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时晴

沈时晴,先大学士之女,宁安伯府谢家二少夫人。   人人皆知她寡言淡泊,柔软可欺。   婚后第七年,她被幽禁城外佛堂,谢家上下逼她自请下堂。   赵肃睿,当朝皇帝,年号昭德,十六岁登基。   每年皆兴起战事,北伐西征,逢战必胜,对下严酷,是天下皆知的暴君。   一日,昭德帝正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命人把直言上书的文官捉拿下狱。   一晃神,却发现自己面前立著一尊佛像,而“他”正跪在佛像前,被人逼著背“三从四德”。   被幽禁的沈时晴却发现,自己突然穿著龙袍站在大殿之上,而面前却跪著自己的公公。   自此,宁安伯府二少夫人成了拳打燕京的混世魔王。   好杀善战的当朝陛下,却变得比从前更让人难以琢磨了。   无人知晓的私语之时,沈时晴笑容温软:   “陛下替我跪佛堂,我替陛下定八方。”

作家 六喑 分類 玄幻言情 | 60萬字 | 201章
第95章 生辰祭日
  第95章 生辰祭日
  天氣真不錯呀。
  一大清早,趙肅睿在石榴巷的沈宅裡背著手溜溜達達。
  比起城外的四進莊子,沈宅其實小了些,卻精巧,仔細看看,壘牆的石頭建房的木頭用料都不錯,各處院落去除了沈家兩個草包畫蛇添足弄上去的花棚之後就顯出了原來房主在細處的用心,書房原本的光照要差些,北窗外卻額外多了一面白牆,牆兩側種了竹子,光照在白牆上又投進屋裡,讓書房比旁處還要亮堂幾分,牆後是水道暗渠,夏天就能隔著篁竹聽到水聲,又沒有蚊蟲之擾。
  剛搬進來的時候,趙肅睿讓培風引著四處走了走,培風寡言少語,也說不出這院子的好處,憋了半天,隻說:
  “姑娘在這畫畫,極好看。”
  聽得趙肅睿翻了個白眼兒。
  雖然他也能想象到年少時的沈三廢是怎麽在這寫詩作畫的,但是培風這笨口拙舌的樣子也真是讓他漲了見識。
  就算是嘴最笨的四鼠,也能把這兒誇出花兒來。
  書房出來有兩條道,一條往正院去,一條往後面的小花園去。
  因為沈家兩個草包的疏於管理,從前種滿了各色花卉的小花園已經荒廢了,甚至已經被人用腳踩成了實地,要是還想種花,怎麽也得等開春之後將這地徹底翻犁幾遍才行。
  依照培風所說,之前沈三廢看見什麽顏色漂亮的花就會想辦法薅回來種著,再想辦法調成畫畫能用的色料,所以這院子從前沒什麽固定的景色,只看沈三廢當時對顏色的喜好,經常會有到處都是藍色花、到處都是紅色花的景象,到了秋天甚至還有各色稀奇古怪又不能吃的小果子。
  是了,在培風的記憶裡,那些果子最能讓人記住的就是不能吃。
  聽得趙肅睿又想翻白眼兒了。
  他可是皇帝,光他住的院子就不知道是多少能工巧匠耗盡心血才打造而成的,就算在這些地方不學無術,他眼光還是有的,聽著培風的描述他略想想就知道這花園從前也不像樣,只不過是另一種亂七八糟的不像樣。
  在心裡嘲笑了沈三廢一通,昭德帝很大方地說明年要把這小花園好好收拾一番,別的不說,務必弄點兒名貴好看的草木來造個景兒。
  這樣等哪天沈三廢來故地重遊,就會發現她在收拾院子的事兒上也是個廢物,他還能再當面嘲笑。
  是的,英明神武的昭德帝就是這般“大方”。
  趙肅睿勉強覺得還算有意思的就是沈宅主院的花廳,廳外頭仿照南方園林的式樣立了假山石,卻又立得巧,在西窗外,並不遮光,要是花廳的窗開著,光斑就能從空洞裡透進來,花廳牆上是一副九九消寒圖,長長的梅枝上等著人執筆畫上繽紛的花瓣,有光這樣照上去,就仿佛天光斑駁又好看地照在了梅樹上。
