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试题?……许珍想起来了,应该是涝灾结束以后,大家一块在搭棚下那会儿,自己说的题目。 她正要解释。 太学主事凑过来低声说:“这是归德将军家的二娘子。” 许珍明白了。 她说道:“给鸿都学馆的讲题,是因为他们在水灾中不停救人,这种行为很好,正是国家需要的好官,因此我帮他们押了题。” 二娘子说:“但是他们逾矩了。” 许珍问:“啥?” 二娘子说道:“身为学生,他们该做的就是读书而已,他们却去救人,那么那些该救人的官员怎么办,岂不是要被圣上指责?” 许珍道:“啊?你怎么能这么想——” 她话未说完,二娘子又道:“尚书郎,当年法家有个故事,说的是饥荒时候的人们跑进国都,圣上该不该开仓放粮救人。如果救了,就是无功受赏,灾民一点功劳都没有,但是和有功劳的受到了一样的待遇,这就是破坏规矩。规矩坏了,以后国家还怎么安定?” 许珍说:“特殊时期有特殊时期的方法嘛。况且你如果不开仓救百姓,国家是安定了,谁来替你耕作和打仗呢?” 二娘子正要说话。 许珍忙说:“而且你当官,难道要当个讲规矩的官,像商鞅一样,最后被追杀,躲进小客栈里头,但是却因为自己设下的法律,导致拿不出身份户牒而惨死吗。” 二娘子说:“若是为了国家安定,我定然愿意的。” 许珍说:“那就太好了,国家需要的正是你这样的,你一定要加油科考,万万不可走捷径啊。” 二娘子愣了愣,终于想起自己今日是想指责鸿都学馆的学生,而不是想要走捷径听押题之类的。 她想要解释。 许珍已经笑着跑走了,唐焉知跟在后头飞奔离开,太学主事拦都拦不住。 太学这群高门子弟瞧见了,不禁感叹:这种人,究竟是怎么当上尚书郎的。 走回礼部司的路上,唐焉知问许珍押题的事情。 许珍忙说:“我当初就是随便说了点感觉会考的,毕竟今年圣上出题,我猜的怎么可能准。” 唐焉知说:“你可千万别猜准了。” 许珍问:“为什么?” 唐焉知说:“之前的事情,听祭酒说,也是有人押题准确,可圣上不会管这些,他定会以为是有人泄题。” 许珍笑道:“今年都是从各地万千试题册中挑出来的,我能猜得准就怪了。” 两人嘻嘻哈哈的往礼部司走去。 而圣上这会儿正在头疼三日后秋试的题目。 他让人将册子弄散,从中胡乱抽了几道题目,可那些题目都写得什么??和礼部选题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狠话已经放出,总不能现在让礼部司重新出题。 圣上无比痛苦,只好认命的一张一张看。 好在看了会儿,终于从中挑出了几道不错的试题,更有几份观点新颖,与先前帝师提出的治国之策不谋而合的。 圣上眼前一亮,将几张宣纸捏起来,小心的放入丝绸袋中,之后又派人,去将帝师喊过来。 …… 长安的陌生学子越来越多,穿着打扮各异,看起来令人眼花缭乱。长安的城门口坐着不少老农,说是为家中学子送行的,众人都是喜上眉梢,期待未来一个好结果。 许珍上下班的时候走在路上,看见不少坐在路边紧张学习的,忽的想找找青龙山的学生们,但周围没有江陵的熟人,不好打听,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来长安赶考。 许珍继续gān自己的活。 三日后,阳光烈艳,秋风阵起,chuī得酒香遍布长安,屋顶有人洒落红艳艳的花瓣,这是迎接重大活动才会有的行为。 秋试,终于开始了! 晨钟咚咚敲响,街上黑压压的人群攒动,纷纷挤压在考院门口。 