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长歌

作家 酒徒 分類 综合其他 | 128萬字 | 426章
第十七章图穷(上)
  “妾身,妾身不知道!”女掌櫃小春姐被嚇了一大跳,連忙擺著手回應,“妾身,妾身保證,跟他們毫無瓜葛!妾身可真是倒霉,秦淮河這麽寬,他們偏偏在我家的畫舫旁邊打了起來。”
  後半句話,就解釋得有些多余了。高顴骨公子哥兒眉頭迅速一跳,笑容中立刻帶出了幾絲玩味,“是啊,秦淮河這麽寬,他們居然偏偏在你的畫舫旁邊打架!真是欺人太甚!”
  “公子,您別生氣。我這就讓夥計把船開遠些,這就讓夥計把船開遠!”小春姐在河上混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聽不出來高顴骨公子對她和打架雙方之間的關系起了疑,連忙含著淚蹲身。
  “不必,不必!”高顴骨公子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居然對小春姐的眼淚視而不見。笑了笑,輕輕擺手,“距離已經足夠了。我和朋友們都喜歡看熱鬧,剛好看個痛快!”
  “公子千萬別這麽說,妾身,妾身給您賠禮了。今晚,今晚所有開銷,都著落在妾身這裡。”小春姐又是害怕,又是委屈,眼淚真的滾了滿臉。
  船上剛招過一群倭寇,今天又差點兒遭受兩夥惡人火並的池魚之殃,消息傳開去,今後哪個貴客還敢登門?而今天這高顴骨公子哥,又是一個多疑的人。自己明明跟那兩夥打架的惡棍沒任何瓜葛,他卻硬把自己和畫舫,當成了衝突的起因。
  正傷心得無法自已之時,卻忽然又聽那高顴骨公子哥大聲說道:“這是什麽話,李某還會差你這點酒錢麽?李某只是喜歡看人打架,所以才不願意距離太遠。又不是怪你家畫舫名氣大,惹得那兩夥人爭風吃醋?”
  “妾身,妾身跟他們真的不認識!”小春姐覺得自己即便渾身上下都是嘴,也解釋不清楚如何無辜,忍不住痛哭出聲。“妾身做的是伺候人的生意,不敢,萬萬不敢主動招惹是非!”
  “我沒說你招惹是非,你們這些南方人,怎麽就聽不懂我說的話呢!”高顴骨公子哥被她哭得好生尷尬,皺著眉頭大聲呵斥。“放心,一兩銀子也少不了你的。你這邊若有損傷,李某加倍給你賠償!”
  “五哥,怎麽了?這娘們哭什麽,你用強了?”一個白白淨淨的少年循著哭聲走過來,笑著奚落。“沒想到,五哥你喜歡年紀大的!”
  “滾,再胡言亂語,就送你去北京接受校閱!”高顴骨李公子狠狠瞪了油嘴滑舌的少年一眼,大聲威脅,“我只是覺得那邊打得有趣,你看那烏篷船,居然用的書上介紹過的水戰套路。而那畫舫上的人隨便不懂行,守得卻很是機靈!”
  “啊?”油嘴滑舌少年聞聽,眼睛頓時開始發亮。顧不上再管小春姐為啥哀哭,一步跨到窗口,舉目向正在著火的畫舫觀望。
  只見那烏篷船,發現無法將畫舫撞翻,已經又換了一套新戰術。一邊仗著自身的靈活性圍繞畫舫打轉,一邊將弓箭不要錢般射了上去。而那畫舫上的人,則一邊將船槳、木板等物,豎在圍欄邊做盾牆。一邊用羽箭和投矛還擊,短時間內,居然跟對方戰了個旗鼓相當。
  “怎麽了,怎麽了,誰跟是打起來了!”小春姐的花船上,其他幾個公子哥也再對歌舞生不起興趣,爭先恐後來到幾個窗口旁,對著不遠處的交戰雙方指指點點。“哎呀,駱兄,你快來看。一方居然還是水戰的行家,連船鑿都用上了。”
  “畫舫上的人也不弱,就是吃了船笨的虧。”
  “他們兩家為了啥打起來的,爭風吃醋?”
  “厲害,厲害,駱兄,你還說江南人性子柔,光對著罵街不會動手。根本就是以訛傳訛,這打法,可是比咱們遼東那邊狠多了,簡直是不死不休!”
