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
  成也和梅見證了奇跡。
  不但梅的傷口痊愈，連那個命懸一線的雄性山魈也脫離了危險，開始顫顫巍巍地到處活動了。
  他成為了成也最忠誠的跟班。
  而且，相比那些愚忠的猴群，這隻受傷的山魈似乎被一種什麽神奇的力量打開了智力，他不但能夠察言觀色，聽得懂人類語言，而且成為了一個……翻譯。
  是的，翻譯。
  梅甚至給他起了個爛俗的名字，“KingKong，金剛”，這廝顯然是喜出望外。
  這幾天內，由於梅的傷勢，成也並沒有走出聖堂，每天喝淡水，吃所剩無幾的水果，讓二人感覺腹內有一種虛火在不斷蔓延。
  頭一天晚上，他和梅講述了海床上足球大的海膽和臉盆大的扇貝，以及礁石上已經泛濫成災的牡蠣和海虹，邊說邊涎水直流。
  沒想到這話被受傷的“金剛”聽了去，他歪歪斜斜地來到其他山魈的面前，一陣鳥言獸語，結果第二天當外出捕食的山魈回洞後，他們手上不再只是那些青澀的芭蕉、木瓜和其他叫不出名字的果子了，而是大量的海貝、海膽，還有魚。
  且不說其中一個家夥不怕疼痛，齜牙咧嘴地懷抱回來兩個碩大的海膽，另外一個家夥竟然手指上串著一條三尺長的Snapper，這玩意兒就是被高級餐廳炒成天價的大紅鯛魚，味道鮮美自不用說，但不經過烤製，仍然難以下咽，更難得是另外一個扛回來一個小孩澡盆大小的扇貝。
  一時間，梅竟然有些感動。
  成也自然知道外面絕壁的凶險，他真的很難想象，這些猴子是怎麽克服巨大的困難，把這些東西給帶回絕壁之上的山洞的。
  他們雖然長得面相凶惡，但相處的這些天內，他們臉上的表情愈加豐富起來，竟然懂得了微笑。
  他們諂媚地把各種食物擺了一地，蹲在一旁，等待王和他的女人進行挑選，誰奉獻的食物被挑中，誰就會高興地在地上轉著圈，跳起舞來。
  成也看上了那條紅鯛魚，但卻為沒有火和鹽發愁。
  鹽也就算了，如果他們到達荒島東邊的刀口沙灘，用海水曬鹽應該是個不錯的辦法。
  可火呢？
  火，才是文明的標志。
  他知道那個棚子裡顯然有火的痕跡，可又去哪裡去找到“西班牙蘭博”呢？
  梅卻看著那個澡盆大的扇貝，若有所思。
  “這東西應該是圓蚶蜊，你感覺它的貝殼像什麽？”
  “澡盆？”
  “倒也是，用其中一半放在花園中的輕紗泉下面，可以盛放食用水，你那個紅油桶可以退役了。”
  輕紗泉，看這名字多有詩情畫意。
  “還有一半呢？”
  “我有一個主意，我們現在最缺的……不是火嗎？”
  成也頓時被梅的一番話撩動了，他看著這個百年後充滿神秘感的女人。
  “你是說……”
  “用它生火。”
  生火？
  是的，生火，火就是點燃文明的奇跡啊。
  這些天，成也在山洞中已經試驗過無數次如何生火，甚至指揮一些大母猴和他一起鑽木取火，結果除去磨了兩手泡之外，一次也沒有成功過。
  可貝殼怎麽生火呢？
  梅沒有再搭話，而是直接開乾。
  在她的驅使下，兩個大猴子用尖銳的石片撬開了大扇貝，用小刀將其中的殼肉完整地切割下來。
  然後，梅開始指揮成也一起乾更精細的打磨工作。
  貝殼內部洗去了髒汙，用石壁上的碎砂打磨後，顯露出明亮的珍珠層，再經過清洗，再用成也穿得T恤軟布打磨……好半天后，這面貝殼幾乎能照出人影來。
  “現在感覺它像什麽？”
  “鏡子……凹面鏡，對啊，凹面鏡可以聚光來著。”
  “Bingo ！”
  就是這麽簡單，只需要腦回路多一個轉彎就成。
  過了正午，偏西的陽光終於從絕壁上的裂隙中毫無遮攔地透射過來，直直地照在眾人費力架設的鏡架上，成也調整著貝殼凹面鏡的角度，將其焦點對準平台下方那堆用樹枝支起的茅草上。
  待到茅草上浮現出一個耀眼的焦點後，一縷青煙隨即冒起，猴子們嚇得緊貼在石壁上，瑟瑟發抖。
  只有金剛大著膽子，目不轉睛地注視著。
  青煙過後，一簇幼細的火苗陡然竄出，迅疾引燃了下方的樹枝。
  成也鼻子一酸，差點沒有流下淚來，他來不及擦拭眼角的濕痕，忙不迭地將準備好的枯樹枝架在火焰的上方，又在篝火兩邊支起兩個架子，將已經宰殺洗好的鯛魚用一根木棍串了，放在了篝火的上方。
  不大一會兒，一股奇異的香氣在整間聖堂飄散，所有的猴子們都驚呆了，他們克服了內心的恐懼，試探著來到篝火的前方，或蹲或坐圍攏著，向著篝火旁邊忙著轉動木根烤魚的成也和梅頂禮膜拜。
  他們的王，不僅殺掉了凶惡的怪獸，給了他們安全，而且還給他們帶來了更大的奇跡。
  旺盛燃燒的篝火驅散了聖堂之中亙古以來的陰冷，照亮了周圍所有人的臉頰。
  火光閃爍中，梅有些過於白皙的臉龐上蒙了一層神聖的輝光。
  成也和梅大快朵頤的同時，沒有忘記這些單純善良的猴群，雨露均沾，只可惜這條大魚相對於三十多隻猴子來說，還是太少了點。
  不過沒關系，成也又將另外一半貝殼架在了火上，開始烹煮海鮮水果湯。
  等到眾人吃飽喝足後，陽光早已躲在了西邊的雪山背後，但洞中從此消失了昏暗，火光不但將眾人的影子映射在牆壁上，而且從裂隙中投射到外面很遠，在昏暗的半月湖山谷裡顯得格外刺眼。
  一個高大的黑影正穿過茂密的森林，小心地避開巨大的凶獸腳印，輕手輕腳地來到半月湖岸邊，雙手掬起一捧水，剛要送到唇邊，突然一道亮光晃住了他的眼睛，他抬起頭緊盯住東邊簾幕山上那處險峻的絕壁，再也挪不開視線，湖水從指縫間灑落，濕了一身。
  ……，……。
  除了沒有鹽，對了，還有酒，成也實實在在地感覺上蒼對他不薄。
  是啊，完美的聖堂、善良的族群、漂亮聰慧的女人，他忍不住在胸前畫個十字，又雙手合十，默默禱告。
  “你信神？”
  “原來不信，可現在我信了……你呢？”
  “我沒有信仰，可現在我想……應該有了……”
  兩人相視而笑。
  “你的神叫什麽名字？”
  “厄裡斯齊格，冥界女神。”
  21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