大街人声鼎沸,热闹的说着地方话。 卖饼的大喊:“没带gān粮的,快来买个饼!!要考三天!” 声音很快就被压过去了:“纸笔没带的我这有!” 还有考生们高谈阔论、互相chuī嘘的。 又是一阵钟响。 考院里走出两名将领,大声喝令肃静。众人这才缓缓的分开站好,开始验证身份牌子。 许珍坐在考院里头打瞌睡。 早上露水重,考场露天,地上有些湿哒哒的,案几上有些雾水,许珍令人用抹布擦gān净了,随后挨个放上宣纸和文房四宝。 考生们一个个走进来。 她这边只是考场甲,旁边还有乙丙丁号考场。 有几名鸿都学馆的分到了这个考场,瞧见许珍后和她作揖,许珍也和几人打招呼。 剩下的考生大多不认得许珍,还有不少好奇许珍是怎么年纪轻轻,就当上尚书的,难免多看了许珍几眼。 许珍并不在乎。 她等所有人都坐下了,侧头去看日晷,见时间差不多,便让人打开檀木箱子,从里头掏出圣上发下来的六份试题,jiāo给旁边的考官,挨个发下去。 大家都是露天考试的,带了吃的和被子,每隔五个人后面就有侍卫站着,监督作弊行为。 因此许珍实在是很轻松。 白天有人给她端洗脸盆,晚上也有被子盖,除了发呆,没什么事情gān。 她在无聊的时候。 长安考场的某些考生,内心已经风起云涌。 这几名考生大多是被许珍教过的,他们看着自己的考卷,看着上面的题目,震惊到说不出话。 秋试这些题目,不就是先前许先生讲过的题目吗?? 为什么会一样? ……不会是泄题吧??不对,今年的都是圣上挑的,而且还出了好几份试题! 不可能泄题,那是怎么回事?? 江陵的几名学生很快就想到了许珍的试题本,他们内心激动,暗想先生果然厉害,出的题目竟然全让圣上挑中了!! 有同考场的抬头看了眼许珍,见许珍不停打哈欠,懒散的躺着,完全不是泄题以后的心虚样子。 这几人想了想,没有将事情说出来,低头继续写自己的题目。 好不容易过了三天。 第一场考试结束了,许珍白天跟着一起收试卷,装到一起批改。 夜里可算能回家了。 晚上风大,许珍裹进袍衫回家,感受着秋日的降温。 院子里,荀千chūn手持一根树枝,闭眼站在树边的巨石上,衣衫随风翻滚,脸小又白,看似清冷若悬崖峭壁的花,浑身却散发萦萦肃杀之气。 许珍看着觉得像是在练武功,没敢打扰,在一旁静静看。 荀千chūn很快便发现了许珍。 她睁眼,浑身气息收敛,将树枝丢到旁边,跳下巨石走到许珍面前。 她个子比许珍高一点,稍微低头和许珍说:“先生,你回来了。” 许珍看着她墨蓝的眼睛,笑着说:“是啊,你刚刚在练武功吗,什么武功?” 荀千chūn说:“家传的,剑法。” 许珍问:“厉不厉害,能不能一个打十个?” 荀千chūn牵着许珍往屋子里头走,说道:“若是练成了,不止十个。” 许珍听后心中莫名的产生了一股仰慕之情。 不愧是大反派啊,武力值太高了。 两人坐下又聊其他的。 许珍问:“这几日我不在,你想不想我?” 荀千chūn闻言耳尖很快的泛红,但是脸色依旧淡漠,十分平静的说:“很想念先生。” 许珍傻笑,她又问:“你这三日gān什么了?” 荀千chūn说:“念书。” 许珍想到小叫花没能参加科举,又是一阵惋惜,她正要安慰,想到自己这三日的成就,连忙从身上掏出一份户牒递给荀千chūn:“你看,新户口帮你做好了。” 先前许小chūn的身份她们不敢再用,因此秋试前,许珍仗着自己尚书的身份,求唐焉知找吏部的,帮忙搞了个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