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西蒙斯外表滄桑,而且和所有中世紀的海盜一樣過於肮髒,一臉黯淡的褐色麻子,跟月亮上的環形山似的,而且頭髮、胡子連成一片,黃中透黑,沒有光澤,看起來就像用了幾年沒洗的墩布。 但西蒙斯的年齡並不大,說出來可能都沒有人相信。 如果他這一次能活著見到1900年的太陽,那麽他也只有26歲。 但死在他手上的人已有兩位數。 當他第一次殺人時,只有14歲。 當時他還在為阿根廷的一個農場主費爾南多斯放羊,這個農場十分偏僻,位於潘帕斯草原的邊緣地帶,緊挨著巴塔哥尼亞高原,他的報酬是每天領取一瓶牛奶、一塊麩皮麵包和半磅牛肉。 當他像往常一樣把羊趕入羊圈後,便急匆匆地回家,和媽媽一起分享這些僅有的食品供應。 家裡只有母子二人,至於說他爹是誰,恐怕連他媽都不知道。 當他回到家,費爾南多斯剛剛從他媽身上起來。 不過,這一次不是老費爾南多斯,而是小費爾南多斯。 小農場主絲毫沒有感覺到有什麽不對的,竟然還親熱地仰著頭和西蒙斯打著招呼,邊走出臥室,向大門外走去。 別看西蒙斯剛滿14歲,可他身高已經有1米8了。 西蒙斯也笑眯眯地回應著,邊將牛奶、麵包和牛肉放在客廳的桌子上,然後抄起桌上的牛排刀,一回頭直接從背後插入了小費爾南多斯的腦乾中。 血都沒有流出一滴。 小費爾南多斯更是連一聲都沒吭,就告別了22年錦衣玉食的人生。 西蒙斯的媽媽來到客廳看到這一幕,也沒有說話,只是從外面推來一架乾草車。 母子二人齊力將小費爾南多斯抬到車上,覆上乾草,帶上牛奶、麵包和牛肉,收拾了幾件行李,鎖上門,迎著壯麗的晚霞,向巍峨的安迪斯山脈走去。 他們是想翻越這座大山,逃往聖地亞哥。 然而,這座山不是那麽容易被征服的,所付出的代價就是他媽媽的生命。 在以後的十年時間裡,他在智利挖過銅,采過鐵,在玻利維亞砍過木頭,洗過金子,但這些都是副業。 他的主業只有一個,搶劫。 而且心狠手辣,一擊斃敵,如果事有不諧,必定果斷離開,絕不停留。 但有一天他在秘魯搶了一個不該搶的人,奧登。 奧登本想要殺了他,但通過簡單的了解,便立馬感覺到眼前這個年輕人是他苦心尋找的人才,大膽、冷血、單純,心細靈活、快意恩仇,這分明就是年輕時的自己啊。 文盲西蒙斯毫不猶豫地在他看不懂的賣身契上按下了手印,完成了從一個放羊娃、礦工、搶劫犯、殺人犯到海盜的華麗轉變。 也就是在海上,他再一次找到了“家”的感覺。 奧登曾經是個傳奇,但由於年齡大了,漸漸喪失了進取心,他的旗下已經沒落,淪落成為了小海盜,但奧登的成員卻是最團結的,每一次出征,所有人都是按勞分配,不偏不倚,而且奧登還在利馬為所有成員買下了不動產,讓他們搶不動的時候,也能有個不錯的歸宿。 西蒙斯珍惜這支隊伍,這也是為什麽,在最危險的時刻,他願意一個人留下來,不拖累大家逃難的緣故。 盜亦有道。 怪,隻怪他們的運氣不好。 但現在看來,他的運氣觸底反彈,他遇見了“巫師”成也。 凡是在最危險的時刻拯救他的,他都銘記在心,傾盡所有回報,毫無保留,雖然這個所有也不過就是他的生命而已。 所以,他感恩奧登,感恩獨眼胡安,現在感恩成也、肯特和布倫斯。 ……,……。 成也三個人倒是沒想到這個肮髒的家夥,竟然是這樣一個人,也不由得一陣感慨。 “你們到底遇見了什麽?” 三天前,當他們被布倫斯的白魔鬼骷髏嚇得舍命逃竄後,在黃昏最後一縷晚霞消失不見前,跑到了北面的刀背山附近。 驚魂未定,什麽都讓人心存懷疑。 當他們看到刀背山上奇怪的石柱,到處密布的荊棘和碗口大的花朵時,就感覺不太對勁。 他們沒有繼續往山上走,而是選擇在山腳下和密林之間的碎石陣中,找了一塊被三塊大石圍攏的平整地方,扎下了營。 他們或坐或臥,依次輪流到外圍方便、放哨。 為了防止野獸的侵擾,他們點燃了兩簇篝火,火光帶來的熱度,讓他們漸漸放松,驅趕了心中的恐懼。 大家都沒有心情說話,只是慢慢咀嚼著分得的一點食物。 奧登和胡安待在一起,很想罵人,這走得急,連最後那桶紅酒也沒顧得上,一旁的西蒙斯臉色極為難看,他半靠在粗糙的石壁上,不停地往下流汗,肩頭的傷口仍然往外流著血,他的神思已經恍惚了。 最容易受到驚嚇,也最敏感的江森,悄悄來到獨眼胡安旁邊,隱秘地指著石頭外面的密林,渾身都在顫抖。 那裡什麽都沒有,但是江森的頭髮、眉毛都豎了起來,表情極度的不安。 “你看到了什麽?” 胡安相信,有些人是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的,尤其是年輕人。 “白魔鬼。” 兩個人的聲音很低。 “胡說……” 話音未落,外面一個正在草叢中尿尿的海盜突然大喊了一聲,“是誰?……出來!” 海盜們都站了起來,緊張地盯著樹叢,這時大家都已經看見,幾個腳不沾地的白影子突然出現在林間,他們循著剛才海盜的叫聲,猛然飄了過來,轉瞬間,就來到了那個海盜面前。 還沒等眾人有什麽動作,一個白影子模糊的頭部便張開了一個黑洞,一聲極為難聽的尖利叫聲響徹雲霄,十幾個人紛紛堵著耳朵,頭暈目眩。 在篝火的映襯下,那個首當其衝的海盜表情一下凝固了,在尖叫聲響起的一刹那,那個同伴的身體突然出現一層模糊的重影,和他的身體疊放在一起。 在重影出現的瞬間,他原來的身體也突然膨脹到極限,然後就像萬聖節過後被擊碎的南瓜一樣,嘭的一聲四分五裂,化成一蓬由血肉組成的煙花,在大家的面前陡然綻放。 然後,那個同伴原本所矗立的地方,隻留下一個模糊的白影子,白影子似乎還殘留著記憶,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只是呆呆傻傻地站在那裡,不停地抖動著,無所適從。 整個過程,比眨眼還快。 53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