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兩岸是生命之樹，所產果實十二種，月月結果……” 這話來自《聖經·新約·啟示錄》 河水滋養和孕育了完整的生態系統，也誕生了等級森嚴的叢林社會，食草動物吃飽了，會把肥料回饋給大地，猛獸獵捕食草動物，吃飽了，就會和它們相安無事。 只有本能的獵殺，雖然殘酷，但絕不貪婪。 貪婪的標簽隻屬於人。 但自從人出現後，叢林社會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成也不認為自己能夠打破一個島的平衡，要怪也要去怪那群不分青紅皂白就痛下殺手的魔鬼。 奇怪的是，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清魔鬼到底長什麽樣。 也沒有人跳到水中繼續追殺他。 瀑布形成了河流，河流串起三個近乎滿月的湖，如同美麗的手串一樣，在森林中熠熠生輝。 不管是夢中，還是從山頂俯視，他都傾倒於“三月湖”的旖旎風光。 但是，有一句話怎麽說來著，你看著風景時，也裝飾了別人的風景，所以，不要入戲太深，“只能遠觀，不能褻玩”。 一旦褻玩，就會發現最終成為玩物的，或許就是自己。 怨得了誰，他本不該輕易離開崇拜他的那群猴子，爬到山頂看什麽風景，結果現在自己不但成為獵物，而且還可能成為食物。 自己就是被褻玩的對象。 當他被激流衝入第一個月湖時，突然明白了自己未被追殺的原因。 湖裡有東西。 掉入水中，只能是自尋死路。 果然，在他被衝入月湖的一刹那，面前出現極為恐怖的一幕。 透明的水體之中，無數茂密的水草隨波蕩漾，等定睛再看，哪裡是水草，而是一條條碗口粗細的水蛇，或者應該稱之為森蚺。 當它們看到渾身冒血的活體獵物順著河道衝入水潭時，便一擁而上，頓時水面像開鍋的水一樣，一陣沸騰。 成也本能地抽出長刀，將最先撲過來的那條森蚺一砍兩半，他來不及欣賞自己的戰果，便慌亂地向岸邊衝去。 水中頓時升騰起大片血汙，引來更多的不明生物參與混戰，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湖底浮起，和成也瘦小的身軀擦肩而過，直撲混戰的中央。 我去，蛇頸龍。 好在它的目標是血汙中心那群急於分食同伴的森蚺，完全蔑視了自己的存在。 成也悄無聲息地從湖北側悄悄爬上岸，雙膝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他已經不認為自己只是單純地靠好運了，必然是冥冥之中有女神的護佑，讓他接連免遭於難。 在胸前拙劣地畫了個十字，又雙手合十，默念著那個拗口的名字，他才稍稍定下心神，四周張望了一眼，迅速沒入了茂密的林間。 ……，……。 一雙看不見的巨眼，正在虛空中一刻不眨地盯著他。 林間那個小小的人影在快速地穿行，對他前行軌跡的預判不斷被標出，地勢、地形，甚至植物、動物都在悄悄發生著詭異的微妙變化。 一切都在無聲中進行，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 隨著地勢的逐漸抬高，前方樹木更為高大，但卻稀疏了不少，偶爾通過枝葉間隙，能夠瞅見西邊高聳的山脈。 自己都難以想象，他竟然是從那上面掉下來的。 雖然過程非常凶險，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抄了近道。 現在表針剛剛指向9點鍾。 