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时晴

沈时晴,先大学士之女,宁安伯府谢家二少夫人。   人人皆知她寡言淡泊,柔软可欺。   婚后第七年,她被幽禁城外佛堂,谢家上下逼她自请下堂。   赵肃睿,当朝皇帝,年号昭德,十六岁登基。   每年皆兴起战事,北伐西征,逢战必胜,对下严酷,是天下皆知的暴君。   一日,昭德帝正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命人把直言上书的文官捉拿下狱。   一晃神,却发现自己面前立著一尊佛像,而“他”正跪在佛像前,被人逼著背“三从四德”。   被幽禁的沈时晴却发现,自己突然穿著龙袍站在大殿之上,而面前却跪著自己的公公。   自此,宁安伯府二少夫人成了拳打燕京的混世魔王。   好杀善战的当朝陛下,却变得比从前更让人难以琢磨了。   无人知晓的私语之时,沈时晴笑容温软:   “陛下替我跪佛堂,我替陛下定八方。”

作家 六喑 分類 玄幻言情 | 60萬字 | 201章
第33章 不还
  第33章 不還
  紅泥小爐裡燒著的紅炭嗶吧作響。
  爐子上斜斜支棱著幾根竹簽,原本架在竹簽上的小芋頭已經落在了火堆裡,被火苗舔出了一片糊香氣的黑。
  趙肅睿的目光無處可去,死死地盯著被火苗燒著皮的芋頭。
  “沈氏,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朕,是皇帝!是天子!你竊佔皇位瞞騙天下,朕已經赦了你一次,你竟然還妄圖繼續鳩佔鵲巢?”
  他的心聲不再暴躁,卻隱隱帶著雷霆之聲。
  “你以為你在皇帝的身體裡你便是皇帝了?你虛有其表就以為能一直欺瞞天下人麽?你以為內閣諸臣、宮中太后、皇后就能一直被你蒙在鼓裡麽?”
  清水徐徐流下,沈時晴抬起手將濕了的長發捋到腦後,露出了一張年輕又冷峻的臉龐。
  一雞帶著人用金色的絲帕緩緩擦拭著屬於“昭德帝”的身體,小心翼翼。
  沈時晴能從他們的眸光裡看見“自己”,正是大雍朝唯一的君主。
  “陛下。”她在心裡喚了趙肅睿一聲。
  “您既然能夠如此自如地用您的權力‘赦免’我,又怎麽會忘了皇權到底是什麽?”
  “聽見”沈時晴語氣淡淡,趙肅睿的心中一緊。
  隨後,那個有些疏離冷淡的女子的聲音就在他的心裡響起:“皇權,便是皇帝,大雍朝的皇帝便是天理。就算是太后、內閣,誰又敢違背天意?太后敢說民婦不是皇帝,民婦便可說太后瘋了,內閣敢說民婦不是皇帝,民婦便可將內閣廢了。更何況,太后也好,內閣也罷,要是原本喜怒不定的荒唐皇帝變成了一個廣納諫言的賢明君主……陛下,您猜,他們是會覺得陛下不是陛下,還是喜不自勝,自覺天佑大雍。”
  趙肅睿頓了頓,竟無言以對。
  從八月十六到今日已經過去了二十余日,他每日都要罵這個沈三廢,自覺此女子孱弱無力飄零於世,直到現在他才恍然
  ——沈三廢,她一直都是裝的。
  趙肅睿站起身,再一次看向牆上的一幅畫。
  這幅畫還是他在看沈三廢藏書的時候無意間翻出來的,畫軸正中,幾隻斑斕的雀鳥站在枝頭上,個個活靈活現神態閑適,有一隻還有閑情逸致去看花枝上的花,可就在這些鳥身後的天上,一隻鷲鳥的身影已經清晰可見。
  那時,他以為這畫軸裡的雀鳥是沈三廢畫了她自己。
  現在再看,那天空中窺探盤旋的鷲鳥也許才是沈三廢畫的她自己。
  至於那些神氣活現的小雀。
  趙肅睿冷冷一笑。
  也許,在沈三廢的眼裡,他這個當朝皇帝才是等著被她拆吃入腹的小麻雀。
  “沈三廢,你也知道朕喜怒無常,你就放心把你的身子連同你的這些丫鬟、你父親沈韶的藏書都交給朕處置?”
