突然出手破敌?” “贤弟太客气了,别用示敌以虚这个词,直接说笑里藏刀就行了。”陈应良大笑,道:“你们别急,让我再想想如何笑里藏刀……。” “报——!” 陈应良话还没有说完,老邻居三狗子就又冲了进来捣乱,报告说马三宝派去的一个内线回来了,还带回来了紧急军情,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命令将人领上堂来问话,然后没过多久,当初无意中帮助马三宝取下张迁首级的小匪兵何二就跌跌撞撞的冲上堂来,还气喘吁吁的大喊道:“通守大人,马三哥,是田白社!田白社那个贼头投奔了杜伏威,你派去刺探军情的内线,有一个被田白社认了出来,当场就被活埋了!” 陈应良霍然站起,脸色也顿时变得铁青,吩咐道:“别急,先喝些水喘口气,把情况慢慢报来,越详细越好。” 何二答应,喝了些水把气喘定,这才详细介绍起了自己去刺探敌情的经过,原来何二奉命去刺探敌情后,无比顺利的就混进了到处招揽流民壮大队伍的杜伏威队伍,并且被收编进了杜军苗海潮部,然而何二刚假如苗海潮伍没过多久,就看到断了一只手的田白社领着一群乱贼活埋不慎暴露的谯郡眼线——那眼线因为来自芒砀山田匪队伍,被田白社见过所以就无比倒霉的被认了出来。然后苗海潮的队伍也开始了对新人的甄别,出身于嵇山匪帮的何二好不容易蒙混过关,然后就赶紧逃回来报信了。 听完何二的报告,董由和谢维平等谯郡老人当然是愤怒万分,大骂田白社祸害遗千年,又引狼入室领着杜伏威来谯郡为害,陈应良则是先恍然大悟于杜伏威的对谯郡情况之了解,然后迅速冷静了下来,开始向何二盘问敌人情况,从中寻找可以利用的情报。 从何二介绍的情况与斥候的探报大同小异,杜伏威的队伍确实有三万余人,但基本上是由百姓与流民组成,编制混乱,武器装备良莠不齐,是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乌合之众,战斗力并不强大,唯一可怕的就是人多势众,并且很得基层百姓支持。——这里必须得替杜伏威说一句公道话,做为一个曾经占据一方的乱世枭雄,杜伏威也很擅长汲取教训和学习成长,在他的实力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后,也学着组建了绝对忠于自己的精锐队伍,取名上募军。当然,这支精锐队伍现在还没出现。 尽管何二带回来的情报与斥候侦察相差不大,但陈应良还是不肯错过这个收集情报的机会,沉思了一段时间后,陈应良又问道:“何二,你刚才说,你混进乱贼队伍后,被编制进了乱贼苗海潮的队伍,那你在苗海潮的队伍里,可曾听说过苗海潮为什么要率领他的队伍加入杜伏威的原因?” “听说过。”何二的回答让陈应良喜出望外,何二如实答道:“小的加入了苗海潮的队伍后,和一些新乱贼听过一个乱贼头领的训话,说苗海潮是听了杜伏威的书信劝说,觉得一根筷子容易扳断,十根筷子扳不断,这才带着他的队伍加入了杜伏威,接受杜伏威的号令指挥。所以那个乱贼头领要求我们团结一致,这样才可以杀官抢粮,吃得饱。” “那么你可知道,苗海潮的队伍加入了杜伏威后,是单独编制,和是和杜伏威的队伍混合编制?”陈应良赶紧追问道。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何二哭丧着脸答道:“小的加入叛贼队伍还不到一天时间,又谁都不熟悉,所以不知道这些情况。” “没事,你再回答一个问题就行。”陈应良赶紧说道:“苗海潮的队伍,是分营驻扎,还是和杜伏威的队伍混合驻扎?” “分营驻扎。”何二想都不想就答道:“实际上,乱贼队伍都是分营驻扎,几个大小头领率领各自的队伍分营驻扎,营地的界限很分明,一眼可以看出来,不过杜伏威的队伍营地最大,苗海潮的营地只是第二大。” “很好!”陈应良拍手大喜,眨巴着三角眼盘算了片刻,又把目光在堂内诸人脸上一一转过,最后定格在了因为丢官罢职跟着长孙无忌跑来谯郡投奔自己的钱向民身上,脸上露出了亲切微笑,道:“钱大人,想不想重新入仕?谯郡正好缺一个兵曹参军事,虽然只是正八品,及不上你之前的七品府丞,但如果不重入仕途,将来也没有升官的机会是不是?” “多谢通守大人,小人愿意担任此职。”钱向民大喜答道。 “钱大人,别急。”陈应良摇头,又微笑说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你如果不帮朝廷做点事,立点功劳,我还真不好重新向朝廷举荐你。不过正好,我现在有一个很简单很轻松的差事交给你,帮我办成了,我就向朝廷请封你为谯郡兵曹参军事。” “请通守大人吩咐,小人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钱向民更加欢喜的答道。 “放心,我不要你赴汤蹈火,更不会要你粉身碎骨。”陈应良笑道:“我只要你替我出使一趟乱贼军队,去见一见苗海潮,给他送点礼物……。” 砰一声,陈应良的话还没有说完,钱向民就已经摔在了地上,惨叫道:“陈通守,这任务还叫轻松简单啊?” 第132章 出使敌营 钱向民当然不想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为陈应良冒险,但是没办法,上次押运御用瓷器损失了六成,走狗屎运连升四级的钱向民已经跌落凡尘,被一撸到底直接削职为民还差点进了大狱掉脑袋,一家子人要吃喝,新纳的美妾也要供养,那点微薄积蓄根本不经折腾,同时又出身寒微除了陈应良这个旧交外再没什么好的门路可走,钱向民要想东山再起重新入仕,除了紧抱老朋友陈应良的大腿外,已经别无他法。 当然,钱向民也可以坚持拒绝,宁可不再入仕也不来冒这个险,可是钱向民四十出头的年龄又放在了这里,既没靠山又没本事,在这烽烟遍地的乱世中再想重新创业那是痴人说梦,回家去要不了多久也是穷困潦倒活活饿死的命,所以钱向民左思右想之后,终于还是咬牙决定赌上一把,冒险给陈应良当牛做马出使一次敌营,期盼着自己能够活着回来,得到陈应良许诺的谯郡兵曹参军事的八品官职。 于是乎,在两名陈应良亲兵的保护下,钱向民带着陈应良的亲笔书信和一些礼物出城上路了,径直向着正东面的乱贼大营方向而来,途中钱向民也一度后悔,胆怯之极想要逃命,可惜却被陈应良的亲兵拦住,然后再到了谯郡郡界时,钱向民迎头就撞见了乱贼队伍的先锋斥候哨队,陈应良的两个亲兵撒腿就跑,腿脚不够利索的钱向民想跑没跑成,迅速被乱贼队伍包围,被凶神恶煞的乱贼士兵围着喊打喊杀。 没办法了,为了不马上掉脑袋,可怜的钱向民钱大人也只能是赶紧打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小白旗,一边声称自己是谯郡使者,一边要求拜见下邳著名豪杰苗海潮,说是有要事禀报。但很可惜,钱向民这次遭遇的是素质很低的变民军,还从没碰上过这样的事,听了钱向民的要求后不仅没有给予礼遇,还对钱向民拳打脚踢,言语侮辱,发泄阶级仇恨——好在也没急着杀害已经走投无路的可怜钱大人,也派了人回去向大队禀报。 还好,正当秀才遇到兵的钱向民欲哭无泪时,大股的乱贼队伍已然抵达了谯郡边境,为首的贼帅虽然觉得陈应良遣使联络苗海潮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宰杀已成瓮中之鳖的钱向民,还派了些人押送钱向民去与苗海潮的队伍联络,同时也派人向杜伏威和辅公佑等大贼头报告情况不提。 就这样,在变民军士兵的押解下,都已经鼻青脸肿的钱向民终于寻到了苗海潮的队伍,也终于见到了正在率军行进的下邳大寇苗海潮。听说钱向民是陈应良派来的使者,还指名道姓的要拜见自己,从没碰上过这种事的苗海潮当然也是大吃一惊,赶紧让队伍暂时停止前进,就在路边接见了钱向民,还打量着鼻子流血的钱向民问道:“你是小陈庆之派来的使者?你叫什么名字?来见我干什么?” “禀苗大王,小人名叫钱向民。”钱向民抹去脸上鼻血,向苗海潮拱手说道:“小人目前为谯郡通守陈应良陈通守担任幕僚,只是一介无名小卒,奉东翁陈通守之命,特地前来拜见于你,与你协商一件小事。” 说着,钱向民又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小布囊,双手呈给苗海潮,恭敬说道:“苗大人,这是我们谯郡陈通守送给你的一点心意,还请你笑纳,也莫嫌微薄。” 苗海潮满肚子狐疑的顺手接过那布囊,倒出其中物件时,苗海潮又小小吃了一惊,旁边看热闹的变民军士兵却是惊叫出声,原来布袋之中,竟然装着四颗鸽蛋大的洁白明珠,价值相当不菲——这一点也让押解钱向民来此的变民军士兵万分后悔,心说怎么就忘了搜这钱向民的身?再然后,苗海潮当然万分惊讶的向钱向民问道:“我与你们陈通守素不相识,他怎么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当然是聊表敬意。”很会拍马屁的钱向民终于得展所长,嘴上象抹了蜜一样的说道:“我们陈通守虽然远在谯郡,却早已听说过苗大王你的鼎鼎大名,知道苗大王你本是邳县富豪,家有良田千亩,还有陶窑四十余座,富甲一方,又仗义疏财,扶危济困,是下邳一等一的英雄豪杰,只因不满贪官污吏对百姓的盘剥敲诈,毅然散尽家财救济百姓,率领窑工杀死贪官,替天行道,义薄云天,侠义之名如雷贯耳,我们陈通守就是景仰大王你的威名,这才派小人前来拜见于你,送上一点薄礼聊表敬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到钱向民吹嘘自己的得意事迹,苗海潮的脸上多少露出了一些笑容,又问道:“你们陈通守派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好话,送这些礼物?