從凌晨3點到現在，他已經深入到了“狗腿刀”刀身部位“第一月湖”的綠色地獄之中，這裡也是整座島最為狹窄的地方，從這裡往東，島嶼走向逐漸向東南彎曲，而且變得越來越寬，這樣就在島南形成了一個漂亮的巨大弧形沙灘，那裡就是狗腿刀的刀口沙灘了。 東邊還有兩個月湖，一個比一個大，那裡是更廣闊的區域，被看不到邊的濃綠所覆蓋。 飯需要一口口吃，在充滿了未知風險的當下，他沒有那麽迫切要探尋整個島嶼。 況且從剛剛的殊死經歷中，他已經體驗到了這座島暗含的敵意。 也許是錯覺。 但那支嵌入石壁的弩箭總不會說謊。 現在，他最急迫的任務，就是盡快翻過刀背山，來到北邊的陰面沙灘上，去探尋那個女人的下落。 在第一月湖附近，他並沒有發現原住民的蹤跡，連妄圖致他於死地的殺手影子也沒看到，森林中既沒有道路，也沒有人類腳印，只有樹林和到處勾連的寄生藤蔓，不時會有裸露的石頭突兀地出現。 深潭岸邊的樹叢中有一些明顯的空隙和通道存在，通往密林的各個方向。 這些通道經過的地方，樹木被殘暴地折損，到處矗立著半人高的糞堆，圍繞著無數寄生蟲，發出巨大的嗡嗡聲，幾十米外都能聽見。 這些通道基本上都是一些食肉或者食草恐龍的傑作，他們沿著固定的通道來飲水，也有惡意的殺手躲在這些通道周圍，時刻準備伏擊。 現在還是早晨和上午的過渡時期，除去鳥類外，這些大型動物都還沒有起床。 他小心地避開這些通道，用安全繩捆好自己一身破碎的衝鋒衣褲，再用藤條扎好袖口、領口、褲腳，那些不講武德的蟲豸會抓住每一道縫隙，爬滿你全身，鑽到你肉裡。 而且，很多都還是隱形戰士，等你發覺時，它們要麽已經喝足了血，要麽已經啃下一塊肉，更缺德的是，有些已經扎入你的皮膚之中，順著血管在你身體中暢遊，準備安家了。 就在剛才，他從月湖爬出來後，光從腳踝上就摳下來七八條大螞蟥。 現在，他最後悔的就是沒有戴上被他扔在“聖堂”裡的半面紅油桶，現在，他的頭等於在“裸奔”。 可惜，現在他只能找到一片巨大柔韌的綠葉子，用藤條包在頭上。 沒辦法，“要想活下去，就得戴上綠。” 經過一些顯眼的地方，也不管是一塊凸起的大石頭，還是一棵格外挺拔的巨樹，他都在距離地表一尺處刻下“>”符號。 他不知道的是，這些被他有意刻畫的符號迅速變換了色彩，在幽暗的森林中微微閃爍著熒光。 從林間的縫隙向北看，刀背山相比西邊刀柄高聳的群峰低矮了許多，看起來也並不遙遠。 地勢進一步抬高，花費的體力越來越大，凌晨時間吃的那幾個果子，早已消耗殆盡。 幸運的是，在接近山半坡處，他偶然發現了一片規模不小的木瓜林，只是這些青木瓜吃起來跟澀柿子差不多，幸虧久嚼之後還有回甘，不至於十分難以下咽。 他用藤蔓串起一串青木瓜，掛在脖子上，一邊用長刀開路，一邊異常快速地向北部山崖上爬去。 一個小時後，他登上一道山梁。 還沒有站定，就聽到背後傳來一陣瘮人的笑聲…… 笑聲此起彼伏，就像他已經陷入了魔鬼的包圍圈之中。 他差點扔掉長刀，匍匐在地，括約肌都有松弛的跡象，好半天，才意識到這種過於生硬的狂笑不太像是人發出來的。 順著最近的笑聲，他才發現樹枝上站著一隻長嘴白頭的大鳥，正在張著嘴，肆無忌憚地狂笑。 草，原來是“庫克拜銳”受驚後的叫聲，被土澳人稱作為“笑翠鳥”。 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他對著大鳥啐了一口，轉身離去。 笑翠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振翅向北方飛去。 太陽已經升到頭頂。 他終於從濕氣蒸騰中的密林走出，來到了刀背山的前面。 12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