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谷在玄钟秘境内探索了足足六个时辰。 最终将附近区域都搜索了个遍,仍然空手而归。 任凭谁也不会想到,此次秘境探索运气最差的竟然是白月谷。 分明不世神兽奔岭马乃是祥瑞之兆,在从前更是被称作吉运福星。 如今入了这玄钟秘境,不知为何那祥瑞的福运并未降临到白月谷身上。 足足六个时辰的迷茫,这意味着白月谷错失了很多机会。 秘境内究竟有多少棵菩提树,无人能给出准确答案。 白月谷也不能。 所以他们动作越慢,菩提树就越有可能被其他宗门先行占领。 若是找不到菩提树,取不到菩提果,此次来到玄钟秘境也就失去了意义。 镜湖山,参越峰间。 苍髯老者周身清风习习,负手立于峰岳之殿。 身后宫殿雄伟肃杀,如银铁巨兵般高耸而起,三名身着黑袍之人则沉默于老者左右。 他们自然就是参越峰的同知与镇抚,地位仅次于那位老者。 微塌的眼帘中藏着抹锋锐,白眉凝蹙,目光落在那片异象显生的镜湖上。 此刻的镜湖早已不是先前那般模样。 湖面四周泛着幽紫色的波纹,其湖面当真如明镜般倒映出赤色的天穹。 诸峰十殿环绕,镜湖正是在诸峰中央。 无数道视线此刻都落在镜湖之中,无数道神识也随之遁入湖面。 透过镜湖,诸峰十殿众人只需将神识探入其中,就可自在地查探秘境内发生的一切。 根据每个人的神识不同,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画面也不一致。 故而镜湖只有一片,在诸峰十殿看来,景象与角度都截然不同。 苍髯老者所关注的,是那匹四角灵马。 不久。 他幽幽开口,语气沙哑低沉。 “奔岭马的祥瑞,在这玄钟秘境内似乎不起作用。” 以他的境界,当然看得出来奔岭马受到了秘境的限制。 旁侧有名黑衣镇抚主动开口,说道:“再这样下去,白月谷的那位圣女恐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老者淡道:“白月谷自然有白月谷的想法,他们的事,我们无需干涉。” “而且那位圣女也不是没有找到菩提树。” 白月谷行进的方向很专一。 按理而言,六个时辰都未找到菩提树的踪迹,白月谷应当着急地四处散队,尽可能扩大搜寻范围。 然而现在以那位圣女与奔岭马为首,白月谷和诸位参越峰斩役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 其中意味如何,旁观者不难猜到。 黑衣镇抚稍作停顿,语气略有顾虑,“再继续向南,就是珑月宗和灵角峰的地界。” “峰主大人,您认为他们” 是否会起冲突。 黑衣镇抚想问的问题很简单。 白月谷是否有和珑月宗冲突的胆量。 又或者说,如果真的起了冲突,那参越峰与灵角峰斩役恐怕也不得不相互出手。 届时会引来些麻烦。 “无妨。” 老者鬓角白发垂落,微微地笑着。 那双老而深沉的剑眸朝镜湖山间某座峰岳崖坪处射去,意味深长。 “秘境是秘境,而不是镜湖山。” “就算真起了冲突,那位唐峰主也不可能横跨寰宇,干涉秘境内发生的事。” 黑衣镇抚闻言,自知是他多虑,作揖俯首退下。 老者回头望了眼那名不久前才被提拔到自己身边,尚且年轻的青年镇抚,不再言语。 白月谷归根结底,只是参越峰的其中一张牌。 尽管颇有实力,可称得上王牌。 但它并不是唯一的王牌。 就算白月谷当真因运气太差而错失良机,参越峰依旧有玉龙门这张王牌。 他们有很多次机会。 而灵角峰不一样。 那位唐峰主只有一次机会。 “白月谷与珑月宗。” 周元清长吁口气。 他幽沉地注视下方镜湖,神识化作天眼,好似悬浮在珑月宗与灵角峰众人头顶。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难猜测。 附近的菩提树只有这一棵。 再往远处探寻,那就得要去到东边。 那是万箓剑宗的地界。 白月谷的那位圣女想必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珑月宗所在之地行进。 林集云的声音也在旁响起。 他并不如周元清那般紧张,反而镇定自若,“珑月宗的影响力和实力都在白月谷之上,周同知无需过多担忧。” 此乃公认的事实。 