  “那娘們得長成啥狐狸精模樣啊,讓這麽多男人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
  交戰中的畫舫二層,已經被燒成了一支巨大的火把,所以甲板上的人一舉一動,花船上的公子哥,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而烏篷船雖然跟畫舫之間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卻因為比花船低,上面所有招數,也全都落在了高顴骨李公子和他的同伴們眼睛裡。
  “妾身,妾身……”小春姐想將自己的花船盡快開走,遠離是非。卻又怕打攪了貴客們的“雅興”,急得在旁邊哭鼻子抹淚兒。那油嘴滑舌的白臉兒公子哥兒心軟,從荷包摸出兩顆拇指大小的珠子,笑嘻嘻地遞到她的眼前,“行了,別哭了。把船開得近一些,咱們隻想看個熱鬧。這兩顆北珠,就算今晚給姑娘們的脂粉錢。”
  “呃!”小春姐嘴裡發出一記憋了氣般的怪聲,眼淚戛然而止。
  北珠,淡粉色的北珠,每一顆都有尋常珍珠四五倍大小,表面上,流光溢彩,瑞氣環繞!
  這東西,傳說產自極北苦寒之地。只有天鵝吃了河蚌之後,卡在嗉子裡才能孕育。所以,每一顆,都價值白銀百兩以上。而白臉兒公子哥手裡這兩顆,還是北珠當中的上品,找個首飾匠人鑲嵌到新娘所帶的鳳釵上,價格至少還能再往上翻三倍!(注1:北珠,就是東珠。明代是稱為北珠。其實是松花江和黑龍江流域的大型野生河蚌所孕育,商人為了增加其身價,故意說是天鵝嗉子裡剖出。其中金黃色為貢物,民間不能用。所以,粉紅色、黑色和其他顏色,就成了上品!”
  “還不快去命人將船駛近一些?”白臉公子哥將手心一握,迅速從小春姐眼前撤開。“放心,咱們遼東人說話,一口吐沫一個坑,絕不賴帳!”
  “哎,哎!”小春姐這才回過神,提起裙子,小跑著下樓去安排夥計劃船向交戰處靠攏。那白臉兒公子哥衝著她的背影笑了笑,將北珠又塞回自家口袋,然後俯身開始收拾袍子下擺和袍子裡邊的褲腿兒。
  “老六,你又起什麽壞心思!”高顴骨李公子背對著白臉兒公子哥兒,卻仿佛後腦杓處長著眼睛般,將他的一舉一動都“看”了個清清楚楚。
  “我只是,我只是以防萬一!”白臉兒公子哥吐了下舌頭,大聲解釋,“萬一他們雙方殺紅了眼睛,跳到咱們船上呢?咱們手裡頭可只有扇子!”
  “不會,畫舫上那夥人馬上就要輸了!”高顴骨背對著他,輕輕搖頭。
  “輸了,這麽快?”白臉公子哥大吃一驚,連忙再度擠到窗口。定神細看,只見不遠處那艘畫舫,船身已經開始傾斜。火焰和濃煙,也迅速從二樓蔓延到了一樓和甲板。
  甲板上的人,一邊要抵擋來自烏篷船的羽箭,一邊努力向船身翹起的一側撤退,個個都被逼的狼狽不堪。
  “真正的殺招在水下,烏篷船那邊,偷偷派出了水鬼,鑿漏了畫舫的船底!”高顴骨李公子身側,一個操著山西口音的公子哥,低聲點評。“再加上畫舫原本就已經起了火,傾覆入水,已成必然。我若是那畫舫上的人……”
  一句話沒等說完,忽然見畫舫上有黑影閃動。一隻巨大的木桶,被繩索拴著甩了下來,直奔烏篷船的桅杆。而那烏篷船上的人,因為勝券在握,已經將船隻駛到了距離畫舫不足兩丈遠的位置,“砰”地一聲,被砸了個正著。
  “砰!”“砰!”“砰!”又是連續三聲巨響,三隻拴著繩子的酒桶,被畫舫上的人,居高臨下,甩到了烏篷船桅杆附近。粗大的繩索借著慣性轉了圈子,眨眼睛,將桅杆纏了個結結實實。
  “他們要跳幫!”操著山西口音的公子哥,頓了頓,迅速得出下一個結論,“他們居然懂得跳幫?”
  “跳幫?”高顴骨和白面孔等公子哥,不明白他說的意思,齊齊扭頭。
  “你們接著看,他們要順著繩子跳過來,奪了那烏篷船!”山西口音的公子哥又是吃驚,又是興奮,用扇子指著正在慢慢傾覆的畫舫大叫。
  果然,只見畫舫上的人分為四組,一組用弓箭掩護,其余三組,手抓著纜繩,陸續快速溜下。在對手想起來爬桅杆砍繩索之前,接二連三落到了烏篷船的桅杆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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