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搞军营自由出入的东西?”许珍问, 顺便解释,“我阿妹,那个胡人去参军了,我想偶尔能去看看她,别让她吃苦了。” “参军了?”女官闻言停顿,随后大笑。 许珍疑惑:“你笑什么?” 女官说:“我头一次瞧见有人把阿妹往火坑推的,你那个阿妹还是胡人,你说,你让这胡人去打什么,汉人将领同意她入伍,又会是图什么?” 许珍被提点后猛地惊醒,感叹着问:“他们是想让小——我阿妹,去当卧底?” 女官没有细说,侧头看来许珍的表情,期待看到惊慌失措的面容。 许珍惊醒完,重新恢复平淡样子。 这回轮到女官诧异了。 女官问:“你不担心吗?” 许珍坐在地上笑:“还好,不是很担心。” “当刺客,比行军打仗更危险。”女官说,“你难道不知这事?你家小胡人,gān的是最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丧命。” 女官双脚平直搭在地上,靠着椅背,脚边放了一箩筐牍片,牍片上站了灰尘和huáng沙,这些东西好像沉积了很久。 许珍笑着解释了一句,她相信小叫花,这种信仰来源于对于反派的无脑信任。 她不再说这东西。 女官说:“你对这胡人的感情真是不一般。” 许珍应声说道:“是啊,我们都在一起很久了。” 女官问:“多久?” “从江陵到长安,我们一直在一起。”许珍双手jiāo叉搁在膝头,算了会儿,忽然发现时间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久远。 “长安啊。”女官听到长安便有点怀念,她问许珍长安如今怎么样,是不是依旧红艳艳的。 许珍便开始描述长安。 她说长安有群念书的少年,呆在学馆里头爱踢蹴鞠,会为了更好的踢球而去学算科,会为了不爱学习的兄弟而操心,会在大雨天冲出来拯救百姓。 女官评价说:“这群是好的。” 许珍说:“还有群学生铭记家国仇恨,死要气节,不愿接受帮助,但依旧会站出来为胡人证明真相。” 女官评价道:“这群也是好的。” 许珍笑:“长安现在很好,我瞧着就是欣欣向荣的姿态。以后若是胡汉战争结束了,你就能回去见到了。” 女官也笑,她低头抚摸隆起的肚子,眉眼温柔,不知是在想什么。 最后她毫无预兆的问许珍:“你现在在想谁?” 许珍没反应过来:“什么?” 女官重复问道:“你现在一直在想的人,是谁?” 许珍老实回答:“我的那个胡人阿妹。” 女官点头道:“果然。” 许珍不明所以。 女官说:“我刚刚听你说bào雨就觉得不太对,你虽然夸的是那群少年郎,可你知道,别人耳中听到的都是什么吗?” 许珍好奇的问:“是什么?” 女官说:“听到的,全是你的胡人阿妹。” 许珍很震惊:“我没提她啊。” 女官笑却不说话,她看着许珍,许珍又解释,后来放弃,gān脆很直接的开始夸小叫花,夸小叫花英勇果断,夸小叫花有勇有谋。 “果真如此。”女官说,“你们真的只是姐妹吗?” 许珍很心虚的说:“自然是的。” “我看着不太像,”女官道。 许珍偷偷移开视线。 女官声音沧桑又温柔,她对着许珍说话时,眼中淡淡的散发出一种慈爱的光,像是过早透支的母爱。 她欣慰说道:“我是过来人了,我先前看着你们二人,便发现了这个事情。” 许珍心里紧张,觉得有什么被看穿了。 她不想说,但女官依旧在说。 女官说:“你们对视的视线,太热烈了。” 许珍等女官继续说。 女官说道:“这视线热烈到不该出现在姐妹身上,而是夫妻之中。” 许珍隐隐的感受到了心跳加速。 女官低笑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胡人?” 猛然之间,轰的一声,许珍觉得自己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炸开的声音。 她觉得眼前在天旋地转。 头一次有旁人的话语,能给她一种如此qiáng烈的攻击力。 许珍忙澄清:“怎么会,我们就是师生关系,而且她还小,才十多岁啊。” 女官摸着手中一块牍片问:“若说要选人共度一生,你想选谁?” 许珍脑中立刻就蹦出了一个人:小叫花。 但是她没说出来。 这种东西和喜欢,并不能挂边。 许珍暗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和小叫花相处的时间太长才会这样。她们在一起经历了如此多的困难,见证了这么多的事情,现在应当已经是彼此知己一般的存在了。 许珍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和借口。 北风将huáng沙chuī进箩筐中,远处不知哪里跑来两只啃草的羊,一瘸一拐的走着,走到两人面前啃箩筐。 女官抬手摸山羊头,头发被朔风chuī得凌乱飘在空中,她拿麻布裹了头发和面容,提醒许珍说道:“边关多战乱,谁都不能笃定自己能活多久,若是看上了,就去抢,其他不用管。” 许珍不知道怎么回答。 自己看上了小叫花? 或许是的,可是小叫花已经在自己身边了,一直呆着,根本不用抢。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站起来,转身回家了。 喜欢和想要共度一生,应该是不同的两个东西。 坐在家中被褥上的时候,许珍依旧思考着这个问题,她努力在这两种情感之中寻找区别。 并开始回忆古代的很多爱情故事,这些故事大多都是包办婚姻,或是一见钟情。 那自己和小叫花的算什么? 日久生情? 也可能更加接近于亲情。 许珍思绪慢慢飘远。 她想要劝服自己别胡思乱想,但思考间忍不住的想到了江陵的悬崖哦峭壁,想到了长安的漫天波涛,想到颠簸的马车和来去的浮云。 迷蒙之中,她曾感受到过阵阵灼热,也见过认真坚毅的眼神。 那种悸动延续直至现在。 导致在这个瞬间,许珍的天地再次崩塌,令她无端的头晕目眩。 为什么自己会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许珍捂着脸钻进被中,不再去想了。 在许珍天人jiāo战的时候,荀千chūn正在军营接受训练。 天边千里huáng云,前方不知是沙是雪,羌笛与芦管声音潇潇,满地白色帐篷外围的靶场,光秃秃的只有gān裂土地和箭靶。 荀千chūn站在小型沙场上,虽是第一日,却已经开始被练兵了。 新兵需要锻炼身体,其次是种田种树。 荀千chūn种的好,很快被早上那个女将领叫了过去,探查她功底。 在发现荀千chūn会点拳脚功夫后,这女将领脸色微变,问她年纪和名字,又问来自哪里,学的什么武功。 荀千chūn清楚的回答了一遍。 那女将领面色变得不错。 她直接给荀千chūn升级成了正式小兵,若是打仗便能跟着出去,口粮也可以领的更多一点。 荀千chūn点点头。 傍晚,她从新兵的帐篷搬到了正式兵的帐篷。 帐篷里面除了她之外,还有三名年轻女子,身穿甲胄,一脸沙土,像是刚出征回来的。 荀千chūn长相出众,且胡人特点明显,一双眼眸冰寒霜冻,令人不敢直视。 帐中几人十分不喜荀千chūn,不愿多看她一眼。 到了半夜,其中有个平日好女风的,晃悠悠的走到荀千chūn被褥前,正要调笑一番。 尚未触碰到荀千chūn。 荀千chūn抬手,只用了一个招式,便将这女人击退了。 帐篷中剩下两人瞪大眼,不敢相信荀千chūn有这么qiáng悍的功夫,完全不敢得罪。 而荀千chūn只觉得帐篷内bī仄压抑。 她走出帐篷,望着远处雪山明月,不禁想到了先生。 孤独和寂寞浸染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