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首次面對未知的事物,第一感覺是恐懼。 更何況這個未知的事物,是……鬼。 是的,雖然大梅用的是“死魂靈”,這樣一個過於學術或者嚴肅的概念來稱謂他們。 可說白了,他們就是鬼。 而且是厲鬼。 從他第一次見到白魔鬼時,雖然他在布倫斯面前表現得勇猛和一往直前,可那也是在遮掩心中的恐懼,妄圖用大肆的屠殺來衝淡這種不安的感覺。 他幾乎就沒有敢直視過對方。 即使自己的靈魂被高亢超過耳際的噪音衝出了身軀,差一點自己也變成厲鬼之際,他也沒有敢去完整地觀察過白魔鬼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結構。 而今夜…… 他第一次平靜地端詳起不遠處的白色影子,死魂靈。 漸漸地發現他們雖然懸空飄蕩著,但腳下卻依然有幾根若有若無的淡金色光束和大地深處的暗綠色光網相連,甚至在不停地交換著電流。 它們,這些白魔鬼,正在這神秘的光網交流和傳遞著信息,或者還有能量。 或者,正是通過這些網絡,他們能夠感知、覺察到其他生靈的存在和動向。 比如,自己。 這時,他才把視線收回到自己腳下。 腳下面,那層綠色光網不斷有細小的光末梢湧現,正隱秘而持續地試圖鑽入自己的身體之中。 他抬起腳,往前邁了一步。 頓時,腳下的光網泛起一層漣漪,清晰地勾勒出一個淺淺的腳印狀的光弧,然後迅速地傳遞給遠方,幾乎在瞬間,那些光之漣漪被兩個近處的白魔鬼精準捕捉到。 那兩個白魔鬼立馬停止了漫無目的的移動,似乎在等待進一步的信息反饋。 如果不接觸地面呢? 他更為隱秘地打了一個響指。 這時,他清晰地“看到”響指的聲波,幾乎在瞬間被大地深處的綠光所捕獲,光速般傳到白魔鬼的身上,而且和它們身體之中的耀斑形成了一個共鳴。 耀斑一亮,兩隻白魔鬼閃電般向他撲來。 速度之快,已經完全超出了地球引力的束縛,眨眼間,它們已經近在面前,就要張開一口大嘴,對著他發出死亡之音。 成也沒有慌張,而是輕輕後跨了一步,剛好越過那條清晰的界線。 暗綠色光網和賽博朋克的森林在眼前突然消失,回歸正常的夜色森林的模樣,刀背山的高能磁量網卻迅速閃耀出灼人的光芒。 白魔鬼幾乎是隔著這條線和他貼面相對,卻對他完全無能為力。 它站立了片刻,又恢復了沒有意識和漫無目的的死魂靈模樣,漸漸向遠方飄去,沒有情緒,沒有感知,沒有意識。 這怎麽可能是“靈魂”呢? 或者只是靈魂、記憶被鎖住的一團能量體。 被某種力量暗暗操縱的皮影。 他從褲兜裡拿出一塊“螢石”,手指表面頓時傳來一種酥麻,他沒有去抽取其中的能量,只是舉在手中,再次跨過了分界線。 他就像一個孩童一樣,不停地在去做某種嘗試。 這也是在拿命做實驗。 他一腳跨過去,身後的光芒消失,眼睛再次看到了大地深處暗綠色的光網和光怪陸離各種迷幻色彩交織的密林城市。 但也是在這個環境下,他才發現手中的螢石正發出一種毫光,將自己的全身籠罩,形成了一個光繭。 他往前走的每一步,依然在那個暗綠色網格上依舊形成了漣漪,但漣漪只是上下起伏兩下,卻沒有向外波及,沒有任何信息傳給遠方。 這說明,自己這個“光繭”和這座迷幻森林格格不入。 那兩個近在眼前的白魔鬼,似乎明明已經“看到”他近在眼前,可就是感知不到他的存在,它們遲疑了一下,莫名地走開。 我去啊,這些不起眼的石塊,竟然和迷幻森林的能量相衝,簡直就是天然的“護身石”。 他對著那兩隻白魔鬼,咧開嘴,傻不唧唧地笑出聲來,聲音不高不低,如同夜梟叫聲,聽起來尤為嚇人。 可白魔鬼依然是遲疑了一下,沒有其他動靜。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陡然拔出長刀,毫不拖泥帶水地將白魔鬼一劈為二。 這就是單向的屠殺。 他散步一樣,不停地走到一個再一個白魔鬼附近,二話不說,一刀劈去。 短短的時間內,他已經砍瓜切菜般攪碎了四五個白魔鬼。 可等他回頭一看,那些本已消散的白影子果然又再次出現,而且和原本並沒有什麽差別,這再一次驗證了布倫斯和西蒙斯的說法。 白魔鬼是殺不死的。 殺不死嗎? 感覺自己窺破了一些門徑的成也,稍微有些不甘心。 他再次舉起屠刀,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眼前這團白影,似乎要窺破他隱含的所有秘密,最後,他的注意力聚焦在這團人形白霧中的那顆耀斑之上。 他突然伸出長刀,直搗那個耀斑。 白影再次潰散,耀斑顯露無疑,竟然是個透明的肥皂泡一樣的東西,卻堅固異常。 這是什麽? 魂泡? 它迅速落下,沉入大地。 他這一次看得分明,那個魂泡的光芒因為受傷已經黯淡了幾分,卻在綠色光網的補給和滋養下,再次充滿了活力。 它迅速從光網中溢出,升至地面,從草叢、石縫、植物的莖葉,很多沒有人注意的地方,飄來絲絲縷縷的霧氣,再次包裹在魂泡的外圍,轉瞬間一個完整的白魔鬼再次站立在成也的面前。 他目瞪口呆。 但他沒有氣餒。 當再一次劈開白影,那顆魂泡再次將要逃入地下時,他卻壯著膽子,一把給撈了過來。 頓時,從他的掌心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很像是它們慣常發出的死亡之音,但卻弱了上千倍。 他沒有絲毫憐憫,積聚起超乎自己想象的力量,一把捏碎。 在迷幻森林五彩霓虹的映襯下,這顆美麗的肥皂泡瞬間破裂。 隨著魂泡的破裂,他突然瞅見一個高大健壯的女人身影淺淺地浮現在眼前,她穿著一身銀白色的緊身衣,懵怔迷惑地看了一眼成也,發出無聲地喟歎,似乎在感謝他將她脫離永遠的桎梏。 然後瞬間消散,無影無蹤。 成也呆了。 他感覺自己的思維已經封凍,完全喪失了運作功能。 因為,剛剛消散的那個影子,正像是埃文·瑞秋。 或者說,大梅。 56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