  一看就是文人的小把戲,卻真的精巧到讓人驚歎,趙肅睿瞅了半天,也算是明白了沈三廢那連小泥爐子都精巧的心思是自哪兒承襲而來的了。
  那之後,他就把自己曬太陽的地方改在了這花廳前面。
  路上看見小丫鬟對自己行禮,昭德帝甩了甩衣袖,懷裡照舊抱著那小手爐,小爐子整日被他揣著,都被摩挲得發亮,腳踩小羊皮靴子,昭德帝的步伐有一種類似於小狗巡視地盤的得意洋洋。
  轉了一圈兒到了花廳前面,他看見阿池正帶著人在收拾東西。
  看了兩眼,趙肅睿看見了一個很漂亮的紅木匣子,走過去打開一看,裡面是很小巧的小硯台和筆架,石頭雕的,圓潤可愛。
  “這東西看著跟小孩兒玩意兒似的。”
  擺弄擺弄,趙肅睿撇了撇嘴。
  阿池笑著說:“姑娘不記得了,培風說這都是您小時候練字,夫人特意給您尋來的。”
  “哦。”
  “啪”的一聲將匣子合上,放到了一旁,趙肅睿仿佛很不感興趣似的走了兩步,又停下轉了回來,也不說話,只看著阿池繼續收拾這些沈家庫房裡的老東西。
  一個又一個木箱子打開,既沒有金銀玩器更沒有奇珍異寶,大多數都是小孩兒的玩具,從馬球到捶丸,從圍棋到雙陸,每一樣都細巧秀致,雖然看上去都不太值錢,但是每一個都透著用心
  ——爹娘對女兒的用心。
  阿池細細清點了七八箱的東西,將姑娘從前的東西都歸置了,這些東西姑娘如今已經用不上,但是也都是老爺夫人對姑娘的心意,將來姑娘要是有了孩子總還是用得上的。
  抬頭看見姑娘正看著什麽出神兒,阿池將手裡的冊子收好,笑著走了過去:
  “姑娘,後日您的壽辰,咱們是回莊子上還是在老宅裡過?之前在莊子上至辦了些東西,您要是打算在老宅裡過壽我就去信兒讓他們送進城來。”
  過壽?
  趙肅睿愣了下:“我記得再過三日就是冬至了。”
  “今年真是巧,姑娘的壽辰就在冬至的前一天。”
  阿池高興,趙肅睿卻不高興,沈三廢的生辰跟他有什麽關系?
  “就在老宅裡過吧。”他說,“凡是跟著我的,每人都賞點兒東西。”
  “是。”
  吩咐完了,趙肅睿就將這事拋到了腦後,他從前為了過壽搞出來的花樣兒可多了,他自己的壽辰是在夏日,天地都是一派熱鬧生氣看著都比這淒慘寒冬要有趣兒多了。
  二狗三貓為了哄他高興總是要去各處尋了雜耍班子到西苑給他玩樂,今年他生辰,二狗乾脆把大象牽了出來,在大象上架了黃金寶石的禦座,他高坐上面看著太液池裡十幾條龍舟競渡,還有綠孔雀從太液池上飛過去,人人看了都說是天降祥瑞庇佑大雍,陛下聖明安康諸事順遂。
  見過了那種排場,就沈三廢身邊的這幾隻小丫頭又能給他折騰出什麽光景?
  趙肅睿猜都懶得猜。
  他帶人進了燕京城是想去寧安伯府打砸搶的,只等著手下的人查清了那趙勤仰手裡親兵的底細就動手,除了這事兒之外他對其他的事情也提不起興致。
  進了燕京城,他好歹不再是個瞎子聾子,朝中的消息能知道的更多些,沈三廢折騰的什麽女官他也知道了,在他看來,這些都是無用之功,朝上那些文武百官都是何等成色,沒人比他更清楚了,雖然平時彼此爭鬥,可一旦有人從他們手中將權力拿走,他們就立刻會變成鐵板一塊。
  尤其是那些禦史,酸言酸語,以旁人之過彰自己之功,天長日久,他們自己親爹娘都比不上自己的名聲要緊。
  簡直是瘋了。
  他挑了那個好鑽營、好官聲前途的錢拙做左都禦史,為的就是讓都察院不要被一群隨便發瘋的廢物霸佔而已。
  沈三廢讓女官們從都察院的手裡搶功勞,嘖。
  三天不到,那幫禦史裡的下作貨色能給女官們編排一千八百個男人,女官四歲出門遇到的貨郎都得成就一段“風流韻事”。
  想到沈三廢會被那些人搞得焦頭爛額,趙肅睿覺得自己本該是開心的。
  他卻開心不起來。
  大概是因為沈三廢現在用的皮囊本是他的,堂堂昭德帝,又怎麽能被區區一群言官給難倒了?