  隨手拿起旁邊的蠟燭,趙肅睿看向沈三廢的那些藏書。
  “朕此時就持火而立,你猜這一場大火之後你沈家還會留下什麽?”
  對面一陣沉默。
  就在趙肅睿要得意的時候,沈時晴的聲音再次響起:
  “陛下,你猜民婦在做什麽?”
  趙肅睿才不猜呢,憑什麽沈三廢讓他猜他就猜?他可是英明神武的昭德帝!
  舉著蠟燭氣勢洶洶地坐在文椅上,趙肅睿甚至翹起了腳,哼,他手中可不是無牌可打!
  趙肅睿拒絕回答,沈時晴也不惱,她笑了。
  “陛下,民婦在給陛下的龍體沐浴。”
  心中默念,沈時晴雙臂一展靠在了浴桶的邊緣,結實有力的臂膀舒展開來,極為健美。
  “這些日子,民婦在陛下身子裡著實見了些俊俏的男子,也不說外臣,隻說陛下身邊伺候的幾個太監,一雞俊俏頎長,二狗矯健威武,三貓機靈討喜,四鼠……玲瓏可愛。每一個,民婦都甚是喜歡。”
  沈時晴的語氣也算不上輕佻,她好像只是很正經地說著一些不那麽正經的話。
  趙肅睿卻覺得自己後脖子上的汗毛都要炸起來了。
  “沈三廢,你什麽意思?!”
  “民婦沒什麽意思。”
  “沈三廢!”
  “哎呀,民婦此時招招手,就能把一雞拉進浴桶裡和我共浴吧?要不,民婦讓二狗脫了衣裳讓民婦賞玩賞玩?”
  “沈三廢!”
  “三貓的屁股真圓啊!”
  “沈三廢你給我閉嘴!朕已經把蠟燭放下了!”
  沈時晴挑了下眉毛,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淡笑。
  “民間有句俗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民婦是個下堂婦,是個孤女,就算家產散盡身敗名裂,也不過一死,我死後洪水滔天又與我何乾?陛下,大雍各位先帝的陵寢要是被氣塌了幾座,只怕偌大天下也沒有什麽安穩可言了吧?”
  朕竟然被沈三廢給拿捏住了!
  空出手來的趙肅睿氣得渾身發抖,眼睛的余光瞥見了一旁的銅鏡,正看見了那張真正屬於“沈三廢”的臉,氣得他恨不能將銅鏡給掰成兩半。
  但凡他力氣夠他就掰了!
  “沈三廢,你知不知道你今日所說之話已經夠朕殺你一百次了!”
  “區區一百次。”
  趙肅睿恍惚覺得沈時晴是笑著說這句話的。
  “陛下,您可別再恐嚇民婦了,您要是再說什麽要打要殺的,民婦本性怯懦,貪生怕死,聽了陛下的這種話,恐怕就更不想把身子還給陛下了。”
  有生以來,趙肅睿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這般氣惱,或者說,從來沒有竟然敢這樣讓他憋屈!
  “難不成你還想讓朕哄著你?”
  沈時晴沐浴結束,任由幾個大太監替她將“龍體”擦乾,又穿上了簇新的裡衣。
  “陛下,比起您毀去民婦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那點念想逼著民婦一把火燒了奉先殿,陛下您不如想想您能從民婦這裡得了什麽,也不枉費您與民婦這一場奇遇,又或者您能給民婦什麽,讓民婦心甘情願地把身子還給陛下。”
  趙肅睿覺得沈三廢在放屁!
  沈三廢已經堂而皇之地霸佔了他的身體和他的身份,又怎麽會換回來,當皇帝有多舒服這件事兒這世上還有比他這個皇帝更了解的嗎?!
  “沈三廢,你不要以為你現在借著朕的身份便猖狂,你不過是個沈家遺孤,讀了幾本書的窮酸婦人,你能給朕什麽好處?”