他能这样的好心?” “大王明察秋毫,一猜便中。”钱向民一边继续拍着马屁,一边又从怀里拿出了一道书信,解释道:“不瞒苗大王,其实我们陈通守对你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求你在杜伏威杜大王的面前代为周旋,劝说杜大王不要入侵谯郡,改道去其他郡县就粮,只要大王你玉成此事,我们陈通守对大王你定然还有重谢。这是我们陈通守的亲笔书信,请你过目。” 苗海潮彻底楞住了,旁边的变民军将领士兵也都楞住了,其中一个将领还说道:“你们那个陈通守,是在梦吧?我们的大军都已经都已经杀到谯郡边上了,凭什么还要改道退兵?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诸位将军,你们别急,请听我说完。”钱向民赶紧抱四方拳,点头哈腰的说道:“如果各位大王答应改道退兵,不再入侵谯郡,我们陈通守情愿送给你们五千石粮食,两千匹布和两千贯钱,做为答谢。” 自打隋末农民起义大爆发以来,民变虽然多如牛毛,但地方官向乱贼行贿交保护费的事还真是第一次发生,听到了这等奇事,苗海潮等人难免是更加惊奇,苗海潮还赶紧打开了书信,见陈应良果然在书信中提出了类似请求,恳求自己在杜伏威的面前多多美言,劝说杜伏威放弃入侵谯郡的计划,答应只要杜伏威肯退兵改道,谯郡方面就送给杜伏威队伍一笔钱粮,做为答谢。除此之外,陈应良自然少不得在信中猛拍苗海潮的马屁,直把苗海潮吹得是天上少有,地上独无,并且开门见山的告诉苗海潮,只要苗海潮劝说杜伏威退兵成功,陈应良就再送一批金银珠宝给苗海潮。 看了陈应良的所谓亲笔信,苗海潮除了觉得无比荒唐之外,难免也有些得意,笑着问道:“你们陈通守不是号称小陈庆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吗?怎么,今天也知道怕了?” “禀苗大王,我们陈通守确实有些怕了。”钱向民按着陈应良的事前指点恭敬答道:“但我们陈通守并不是害怕杜大王杀进永城,要他脑袋,我们陈通守对守住谯郡七城还是很有把握的。我们陈通守只是担心苗大王你们的队伍杀进谯郡后,难免要就粮乡里,劫掠百姓,为了不使百姓无辜蒙难,生灵涂炭,我们陈通守这才派遣小人前来拜见于你,恳求你促成此事。” “你们的陈通守,还有这样的菩萨心肠?”苗海潮讥讽的笑了,道:“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我见得多了,象你们陈通守这么爱护百姓的,我真的还从没见过。” “苗大王,我们的陈通守可不是什么贪官污吏。”钱向民赶紧说道:“苗大王你可以马上派人打听打听,看看我们陈通守到谯郡上任以来,可曾向百姓加过一个钱的租,又可曾向百姓敲诈过一针一线?如果有,大王你马上亲手砍了我!” 见钱向民说得如此自信,苗海潮便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道:“既然你们陈通守想用钱粮换取我们改道,那么你们怎么不直接去找杜伏威杜大王说这事?偏要先来找我?” 不知道旁边有没有杜伏威的人,钱向民有些胆怯的小心答道:“苗大王,因为你侠义非凡,出淤泥而不染,能够体会我们陈通守的一片爱民之心,所以我们才来求你帮忙。至于杜大王嘛,他恐怕不仅不会体谅我们陈通守爱护百姓的一片苦心,反倒有可能贪心不足,以万千无辜百姓的性命为要挟,敲诈勒索,逼迫我们陈通守拿出更的钱粮,这样的事,苗大王你绝对做不出来。” 悄悄偷看到周围变民军没有什么人大发雷霆,相反还有不少人点头,多少有些官场经验的钱向民料定这些人定然是苗海潮的部下甚至心腹,便也胆子大了许多,赶紧又说道:“苗大王明察,其实我们陈通守这个提议对我们两边都有利,苗大王你的队伍到谯郡就粮,我们陈通守被迫出兵抵抗,不管战果如何,你的部下怎么都会受些损伤。但你如果能促成此事,那你们和我们都用不着死人,你们有粮食可以吃,我们谯郡用不着死伤无辜百姓,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说罢,钱向民又赶紧大声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陈通守也不会让苗大王你白白辛苦,事成之后,我们陈通守单独送给苗大王你的队伍两千石粮食,钱一千贯,还有肥猪和肥羊各二十头,以报答苗大王你的周旋之恩。” 