  癱在躺椅上,看著一抹日光照在木頭雕琢的梅花樹上,趙肅睿砸了砸嘴。
  要是沈三廢再給他做一碗羊肉湯面,他也不是不能把一些對付言官的法子隨便說一點出來。
  如此悠閑度日,很快就到了“沈時晴”壽辰的那一日。
  一大早,趙肅睿就看見了擺在薰籠上的全套新衣裳。
  是男裝。
  他立刻來了興致,伸手就將那件天青色妝花羅做的曳撒拿到了手裡。
  衣裳的肩膀到胸前是一片的纏枝牡丹包裹的佛手壽桃和石榴,是寓意著“多富、多壽、多子”的三多紋樣。
  下擺上的花樣則是纏枝梅花與雪花紋交錯,針腳細密,雪花紋用了銀線縫製,翻看時候能看見光澤流轉,一看就用足了心思。
  擺在床下的鞋子也是新的,仍舊是細嫩的小羊皮做的,上腳很軟。
  嶄新的衣裳嶄新的鞋子,還有一頂貂皮暖帽,穿戴整齊,趙肅睿掐腰站在銅鏡前看了看,依稀也能從沈三廢這張寡淡無奇的臉上看出自己的幾分英明神武。
  阿池提著剛燒好的熱水輕手輕腳地進來,卻發現自家姑娘竟然比平時早起了一刻,連衣裳都穿好了。
  “這衣裳不錯。”
  英明又挑剔的昭德帝如是說。
  衣裳自然說阿池備下的,衣裳是她裁剪的,花紋是青鶯繡的,阿池心疼自家姑娘這麽多年都沒有過壽,不僅置辦了新衣新鞋,還讓圖南和培風都要想辦法讓姑娘開心。
  培風送的禮物是一把鞭子,沒有鑲嵌寶石等物,只是鞭子的手柄上懸著銀鈴鐺。
  柳甜杏忙不迭地邀功:“這鞭子雖然是培風做的,上面的纏繩可是我做的,手都纏紅了。”
  趙肅睿一邊嫌棄這鞭子上連顆寶石都沒有,一邊攥在手裡不撒手。
  他才不是喜歡,只是突然很想騎馬。
  站在正房前面受了下人們的賀壽拜禮,趙肅睿又聽阿池說圖南和夏荷、安年年的壽禮在側院,得他自己去看。
  趙肅睿不感興趣。
  趙肅睿早飯都不吃抻著脖子就往側院去了。
  好吧,他也不是對這禮物就那麽喜歡,只是太無聊了,看見什麽都新鮮。
  側院原本是沈三廢的母親用來養馬配馬的地方,到了沈家兩個廢物手裡,馬棚拆了牆也打通了,搭起了個讓吹拉彈唱的戲班子還有往來的紈絝家仆人歇腳的棚子。趙肅睿讓人把棚子拆了,重新弄馬廄,因為天冷現下還沒弄好。
  一到了側院,趙肅睿就看見了那份“壽禮”。
  是一匹白色的小馬。
  小馬離通體雪白還差了些,頭頂有一撮黑,但是四肢修長矯健骨架勻稱流暢,一看就是一匹還不錯的小馬駒子。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人,不管看誰誰心裡都迷糊。
  哎呀呀,真是個靈秀可愛的小東西。
  見多識廣的昭德帝說話有些磕絆:
  “這、這是圖南送來的?”
  “是。”
  阿池笑著趁機說好話:“圖南為了給姑娘尋這馬駒想盡了辦法,還是邵師傅介紹了個從西面來的馬販子,聽說京外有個武官家裡倒了楣,什麽都變賣了,這馬就是馬販子收來的,又用十幾兩銀子賣給了圖南,這小馬駒剛來的時候可沒這般好,幸好圖南從小就會看馬,給它吃了些草藥,又小心照顧了半個多月,才有了這個樣子。”
  圖南不光能給人喂飽肚子還能給馬看病!
  不過現在的趙肅睿顧不上這些了。
  “我叫你……黑角可好?不夠氣派……那就叫你頂印衝天雲騰大將軍如何?”
  阿池閉著嘴,心裡飄起“浮誇”兩個字,被她用對姑娘的敬愛給強壓了下去。
  “這馬生得真好。”
  白引娣和齊繡兒跟著崔錦娘來給“沈娘子”磕頭,看見了這毛色亮得晃人眼睛的白馬忍不住誇讚出了聲。
  齊繡兒拽了下她的衣擺,她趕緊閉上了嘴。
  趙肅睿卻不生氣,他喜歡的東西就應該全天下人都讚揚。
  “沒錯!就是生得好!應該叫……梳雲霽月什麽,元帥?”
  為了給馬起名字想了足有一刻,昭德帝都沒選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名字,哪個都好,哪個都不夠好。
  反倒是旁邊守著的人被一堆稀奇古怪的名字砸了一頭一臉,腦子似乎都被砸出了什麽毛病,“元帥”、“將軍”在腦子裡轉個不停。
  手裡拿著洗淨的白菜葉子喂馬,又讓人準備豆糖,趙肅睿一會兒摸摸馬鬃一會兒摸摸馬尾。
  像個猴兒。
  終於,英明神武的昭德帝冷靜了下來,看向崔錦娘:
  “最近又有什麽消息?”