  “火藥,性直者主遠擊,硝九而硫一;性橫者之爆擊,硝七而硫三。*陛下,您感興趣嗎?”
  趙肅睿猛地瞪大了眼睛。
  “沈三廢,你怎麽知道朕要改良火器?你怎會知道火藥製法?沈三廢?沈三廢!”
  可不管趙肅睿怎麽念叨,他的心中再也沒有另一個人的聲音。
  趙肅睿左右張望了一番,恍惚覺得自己是做了個夢,夢裡那個事事不行的沈三廢竟然是個居心叵測之人,不僅霸佔了他的身子不還,還敢恐嚇他!
  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
  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趙肅睿“嘶”了一聲,把手收了回來。
  阿池端著一盆熱水進來,就看見自家姑娘齜牙咧嘴地坐在椅子上,原本讓姑娘當宵夜吃的芋頭已經徹底烤糊了。
  “姑娘?怎麽了?原本不是說要吃宵夜,怎麽又動了氣?”
  趙肅睿隻覺得心裡邪火亂竄,要是出不了這口氣他今天晚上都不用睡了!
  沈三廢!
  他要誅她九族!
  從她夫家開始!
  “宵夜?我突然想起來,那謝鳳安還沒有宵夜吃呢!圖南受傷了,你去告訴培風,讓她給那謝鳳安加一頓打當宵夜!”
  那可就是一天打八頓了!
  阿池生怕謝鳳安被打死了,有心想勸,可是看著姑娘氣得眼睛都紅了,甚至還有了幾分淚意,直讓人心裡發酸,阿池就沒了勸的心思。
  “好,都聽姑娘的,奴婢這就去找培風。”
  “快去!”
  阿池快步往外走,趙肅睿卻又推開窗子叫住了她。
  “阿池!芋頭吃不成了,我要吃點兒別的。”
  “是,姑娘,我、我去讓圖南想辦法。”
  “啪。”趙肅睿把窗子合上了。
  沈時晴,沈三廢,你敢佔了朕的身子,你敢威脅朕,朕偏要痛毆你的夫君,支使你的丫鬟!哼!
  另一邊的沈時晴同樣發現她已經聽不見從趙肅睿那邊傳來的心聲。
  耳邊傳來三貓小心給她擦頭髮的聲音,她輕歎了一口氣。
  她實在沒想過會把自己的本心顯露於人前,原本她隻想著一點點哄著昭德帝,得一個保命符,等她借著皇帝的身份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就會把身子還回去。
  直到今天夜裡,她自己聽著自己對昭德帝說的那些話,才終於想明白了。
  她是不想還的。
  或者說,普天之下,任何人能夠一夜之間成為一國之君,都沒有人想要把身子還回去。
  而她沈時晴,就算裝了整整七年的賢良淑德、閑適隱忍,可她終究,還是那個會寫對聯罵人的沈時晴。
  她有權欲,有私欲,且不以為恥。
  “皇爺,您是想著了什麽開心事兒?”
  “嗯?”
  聽見三貓的聲音,沈時晴回過神,就見自己對著的銅鏡裡那個年輕君王的臉上是笑著的。
  “朕確實甚是開懷。”
  她對“自己”說。
  “英郡王讓各路藩王吃粗糧穿麻衣之事讓朕甚是欣慰,明日一早讓四鼠派人去寧安伯府看看英郡王世子吃的什麽,穿的什麽,用的什麽,統統記下來,朕要發往各位藩王處好做表率。”
  頭髮差不多幹了,沈時晴站起身,卻又笑了。
  趙肅睿還真是性情暴躁,此刻應該還在罵她。
  不過趙大傻再罵又怎麽樣?
  江山在沈三廢的手裡。
   *這段話出自明代崇禎年間軍械專家何汝賓的著作《兵錄》,可見那個時候人們已經知道控制火藥原材料的配比來達到不同的應用效果了。
    恭喜趙siri獲得新稱號,呱唧呱唧鼓掌。
    明天開始上架收費,應該是從24章開始收費,會倒V幾章。
    本文首發瀟湘,瀟湘會有一個推廣活動,好像達成了目標我得加更什麽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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