做为一个在历史上自愿率领麾下队伍投奔杜伏威的起义军将领,并且在杜伏威两次蒙难之际都没有背叛,一直跟随杜伏威到最后降唐,苗海潮在人品方面当然多少有些让人称道的地方,所以听了钱向民的这番话后,苗海潮自然而然的有些动心——因为这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提议。而苗海潮的亲信心腹们则是马上兴奋异常了,纷纷怂恿道:“苗大哥,答应吧,这是好事,用不着去拼命就有粮食,比直接抢好多了。” “是啊,苗大哥,答应了吧,我们的队伍杀进谯郡,恐怕还抢不到这么多粮食,不如答应算了。” 听到一干心腹手足的怂恿,苗海潮难免更是动心,忍不住生出了试上一试的念头,但是刚想开口答应带钱向民去见杜伏威时,苗海潮的目光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人群涌动处,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领着一群二三十岁壮汉走进了圈中。苗海潮不敢怠慢,赶紧上前向那少年恭敬行礼,叫道:“杜大王。” “杜大王?他就是杜伏威?!”钱向民的眼睛差点瞪出眼眶,因为钱向民发现,眼前这个传说中的大贼头杜伏威,外表竟然和陈应良一样的年轻稚气,年龄似乎比陈应良还要稍小一些——事实上,现在的杜伏威确实只有十六岁,比已经十七岁的陈应良是要小上一岁。 “苗兄,听说陈应良那个狗官派人来了,还点名道姓要见你,什么事?”杜伏威老气横秋的问道。 “他就是陈应良派来的使者。”苗海潮先是给杜伏威介绍了钱向民,然后又把钱向民的来意大概说了一遍,末了又主动呈上了陈应良的书信,还有陈应良送给自己的珍贵礼物,以很恭敬的态度对待至少比自己小上十岁的杜伏威。 听了钱向民的来意,又见了陈应良的亲笔书信,同样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杜伏威当然是万分惊奇,杜伏威身后的一干变民军将领却是纷纷放声狂笑,都是陈狗官胆小如鼠,不过如此,只有断了左手的田白社没有狂笑,还从人群中探出头来,向杜伏威说道:“干爹,小心,陈应良狗贼素来奸诈,须防有变,以儿子之见,干爹你最好是马上把这个狗官使者砍了,以免节外生枝。” “干爹?!”钱向民又傻眼了,钱向民虽然没见过田白社,却看得出来田白社少说也有三十多岁——三十多岁的中年叫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干爹,这样的奇事钱向民还是第一次见到。 “怕什么?想杀狗官使者还不容易?一句话的事。”杜伏威笑笑,先是仔细打量了钱向民一通,突然问道:“你们想用钱粮求我退兵或者改道,那陈应良为什么不派你直接来求见,偏要先求苗海潮苗大哥?” “厉害!” 在官场厮混过一段时间的钱向民心中一紧,这才发现杜伏威的过人之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竟然能一针见血的问出事情关键,这本事只怕很多成年男子都没有!心中暗惊之余,钱向民刚想张嘴如实回答,但话到嘴边却又打住——用刚才的话直接回答杜伏威,说杜伏威人品不好苗海潮人品好、所以才先来求苗海潮,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钱向民才猛的想起一件大事,陈应良竟然忘记教给自己如何回答杜伏威这个要命问题! 这里必须得说一句,如果钱向民知道,陈应良其实是故意忘记教他向杜伏威回答这个问题的,那钱向民一定会掩面痛哭,哀号自己怎么碰上了这么一条白眼狼? “为什么不回答?”见钱向民楞住,杜伏威立即提高了一些声音,喝道:“回答!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偏要先求苗大哥?” 钱向民畏畏缩缩的去偷看苗海潮,见苗海潮也是神情为难不便回答,钱向民又犹豫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鬼扯道:“回杜大王,因为我们陈通守和苗大王是故交,所以才派小人来先求苗大王出面周旋,也请苗大王把小人代为引荐给你。” 钱向民的话还没说完,杜伏威身后的十几个壮汉脸色都变了,看向苗海潮的目光也有些异样了,杜伏威则是很直接的向苗海潮惊奇问道:“苗大哥,你和陈应良是旧交?” 苗海潮万分为难,可又不便把钱向民刚才的话告诉给杜伏威,便也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前年我贩货到大兴时,和他见过一面,但不熟悉,当时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