  “回娘子的話,那邊府裡以為世子是被西廠抓了,現在龜縮不敢動彈,倒是之前派出去的人活動得更勤了。”
  趙肅睿點點頭,從崔錦娘的手裡接過了信封。
  “你們倆是得了什麽消息?”
  白引娣大著膽子說:“回姑娘的話,我倆就是聽說姑娘今日壽誕,來給姑娘祝壽。”
  她倆也知道憑自己的出身這麽做實在孟浪,可上次姑娘對她們和氣,她們也有了些微的膽量。
  倆人的壽禮也簡單,就是手繡的荷包,自用賞人都能用的,材料一般,針腳也算不上出色,但是也算工整。
  趙肅睿不在意這些,他讓阿池抓了一把銀錁子賞給了兩人:
  “伱們二人有心隻管用在探查消息上,只要做得好,我少不了你們的賞賜!”
  倆人千恩萬謝。
  看著手裡印著“福壽無邊”字樣的銀錁子,謹慎慣了的齊繡兒咬了咬嘴唇,輕聲說:
  “姑娘,這些銀錁子,我可否換幾枚帶了旁的吉祥話的?”
  說完她又後悔了,連忙跪下,又被阿池扶住了。
  趙肅睿的目光又看向自己新得的馬駒,隨口說:
  “你要什麽吉祥話的盡管拿了就是,也不用換,我還是那句話,你好好做事,旁的不必操心。”
  齊繡兒還是磕了頭才起來。
  阿池從荷包裡倒了些銀錁子讓她選,齊繡兒認識的字兒真的不算多,還要求了阿池告訴她是什麽意思。
  最後,她選了幾枚“好學求真“、“登科及第”的銀錁子。
  看她眼睛裡幾乎要閃光,阿池不禁笑著說:
  “你家裡莫不是有個兒子?專門為他求的?”
  齊繡兒有些難以啟齒,躊躇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本是有個女兒的,跟著我不方便……聽說現在女子讀書能當女官了,我想求幾個銀錁子,以後她要是能進學,我就去給她。”
  扭扭捏捏說出來的話真是極好的夢,齊繡兒夜裡都不敢做。
  她的肩膀還是縮著的,要是從前,別說她說起這些,腰上搖得慢了一分緩口氣都會被打。又哪有人聽她說想要什麽?一腔心事放在哪都是醃臢人的醃臢念頭罷了。
  齊繡兒說的時候只打算是讓人拿來取笑逗樂,沒想到,那位高貴的沈姑娘卻說:“聽著也不錯。”
  她小心抬起頭,竟不小心和“沈娘子”對視了一眼。
  只看見沈娘子的眼角眉梢都帶著些笑似的看著她,目光不算是柔和,更像是在審她似的。
  沈娘子說出來的話卻讓齊繡兒惶恐不已。
  “你這當娘的,不錯。”
  為自己孩子打算的母親,在趙肅睿看來都不錯。
  ——
  這一天還是與沈三廢“心意相通”的日子,趙肅睿和小馬駒玩了一天什麽都顧不上,連這個也忘了。
  “陛下,過去一炷香您給馬起了十四個名字了。”
  沈時晴忍無可忍地對趙肅睿說,
  “您起的名字著實讓人……大開眼界。”
  沒想到心裡默念的名字被人聽了去,趙肅睿噎了一下,險些打嗝,為了讓沈三廢別抓著他的痛處,他連忙說:
  “今日朕過得痛快,倒是比之前都過得開懷。”
  沈時晴當然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卻隻說:“陛下開心就好。”
  能讓女官上朝,她也是開心的。
  這也算是她給自己的壽禮。
  摸了馬背上下幾乎要以假亂真的鬃毛,趙肅睿終於在心裡說:
  “沈三廢,你……哎呀,可惜了,圖南做的壽面還是不錯,可惜你這正主子吃不上。”
  沈時晴不接話。
  燈火明亮,燭影幽幽,皇城內的在批奏折,皇城外的在看馬鞭想名字,兩人仿佛都看著手上做忙著,誰也想不到他們二人竟是做心意相通。
  一個時辰過去了一半,就在趙肅睿在心裡對著沈三廢痛批戶部屍位素餐的時候,有人敲響了沈宅的後門。
  是白引娣。
  因為齊繡兒死了。
   希望從初九開始就一切正常了!
    下面是一大串大劇情,為了各位能看得開心,我會努力每次更新都多搞,或者乾脆雙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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