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麗質的女人，都不願佩戴繁多的首飾。
  也許是因為擔心首飾會搶去自己容貌的風頭吧。
  大梅的左手食指戴著一個毫不起眼的戒圈，就像一箍白鐵皮，她的右手腕上戴一個同樣款式的鐲子，上面連個花紋都沒有，比她的手掌直徑還小，以至於不管是洗澡，還是睡覺，她都很難，也不會摘下來。
  這兩件首飾確實普通得讓人很難會對它們產生更多關注。
  這麽多天以來，成也早已習以為常。
  女人的首飾往往隱含著一段故事，紀念著一段回憶，但不管怎樣，那是屬於過去，雖然她的過去對於他來說，還是遙遠的未來。
  成也沒有詢問過。
  但在那天夜晚，在她伸手推自己到另外一個自己身體內時，也就是他倒下去的一刹那，他看到了極其不可思議的一幅畫面。
  她手上的戒圈和鐲子，都在發出耀眼的白光。
  向他發出無數聲波的白魔鬼，在她伸出手臂，鐲子發光的一瞬間，那些可怕的鬼影的身體徹底變成了煙霧，在空曠的夜晚裡幻為了虛無。
  而他沒有來得及看見的是，那些破碎的白魔鬼在幻化的一瞬間，卻被她左手的戒圈瞬間吸了進去。
  ……，……。
  越是巨大的聲音，越能襯托出周圍的安靜。
  整座候機廳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人，他靜靜地坐在一排長椅的中間，面無表情地看著落地玻璃窗外同樣空曠的停機坪。
  這時候，清脆的聲音由遠及近。
  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
  一個曼妙的空乘小姐，從視野的盡頭走來，她高挑、美麗、自信，好像腳下踩的不是毫無感情的大理石地板，而是一座漫長的T型台，而她就是唯一的模特。
  成也的視線跟隨著她的步伐。
  而她也微笑著盯著他的眼睛。
  直至來到他的面前，空乘才微微躬腰。
  “成也先生，別的乘客都已登機，就差您一個人了。”
  成也一點也沒有覺得這有什麽奇怪，似乎他每一次商旅都應該是這樣似的，他站起身來，拖動旁邊的拉杆箱，和空乘一起離去。
  他沒有詢問，為什麽停機坪是空曠的，他所乘坐的航班又在哪裡？
  好像他不應該為此擔心，一切都安排好了似的。
  果然，等他和空乘一起跨過布滿廣告畫面的廊橋，出口處竟然就是飛機的艙門，飛機從何而來？他不知道。機長、乘務長和另外三個空乘都在外面列隊等候他的到來。
  他向兩邊列隊的機務組稍稍點一下頭，便徑直進入機艙。
  飛機是747，四個發動機已經啟動，發出慣有的噪音。
  透過一層機艙的雙通道，他看見艙內已經坐滿了乘客，男男女女，膚色各異，他們都在各自的座位上靜靜等待著。
  帶自己來的空乘率先走上舷梯，輕輕說了句，“成也先生，請隨我來。”
  原來他的艙位在二層頭等艙，他剛剛隨著空乘走上舷梯，就感覺一滴水輕輕落在自己的額頭上，飛機還能漏水嗎？
  他擦了下額頭，有些莫名其妙，前面的空乘也回過頭來，驚詫地看了他一眼。
  “是你？”
  “是我。”
  空乘嫣然一笑，頭髮迅速變得花白，原本無可挑剔的姣好面容，迅速變成了風乾的橘子皮。
  這個變成吉普賽老女人的空乘，對著他說：
  “旅程就要開始了。”
  他嚇了一跳，想要發出一聲大叫，卻又感覺喉嚨被什麽東西堵著了，發不出聲音，在無邊的絕望和安靜中，他陡然睜開了眼睛。
  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已經來到了天堂，抑或地獄。
  結果，等他逐漸看清眼前的風景時，才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個陌生而熟悉的地方，巨大的鍾乳石從洞頂垂下，有一滴包含著碳酸鈣的泉水，冰冷地滴在他的額頭上。
  他說不清為什麽……
  為什麽自己總是做乘機去外地的夢，而且一次比一次具體和清晰，但隨後這個夢就總是被亂七八糟的意外所打斷。
  就像冥冥之中還有什麽天意，總是不想讓自己坐上那架飛機，飛往外地似的。
  ……，……。
  Anyway，不管了。
  不過，自己這是在哪裡啊？
  為什麽他明明感覺到周圍很安靜，卻又能清晰地聽到巨大的轟鳴聲？
  他一時想不起自己究竟是怎麽來到這裡的，前面的記憶似乎變成了空白。
  白魔鬼？
  對，白魔鬼。
  啊，那個金發青年布倫斯怎麽了？
  對了，我還記得大梅推我一把來著。
  他猛地坐起身來，就感覺潮汐一般的劇痛從腦仁的深處迅速升起，直接將他再次放倒在地。
  這時，他聽見一片雜亂的腳步聲，幾個人慌亂地向他跑來。
  再次睜開眼睛，頭還是暈得很厲害，不過他的視線依然銳利，一眼掃去，他再次閉上了眼睛。
  是小梅，還有瑪莎和蕾娜。
  她們還活著。
  “你們還活著……”
  “是的，閣下。”
  “叫我成也……”
  “成也先生，昨天夜晚你非常勇猛，你是為了我們才受了重傷，我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對先生……您的敬意。”
  “不要叫我’先生’，你們……”
  他本來想說，“你們比我老多了”。
  可話到嘴邊，才感覺到無比的荒謬，頓時又將這句話咽了下去，“你們沒有受驚就好。”
  “沒有受驚……都習慣了。”
  “他們呢？”
  他指的是大梅和布倫斯。
  “哦，布倫斯去打獵了……白天，相對安全。大梅姐……去給先生找藥去了。”
  小梅指了指洞的深處。
  成也順著小梅的手指，往幽深的洞內看去，好半天，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在什麽地方。
  原來，他躺在了巨大的瀑布後面的那個山洞裡，在他和大梅追蹤那群喪家的海盜時，還在這個山洞裡瀏覽了一番呢。
  那麽，大梅這是去探尋這個山洞究竟是否和聖堂相連嗎？
  “她……他們去多久了？”
  “現在已經是中午時分，他們去了四個小時了。”
  成也的頭很痛，想要去思考一些東西，發現自己很難集中注意力，他有些後悔昨天的自大和冒失。
  女孩兒們給他喂了一些水，便再次走開，他們正在搬運簡單的行李，原來那個洞越來越難以抵禦危險，在大梅的建議下，他們爽快地撤離，搬到瀑布後面這個更加隱蔽和險要的洞穴內。
  而且，成也考慮著，這恐怕也有大梅的私心在作祟，她不但在想，而且在做，集中所有能集中的“人”的力量。
  而且她還隱藏著他所不知道的能量，昨晚她的驚豔之舉，不但讓他目眩神迷，而且也產生了深深的疑慮。
  他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女人了。
  36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