东洲宗门林立,其中实力最强劲者,非珑月宗莫属。 那位天江婆婆更是能与玄国神皇齐名,就算是白月谷的那位谷主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而东洲真正意义上达到通天的,一共就只有四人。 天江婆婆正是其中之一。 而其中万箓剑宗的墨行剑主,与白月谷的谷主则稍有逊色,并未达到通天之境。 论及地位,论及实力,珑月宗都要强于白月谷。 然而。 周元清并不这么认为。 “珑月宗之强,在于高手林立,又有天江婆婆坐镇。” “若是在东洲境内,白月谷想必也不敢过分造次。” “可现在他们身在秘境之中,秘境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出手干涉。” 林集云怎能不明白周元清的意思。 他想了想,随后笑道:“你认为那位古来圣体,未必是白月谷圣女的对手?” “一切都尚未可知。”周元清瞥了他一眼,“难道你见过那位古来圣体出手?” 林集云答道,“她的身法不错。” “身法不能决定一切。” 周元清轻轻拍了拍腰间那柄黑底金纹剑鞘。 鞘中灵剑传出道通透鸣吟,似是在报以回应。 “实力才能决定一切。” 灵角峰间,薄雾笼罩。 黑衣镇抚并未出口反驳周元清的话,因为确实很有道理。 江蒲蒲的刀,没有人见过。 世人只知她是天江婆婆的传人,又有谁能知道她的刀法到底如何。 古来圣体确实是传说中的体质,是天生练刀,万中无一的奇才体质。 可奔岭马也同样是传说中的灵兽,是白月谷创立七百年来首次被人所驯服。 能得到奔岭马的认可,白月谷的圣女也绝非等闲之辈。 两位当世奇才的碰撞,到底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林集云抬头望向灵角殿。 他本想看看那位唐殿主的脸色,以此来推断出她内心的想法。 然而灵角殿前空空荡荡,只有些肃杀干净的清风,绕过大殿,飘往了远处的柳林竹海。 灵角峰的峰主,十殿总使之一的女子,已是不在那里。 唐允连看都懒得去看,已然是坐回到了灵角殿后山崖上的云台。 喝着美酒,赏着美云,除此之外的事她毫不在意。 玄钟秘境。 赤日灼天。 徐寒衣身边众人都感到庆幸。 他们已然凭借运气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菩提树。 并且江蒲蒲也开始抄录经文,开始准备取走那意义非凡的菩提果。 万事都十分顺利。 只要继续顺利下去,待到江蒲蒲取完菩提果,此次玄钟秘境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本该如此。 直到那七彩云霞从远边山脉飞腾。 那匹灵马低沉的嘶吼以不亚于玄钟鸣响的气势,传遍方圆十里。 任凭珑月宗和灵角峰众人再怎么想,都不可能想到白月谷居然会出现。 “又怎么回事?” 姜故再次被打断修行。 几丝长发从鬓角垂落,长发漠然的青年斩役很不愉悦。 他本以为又是哪个白痴被勾动了贪念,不知死活地想要蛮横地取走菩提果。 正欲怒斥之际,姜故抬头,见到了那匹头顶四角,通体雪白的灵马。 奔岭马。 白月谷。 圣女! 本是沉寂的菩提树旁,道道身影接连起身。 珑月宗弟子关注着那无数朵白梅。 灵角峰斩役关注着那无数件白衣。 姜故与骆南叶关注着那匹白马。 徐寒衣关注着那身白羽。 江蒲蒲抬起头,茫然地望向远处,又觉得很没意思,转过头来关注着徐寒衣。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知道,徐寒衣肯定会给她答案。 “发生什么了?那些人是谁?” 徐寒衣回答道:“白月谷,还有参越峰。” “哦。” 江蒲蒲眨眨眼,“他们来干什么?” 徐寒衣想了想,说道:“来抢你的果子。” 女孩神色微怔。 瞬息过后,她周身隐隐透着些森然怒意,如同被激怒的幼豹。 她可以容忍很多事情。 唯独在吃这一方面,她不能容忍别人跟她抢。 更何况菩提果还是她付出万般辛苦才有可能得到的至宝。 她不会让给别人。 “放心。” 徐寒衣少见地主动开口。 他坐在石凳上,望向远处那牵着白马,通身雪白羽衣裹身的倩影。 “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